他的聲音裡糅合了太多的焦急和不知所措,這話問得好傻,誰來住店會告訴自己的名字呢?
“若公子,看你問得,姐姐就算是住店又怎麼會告訴自己叫什麼呢?況且,她要是執意躲着我們,更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名了!”是我那聰明秀美的莞爾妹妹。
“哦,對,店家,你可見過像這位姑娘這般高,眼睛比她大些,膚白長髮的女子麼?”關離若指着莞爾邊比劃邊說,那樣子說不出的無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店家說出什麼。許是我的緊張被羅廷君看出什麼端倪,他怔怔地望着我。
“算啦,若公子,你都挨家挨戶問得差不多了,姐姐要是能住店,也早就找到了。看你衣衫都溼透了,還是回去換換吧!”莞爾,依然那麼體貼。那麼的體察人心。
我的心一緊,手一抖,揪心的疼讓我冷汗直冒。
紫苑扶着我坐近牀邊,又拿起帕子爲我擦拭滾落的汗珠。“薔薇姐姐,你不能這樣扛着,得找個郎中看看才行。”
我想,上天待我終是不薄。離開了小柔,又有個這樣熱心腸的紫苑姑娘。
“沒事的,紫苑妹妹。過了,就好了……”我是說,這一切過去了,就都好了。那些所有的過往,纏綿,思念,甜蜜,憂傷和苦痛,就當他從此一去不復返。
耳聽得繁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小二卻斯斯艾艾地說道:“老闆,您說,他們要找的姑娘可是樓上的那位?”
“做你自己的事,閒事少管!”老闆繼續撥弄着算盤珠,只是略一沉吟的時候,會擡頭想起這個美麗絕倫的姑娘。見過一面,又有誰會忘記這張清麗而略帶憂傷的容顏呢?自己也說不清爲何沒有說出這位姑娘的可疑,只是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會幫了她還是害了她呢?
人生如浮萍,飄飄蕩蕩,去留無常。
我決計去尋那百里奚先生,求他給我一劑良方,不要讓我這般苦痛纔好。可是,如今的我孑然一身,江湖之大,我能否一切安然?
“大哥,你說,剛剛那幾個人說要找什麼叫語嫣的姑娘,那姑娘會不會就是薔薇姐姐啊?”紫苑見哥哥關了房門,望着桌上的燭火,喃喃自語。
“紫苑,以後,你不要擅做主張。你怎麼知道這位薔薇姑娘是不是江湖中人,又會有什麼背景。我們走鏢的,不要惹禍上身才好。”羅廷君看着發呆的妹妹半是嗔怪半是寵溺地說道,卻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明麗面容,微蹙黛眉的姑娘,心,倏然地疼。
手裡拿着那枚紫玉珠花,我站在客房的門口。羅廷君的這番話我一字不差的聽進耳朵裡,本想把這枚珠花送給紫苑,謝謝她兄妹倆這番照顧。可是,如今,我卻不知該怎樣擡手去敲門。
聽得樓梯上有人上樓,我趕緊轉身回房。也許,我該收斂下自己,從此將心沉放。不悲不喜,淡定從容。
晨起的鳥兒啁啾着,秋露成霜。我慵懶地坐在牀上,茫然地望着牀幔間罅隙的陽光。心口已經不那麼痛了,許是痛得過了,只是覺得虛弱得很。
“薔薇姐姐,你醒了麼?紫苑可以進來嗎?”門外,有着輕輕地叩門聲,是可愛的紫苑。
“恩,醒了,稍等哦!”我急忙披衣下牀,爲紫苑打開屋門。只見紫苑一身素青的羅裙外罩一件淡紫色的小坎肩,眉清目秀,靚麗清爽。
“薔薇姐姐,你可好些?”紫苑進得門來,用那柔柔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歪着腦袋看看我,好看的嘴角上翹成月牙兒。
“恩,好多了。謝妹妹惦記。”我起身,去包袱那裡拿出那件珠花,“紫苑妹妹,這個珠花我一直沒怎麼戴,覺得它更適合你,就送給你吧!”
紫苑接過珠花,左看右看,一臉的驚喜。“薔薇姐姐,這珠花好精緻啊!我喜歡紫色,你看好看麼?”紫苑捻起珠花在鬢邊比劃着,笑望着我。
予人玫瑰,手留餘香。送人的東西能讓對方喜歡,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恩,好看。很配你的!”我笑吟吟地看着她,點點頭。
紫苑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薔薇姐姐,你真好,真是謝謝你了!”她的眼裡閃着真誠,羞赧一笑的樣子更可愛。
“紫苑,紫苑,快走啦!紫苑……”是羅廷君,他在走廊叫着妹妹的名字。
“姐姐,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你看你,就一個人,身體也不好的。”紫苑依戀的晃着我的手,撅起了嘴巴。
我輕輕搖了搖頭,笑着替她攏了攏頭髮,“紫苑,你們走吧!我沒事的……若是有緣,我相信還是會見面的。”這是我的真心話,人世間,若真有緣,總會見面的。若無緣,即便再想,也是後會無期。
就像我和關離若,這一去,恐再不會見面。就像左梟雄,他給我留下傷痛留下那份刻骨銘心之後,從此,杳無音訊。
紫苑戀戀不捨的推開房門,屋門外,羅廷君英挺的身姿如鬆般鶴立。他深邃的眼睛看向我,不知爲何,我竟有種莫名的痛。我想,那是因爲我覺得自己終究是孤身一人了。
我衝着他們揮揮手,淺笑着送他們離開。
葉落如花,我也該起程了。要去向哪裡,哪裡纔是我的歸宿,沒有人告訴我。
僱了一輛馬車,去向百花谷,我說過,我還會再去的。
馬車慢慢地在青石板路上行駛,我的思緒也慢慢的遊離。突然前面有很大的嘈雜聲和女子嚶嚶地哭聲。
“大叔,停下車。”我掀開車簾,朝窗外看。
“這姑娘跪在這兒快一天了,哎,可憐的姑娘啊!”一個婦人嘆道。
“聽說那個潑皮故意的,也就十兩銀子,可是,就是沒人敢贖啊!”一個買賣模樣的小哥跟着附和。
“大叔,去看看,怎麼回事。”我終究不能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顆愛恨分明蠢蠢欲動的心又熱血沸騰了。
趕車的大叔,過那邊看了之後,回道:“姑娘,是有一家賣家奴。聽說這個姑娘是最後一個,就是沒有人買她也沒有人贖她。已經跪了一天了!看樣子體力不支啊!”
“多少銀子?”我開始翻包袱,不管怎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當初沒人救我,我也不會活到今天。
“聽說是十兩,只是,只是……”車伕支支吾吾。
“大叔,但說無妨。”我停了動作,看他。
“只是,沒有人敢買。說是這家的三少爺是個混世魔王,沒人敢惹他。”車伕大叔一股腦的說出來。
“這都什麼邏輯啊?我還不信了……”我下得車來,見跪在地上的姑娘清瘦蒼白,卻難掩她白皙俏麗的面容。
“這姑娘,我買了!”這句話,讓很多人都轉過了頭,那姑娘也擡起了一雙淚眼,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好一位美麗的姑娘。
“你,你,你買了?少爺,不,不,不在……”一個跟班模樣的人結結巴巴地回着。
“那你不是在這兒賣麼?你賣我買,有什麼不對?”我高聲說道,“大夥說,有什麼不對麼?”人羣裡也開始沸沸揚揚,姑娘被我攙了起來。
“謝謝姑娘好心,無以爲報……”她的手冰涼纖薄,我急忙攬過來。
“你快走,越遠越好。不管怎樣,好好活着。”我又給了她一錠銀子,“租輛馬車,快走。”
“姑娘,敢問姑娘名字,日後,定當回報……”目送她遠去,我把十兩銀子扔過去。“你賣我買,我們兩清了!”雖然在人羣的慫恿下那跟班的沒說什麼,可是,我知道,他們絕不是心甘情願,還是走爲上策。
“大叔,快走……”我上得馬車,放下轎簾,一路向西。
南街角,兩騎高頭大馬上端坐着羅廷君兄妹倆。剛纔的那一幕他們都看在眼裡,紫苑高興地看着哥哥,“哥,薔薇姐姐真是個好人啊!”
“哼,好人?姑娘家不知深淺……她闖下大禍了!”羅廷君憂心忡忡地望着遠方,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