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會哭,我以爲我會很激動,可是我沒有。我只是靜靜地望着他們,嘴角竟牽出了一個微笑。
抱在一起的他們在看到我的瞬間,慌忙分開。莞爾想解釋什麼,但只說了一個字。
“姐……”
關離若目光躲閃,卻急於表白。“嫣兒,我過來,只是,只是給莞爾送平安扣。”他在解釋,在掩飾。平安扣,原來他這麼快就爲她尋來一塊,如此用心,莞爾該高興了吧!
我還是淺淺的笑,不說話。
“嫣兒,你,你這是怎麼了?你說話啊!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真的。我們只是……”他在說“我們”。他居然在說“我們”!曾經一直以爲有些人應該天荒地老的走到一起,不離不棄,生死與共。曾經以爲,那個心心念念記掛着一個人爲她整條街的找尋,爲她不顧生死安危,一定會守着她,陪着她,並只有她。可,楓葉還未落盡,那些溫柔的畫面已被秋日的狂風一掃而盡,殘酷到毫無痕跡。
“莞爾,給你編的梅花絛,我想會很襯你的碧玉佩。”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梅花絛,瑩綠的絲線晃得我眼疼,窗外,雨聲似乎更大了。
我將梅花絛交至莞爾的手上,用微笑阻止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想,該是我轉身的時候了。我挺直了脊背,走過關離若的身邊,這次,我對他真的死心了。我不能容忍我愛的男人同時會用他博大的胸懷裝着另一個女人,尤其是,這個女人是我柳語嫣的親妹妹。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糾纏。原本,我打算將他送的平安扣送還給他,只是怕他更難堪,纔沒有擡起手臂。我墨色的襦裙上有一圈浸溼,倒顯得那枝纏葉繞繁縟的淡色花更奪目。墨色淡花兒劃過關離若藏青的褲腳,劃過門角。我從容的勾起屋門外的油紙傘,撐開。
“嫣兒,你,等等……”關離若追出來,莞爾的腳步也隨之而來。
背對着他們,雨打在油紙傘上,一滴滴,就像是打在我的心頭。
“你們,很般配……”下雨真好。雨水和着淚水,讓我分不清究竟是眼淚在飛還是秋雨纏綿。他們說了什麼我聽不見,聽不見。我仍然不敢相信他會用這樣的方式在我的心頭狠狠地捅了一刀。並且,還有我摯愛心愛的妹妹。我快步行走在雨裡,只爲避開他匆匆而來的腳步。
“嫣兒,嫣兒……”關離若一聲緊似一聲。
“別跟着我,你別跟着我!你若再跟來,我就跳進荷塘裡。”我回頭站定,平靜的望着渾身上下全是雨水的關離若。聲音居然說不出的平穩和淡定。可我知道,這份平靜後面是我難以掩藏的失望和絕然,他不會不知道。
“嫣兒,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我……”關離若再次極力解釋,他想挽回什麼?
我木然轉身,不想看到他,不想再聽到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愛之深,恨之切。是的,我恨他。恨他不曾體察我的心,恨他攻破了我最終的底線,讓她潰不成軍。離開他,越早離開越好,最好今生再也見不到他。
“嫣兒,我只不過,只不過……”關離若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我身後小聲地嘟噥。他該知道我有怎樣的耳朵,明察秋毫。
“你只不過什麼?你們只不過抱在一起而已,是麼?”我撫着胸口,劇烈的疼,讓我蹙緊眉頭。
“嫣兒,你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胸口疼?寶貝,是我該死,是我該死。嫣兒……”關離若搶過來,擁著我的肩。眼裡焦灼悔恨委屈心疼,百味雜陳。
我推開他的臂膀,雖然劇痛讓我幾近昏厥。可是,我一定要堅持走完這段路,並且要一個人。
“我,柳語嫣,從來都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別跟着我……”我歪歪扭扭的飄過荷塘,心彷彿被掏空了。
我想,是我倔強的背影和冰冷的語氣嚇到了他,也或者是我毅然決絕的心讓他無所適從。他真的就只在在荷塘邊痛苦的看我離開。
我的心愈發的悲涼,如這淋漓不盡的秋雨。痛,還是那麼痛。我踉蹌着拐至屋門外那棵梨樹前,屋門口小柔探出頭來。
“小柔……”我呢喃着,像見到了親人般委屈。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滑落,同雨水一起,濺起細小的水花兒。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心痛,是不是?”小柔嚇壞了,趕緊過來扶過我,卻一眼瞥見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關離若。
“若公子?”小柔輕聲驚呼,她不懂爲何我已經這樣,關離若還能夠不聞不問。
“別讓他進來,我不想,再也不想見到他!”我依然聲音清淺,冷得自己都忍不住打哆嗦。是的,我冷,徹骨的冷。裙襬已經全然溼透了,我記得那把油紙傘總是撐不住,雨水好似順着面頰流下來。
“小柔,我冷……”我蜷縮在牀上,小柔將換下的裙子拿開,盛滿炭片的手爐遞過來時,握住了我如冰的手指。
“小姐,你們怎麼了嘛?你看,他還在屋外面淋雨……”小柔邊說,邊看向屋外,那個人站在門口,不動不說話。
“要他走,否則我什麼都不吃。”我輕輕撥開小柔端過來的薑絲紅糖水。不是我不心疼,正因爲我的眼裡如今全是他,我才更加的不能夠容忍。他,傷透我的心了!
雨打芭蕉,秋風瑟瑟。再溫暖的爐火也捂不熱一顆冰冷的心。第一次,我後悔來到這異世。我爲何會來到這裡?我找不到答案。心痛,痛到糾結。
小柔在櫃子裡翻着,越是忙亂越找不到。“小姐,百里先生給的藥呢?”看着她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是因爲我的痛讓她動心了吧!想起那天百里先生專門爲我調製的絳香提神醒心丸,我撫着胸口,指向門外。
那天,他接過白色的小瓷瓶揣進懷裡。“你啊,有時候犯迷糊。以後有我在身邊,讓你永遠不會心痛。所以,這藥,我替你保管。”這些話還言猶在耳,他卻早已不是當初的他。
“是在若公子那裡對不對?小姐,你先忍着,我去幫你拿來……”小柔匆忙爲我蓋上錦被,轉身跑出去,因爲,關離若已經撒開腿爲我拿救命的藥了。
問世間情爲何物?是叫人傷心欲絕的麼?我掙扎着爬起,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包裹細軟。那件墨色襦裙我還是拿在手裡,摘下頸項間的平安扣,留在桌前。
也許,離開纔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