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蘭一直想着丈夫的死是與村裡人那條狗有關的,一旦說出真相,怕是有傷村裡人和氣。她們村子是同族,她爹是族裡有聲望的老人,她不想因爲自己,讓村中人生隙,影響到族人對老爹的信服。是以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糟心事,都沒跟孃家說。
她失神愣住,沒有回話。
秦玥一拉老人的手:“大娘,事兒都解決了,咱也別問那麼多了。玉蘭嫂子現在好就行,以後也會好的。”
老人瞧着是斥人的,大手卻是一直緊握着王玉蘭的手,她笑着對秦玥道,“多虧你了。我們家老幺脾氣倔,有你護着我看行!”
最小的閨女年紀輕輕丈夫就沒了,老人心裡是堵塞到喘氣困難,看着那丫頭還一直哄着自己笑,她直覺綿綿堵塞難嚥,哽噎的心慌,淚不能掉,是真難忍啊!
老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腿,深深喘氣,平復心中的悶澀。
“哎呀,我這來的匆忙,也沒給你們帶來點兒啥!”老人一拍腿擡頭道,“明兒去我們那兒吧,老婆子我給你做好東西吃。”
秦玥微愣,這是要邀請她去家裡做客?
“娘,妹子這幾天正忙着呢……”王玉蘭輕聲道。
“玉蘭姐一直爲我着想。”秦玥朝她笑笑,又跟老人說,“這兩天確實是有事。若是大娘不嫌棄非讓我去做客,那過幾天我跟玉蘭姐一起回去?”
“行,這樣好!”老人面上終於露了笑。
“我們村裡啊,滿是山楂樹,那東西雖然酸,但是加點糖蒸蒸還是很好吃的,我好讓你嚐嚐。”老人笑的慈祥和善。
秦玥:“山楂也是好東西,開胃助消化。”
“是不是!村裡哪天有人辦酒席,小孩子吃多了,嚼幾個山楂過一會兒就好。”
王玉蘭看老人沒了難惹的神情,心裡稍稍舒展了,感激地看向秦玥。秦玥接收她的眼神,笑着朝她輕點頭。
老人回去得走好長時間,秦玥直接讓石青牽了馬車送她二人走,還給王玉蘭的嫂子挑了內衣,又送了幾個小玩偶。
老人是說啥都不要,非要給錢,秦玥強給扔上了車,趕緊讓石青打馬走人。
“妹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王玉蘭望着走遠的馬車,向秦玥道。
秦玥輕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幫着你。再說,不就是陪老人說說話嘛,算什麼幫忙。”
“我是我娘最小的孩子,爹孃都老了,我也不想再讓他們操心着急,老人一急容易生病。”王玉蘭緩緩道,“我還想多看他們幾年……”
“我看大娘身子還好,你不用太過擔心。”秦玥道,“咱回吧。”
自有了內衣仿品事件,秦玥便通知了廠房加量生產,好配合以後的分銷供貨。女工們雖不知原因,但都猛足了勁兒幹活兒,每天都有數百件的成品。
只是姜先同還沒將勝任分銷人員的名單給秦玥時,王玉蘭的娘竟是差人來叫了。
秦玥只笑笑,招呼來人坐着歇息。王玉蘭倒是不好意思了,娘她這般急做什麼,都說了會去,才幾天還派人來一趟。
秦玥只說無妨,老人家好客而已。
多時不回孃家了,王玉蘭跑去學堂將順子接了出來。
“那咱們這就走吧。”秦玥回身看周雨,“下午便回來了,你和阿勤在家吧。”
周雨點頭。
王玉蘭道,“讓小雨和阿勤也去吧,哪差兩孩子。你們一家都去我娘才高興呢!”
秦玥瞧着周雨,安靜的面上浮了詢問。
“一塊兒去吧!”王玉蘭過去拉周雨,“你們在鎮上也好長時間了,沒出去過。去我們村裡看看,跟你們周家村一樣不一樣。”
順子也道,“我外公家有好多山楂,小雨和阿勤可以去看看的。”
“嫂子,那我和阿勤也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叫阿勤過來吧。”
小雨跑着去找阿勤,出來前還讓他新換了一身衣服。
來叫人的小夥子趕了驢車在前面引路,幾人上了馬車在後面跟着,一路有說有笑到了王玉蘭孃家。
涼村。雖然都是王姓族人,但村名並沒有王字。這村子在臨安鎮的西面,地勢較高,但並沒有山,現如今除卻莊稼,都是成羣的山楂樹,已過採摘季,樹上沒有果子,滿目半落的綠色和枝椏縱橫。
村中人看着和氣,見有不認識的馬車進來,都駐足觀看。再看前面領路的小夥子,面露了然,原來是七爺爺家的客人。
拐過一棵歪脖子樹,一塊平地落了土坯房幾間,竹籬笆外站着之前見過的王玉蘭的嫂子。
她喊着:“來了來了。”
前面的小夥子朝人喊了聲二嬸,又朝屋裡喊,“奶,我們回來了!”
一行人下了馬車,王玉蘭將人帶進屋裡。
沒進門老太太就迎了出來。
“閨女!”這話是喊秦玥的。
她朝王玉蘭一笑,“瞧,這親孃都不看女兒的,倒是先喊我來了。”
話音一落,滿屋子人笑。
外面陽光充足,屋裡就稍顯陰暗了,這時仔細一看,慢慢一屋子人。秦玥心中稍一咯噔,這是兒孫滿堂都來了?
“我娘是瞧你親,我都已經看夠了。”王玉蘭道。
“姥姥!”順子加個空終於輪到他說話。
老太太終不再看秦玥了,拉着順子喊乖孫。
“娘,咱進屋吧。妹子來做客,可不能讓人一家一直站在外面啊!”王玉蘭攙上老太太,將人往屋裡扶。
“哎,丫頭身邊的是弟妹?”老太太坐下問秦玥。
“這是我家小叔和小姑。”
秦玥攬着周雨周勤,兩孩子一道站起身,朝老太太問好。
一旁的玉蘭爹仔細瞧着兩孩子,低沉道,“還是雙子呢,你們家好福氣!”
“爺爺是第一個一眼看出我和阿勤是雙生子的人呢!”小雨驚訝看着他。
王玉蘭笑:“你這個爺爺啊,閱人無數眼睛毒辣,自是能看出你們倆的。”
小雨只是看玉蘭爹鬍子花白,年齡很大,才叫人爺爺的,只是她與秦玥輩分一樣,這樣不是亂輩分了麼。秦玥看也沒人說這回事兒,可能是村裡人喊七爺爺大家聽慣了,所以就不在乎什麼輩分了吧。
“娘,飯菜都做好了,咱吃飯吧?”又進來一婦人,看着年紀該是王玉蘭的大嫂子。
“行,咱吃飯。”
老太太一聲令下,屋裡人將桌子張張擺開,四張都坐的滿當當,媳婦們將菜端上來。老爺子先動筷,其他人才開始吃。
“都是家常菜,將就着吃啊。”老太太看向秦玥。
“您家媳婦做菜都有一手,我覺得挺好的。”
桌子中間有一碗紅色的醬,秦玥看老爺子似是極喜歡吃的,以爲是豆瓣醬啥的,一嘗才知道是山楂醬。
是了,這村子山楂多,人們肯定會想出些吃法的。
周雨周勤本來在飯桌上話就不多,這段日子又被秦玥調教的姿勢優雅,咀嚼無聲,像是大家戶的小姐少爺,老爺子看着很是喜歡。
“七奶奶?”秦玥眼含着淡笑,“我能這樣喚您嗎?”
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當然能了。村裡的孩子都是這樣叫的,聽着多親了!”
“這村裡山楂這麼多,你們沒有想過賣出去嗎?”秦玥道。
老太太:“賣倒是賣,就是少。山楂酸啊,喜歡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擱在自家,啥時候想吃吃兩個。”
秦玥聽着話,稍陷沉思。這時代還沒有見過西紅柿,不知道有沒有。一些需要番茄醬的菜都沒法做,山楂酸是酸,多放糖該是能替代番茄的,且縣鎮上沒有賣糖葫蘆的,倒是可以做出來販賣,還能增加這村人的進項。
“閨女是有什麼想法?”老爺子看秦玥沉思的側臉問。
秦玥點頭,淺笑:“倒是有個小點子,不知有沒有用。”
“什麼點子?”老太太問,“我們村子山楂都成山了,堆的時間長也會生蟲會爛,閨女要是有主意,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我是想,山楂不受人歡迎主要是因爲酸。若是能在外面裹一層糖漿,不就中和那味道了麼,而且山楂又紅又圓,樣子好看,小孩兒肯定喜歡。將山楂穿成串,裹上糖,跟長葫蘆似的,不就又好瞧又好吃了。”
老爺子聽着想着:“好,這個注意好!可以一試。”
“恩,我嫂子點子可多了!”小雨也點頭。
秦玥笑:“要不一會兒咱試試?周邊的縣鎮估計就數這兒的山楂多,也不怕別人搶生意。”
老太太:“行啊,就是要麻煩你了。”
“家裡有冰糖嗎?白糖也可以。”
“有,我去拿。”大媳婦起身。
“嫂子,要多拿些,不然出不來糖漿。”秦玥道。
“誒!”
王玉蘭將山楂洗好,晾到院裡太陽下。
廚房裡,秦玥將冰糖和水混到一起煮,冰糖是水的二倍,水一開冰糖開始融化,秦玥拿着勺子不停攪動以免粘鍋。小廚房滿是甜膩膩的味道,漸漸的鍋裡透明的糖水變了色,焦黃粘稠,咕嘟嘟冒着泡。
秦玥挑起糖漿看粘稠度,綿軟抽絲焦黃透亮。
“行不行?”王玉蘭問。
秦玥點頭,王玉蘭馬上把山楂拿來,一個個往鍋裡滾一圈,還不能沾的糖太多,力度不好把握,裹上糖漿都擱到盤子裡晾着。
紅彤彤亮閃閃的山楂圓子,瞧着甚是誘人。
秦玥捏起一個嘗,“恩,嫂子,你們村子的山楂還挺甜的啊,不太酸!配着糖漿更好吃。你嚐嚐!”
這山楂肉多又厚,可能是光照多溫差大,沙甜,只稍帶酸味,很是開胃。
一衆人都過來捏一個嚐嚐,點頭稱好,他們可從沒想過這樣擺弄山楂。
“酸裡透着甜,甜味又不膩,好吃。”老太太讚道。
“您覺得好就行。”秦玥道,“這樣拿着不太方便。可以做些竹籤,將山楂穿成一串,就叫糖葫蘆!”
“好主意好主意!”老爺子也不吝誇讚,老人又趴在老太太耳邊道:“是個精明的丫頭啊!”
“可不是嗎?幸虧有她幫助老幺!”老太太笑着,看着快意暖洋洋,“我覺得請她來請對了!”
“恩。”老爺子拉拉她的小手指,話聲憨厚,“你最精明!”
飯時剛過,山村寂靜一片,陽光明晃晃,照的人睜不開眼。這院中站了滿人,一個個都掛着笑想象以後賣糖葫蘆的火熱。秦玥安靜站在一旁,古時的人們也只求個生活安穩,有點錢賺便高興的如同孩子。
“七奶奶你們家做的山楂醬也是可以賣的。只要保證乾淨,不用壞了的山楂。銷路我來幫你們!”秦玥看向面上一直笑意未減的老太太。
“真的?!”老人臉上驚喜瞬間漫開。
秦玥點頭。
七爺爺:“丫頭啊,我們村裡人都會做山楂醬,有比我們家做得好的,他們的你能收嗎?”
“還是那句話,只要乾淨質量好,都行!”
“好好,丫頭,我代我們村人,先謝謝你了!”七爺爺抱拳,向秦玥道謝。
“各取所需,七爺爺不必謝我。”秦玥道,“那糖葫蘆不僅可用山楂,山藥豆煮熟了穿起來也是可以裹上糖漿吃着香甜的。”
秦玥最後又道,還要做個麥秸稈滾,將糖葫蘆插到上面,人扛着麥秸滾就行,誰要就拔下來一串給人家。
走的時候,秦玥帶上了一罐山楂醬,告訴他們只管先做着,過不了幾日她就會帶消息過來。
王玉蘭一直堆積滿心的感謝,這哪是上他們家做客了,分明是當救世主來了!
雖說他們介紹自己家時老會說上山楂,但其實那東西分文不值,多得是爛在家裡的。只是那林子陪伴他們王姓人數百年,族人們也捨不得砍,這樣一年年也過來了……誰會知道山楂能有用上的一日?
“妹子,我真不知道該咋謝你了……”王玉蘭拉上秦玥的手,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她可是從沒幫過她什麼啊。
秦玥:“你啊,幫我看好店就行了唄,多賣些玩偶,多招些回頭客!讓我賺個鉢滿盆滿我就高興了!”
王玉蘭只嗔怪她:“你什麼都不放心上!日後我們村人就是你的靠山了,有啥事跟我爹孃說一聲,保證隨叫隨到!”
“喲,我又不打架不殺人放火的,還隨叫隨到呢!”秦玥笑,緩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王玉蘭點頭,心中積瑟了充盈的未來念想。
跟着身邊這女子,慢慢走,一定能走好……
順子靜靜聽着二人的話,一直潛藏的心願更堅實。
秦玥想着要做的新菜,車子悠悠駛回臨安鎮。
之前做的糖醋里脊,因爲沒有番茄醬,一直沒有現代的味正,現在有山楂醬代替,該是能更酸甜的了。
還有魚香茄子,魚香肉絲,茄汁牛柳,松鼠魚……都是鮮亮味美,甜糯營養的好菜啊!
周雨和周勤在車上晃悠着竟是睡着了,這次倒是省心,倆人行爲一樣,小雨不能再多挑周勤的刺兒了。
順子是一路無話,安生生坐着,到了學堂附近自己下了車又回去。
“順子是個好的,一點時間都不耽誤。”秦玥對王玉蘭道。
“能學個一知半解的也好。”王玉蘭掀着簾子,看順子的身影敲開門隱沒了進去。
大半天不在家,又有不少人上門來問分銷的事兒,都是石心接待的,記下信息便讓他們回去等通知了。
秦玥忽然意識到自己該設個期限,不然一直有人來問也不好。
出現這些意外的情況,秦玥又想周恆了,若是他在身邊,該是會提醒自己的吧?
石心看她坐着眉目沉靜,若有所思的樣子,在一旁輕聲道:“主子,一直有商家上門,沒個時限也不方便。奴婢今日自作主張,在牆外的告示上添上了截止日期……報名時間設了五日,還有兩日就結束。”
秦玥擡眼看她,眸中有淡淡滿意的笑:“真是我的好丫頭,做得好!咱們前期就這樣做,以後若是有需要就再招商,反正有那麼多的縣鎮,咱也佔不全。”
石心認同點頭。
“爲了獎勵你,今天晚上我做飯!”
秦玥笑得明媚,暮色陰柔,霞光幽遠,少女卻開懷,奪人眼球。
馬上讓石青去了趟仙客來,告知姜先同查探人之事先不急,兩天後再一齊將信息給他。
雖然說了秦玥來做飯,但還是需要石心幫忙的,因爲小雨自下了馬車就一直在屋裡睡。秦玥想着許是這些日子鍛鍊少了,出去跑一圈孩子就頹成那樣,等回了村子,要多往山上跑跑。
石青回來捎了菜,還買了一條魚。秦玥就抱着山楂醬鑽進了廚房。
魚香茄子和松鼠魚都需要先炸,鍋裡倒了油慢慢熱着。
調些面汁兒,往裡面打兩個雞蛋攪勻了,茄子切扁塊兒沾勻面汁兒。
石青買的是鯉魚,還是比較適合做這道菜的,買的時候已經讓人打理好了。秦玥將魚頭剁去,從脊骨處將魚片開,割掉了樑骨,平均分開讓兩片魚都帶着尾巴。挺麻煩的,但秦玥有心思,對新吃食從不吝嗇時間和精力。一刀刀小心地切着刀花,都要切成麥穗的樣子。
纔將刀花切好,油已經到了溫度。石心幫着把裹好面汁的茄子下鍋,保持小火,一輪輪下着生的,又撈出炸到淡黃變軟的。
秦玥還在整着那條魚,在玉米米分中滾勻,倒着提着魚,讓它身上的刀口都張開,看着挺像炸開花的松鼠尾巴的。
石心明顯驚訝的看着秦玥手中白乎乎散着花條條的魚,做出來肯定更好看吧。
切的茄子多,還在炸着。秦玥又將蔥姜和筍子切了,剝了一把青豆。一切準備齊全,又動手和石心將茄子全炸完在一邊晾着。提着魚尾慢慢放到油裡,冷熱相遇,清亮的油滋啦啦往上冒泡泡,炸開花瓣的魚像一艘船浮在上面,待炸成淺黃色就撈了出來。
鍋底留油,加熱,倒山楂醬、蔥姜、醋、醬油、筍子、青豆開炒,勾芡增加濃稠度,紅亮亮一鍋底的湯汁看着誘人。
“很香,很甜!”秦玥拿筷子沾了一點咂咂嘴。
大風鍋端不起來,只好拿勺子將芡汁澆到魚身上。乾魚與熱汁碰撞,有細微的滋滋聲,顯示着空燥魚身正鼓足勁吸收着甜醬。
魚香茄子就簡單多了,直接炒香了蔥薑蒜瓣和山楂醬,加鹽加水放茄子翻炒,再倒一點芡汁就好。
兩道菜都是甜的,怕大家吃着膩味,秦玥又炒了個青菜,米湯在鍋裡煮着,這邊已經開吃了。
“叫似書如墨和石青一塊兒過來吃。今兒做的菜少,你們幾個忙活一天了,可不能餓着。”秦玥對石心道。
“主僕不一桌是古來的規矩。”石心低頭道。
秦玥拿筷尾戳戳她,神色認真,眉目透着肅然:“規矩是人定的,我現在是你們的主子,你們都得聽我的。不就是一頓飯麼,我會嫌棄你們?”
石心觸到秦玥的目光,微愣神,半晌點頭:“那奴婢去叫他們過來。”
“嫂子今天做的菜都是紅紅的呀!”阿正看着白盤子裡顏色鮮亮的茄子和魚,“除了青菜。”
秦玥:“白天我們去了你玉蘭嫂子孃家,帶來了一些山楂醬,嫂子想着將其做成新菜。若是能賣的好,也能給他們村裡人增加些進項。”
“啊,你們出去啦!”阿正蹙起了淺眉頭,“阿正錯失機會了呢!”
周雨打了個哈欠:“你要學武嘛,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去不就行了。”
連程一直在家裡吃飯,總是一聲不吭的他這時倒是開了口,“過年可以休息。”
“不休息也得讓你們歇歇!”秦玥瞥他一眼,微揚了尖翹小巧的下巴:“若是過年還不放假,就不給你飯吃!”
連程正夾魚的手一顫,外紅裡白的魚肉啪嗒掉回了盤子。
他不就是吃的多了點兒嗎?誰讓她家飯好吃的?恩,絕對是記恨他多吃她家糧食了。
“冬天也不會給你棉衣穿的!”秦玥又接着道。
連程一愣,爲什麼?!不管在哪兒將士的冬裝都是要好好準備的!男人將筷子一擱,不吃了!
石心他們過來坐下安靜地開始吃飯。
“二師父不要生氣啦。”阿正夾了一塊魚給連程,“嫂子是關心我們,冬天天冷,多呆在家裡不受凍。吃飯吃飯,嫂子做的菜這麼好,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啦!”
連程繃着臉用餘光掃秦玥,見她沒有注意自己,一點兒認錯的態度都沒有……
他抄起魚塞到嘴裡,邊嚼邊道:“我是阿正的師父,你還能餓死我凍死我?沒了我,誰教他!”
秦玥沒有投給他目光,徑自嘗着鮮美的松鼠魚:“沒了你,再找你們將軍要個人唄!要不就讓他回來,他應該比你強吧……”
連程泄氣,搶着夾菜,不讓我吃飯我偏吃……將軍自是比他強百倍!
桌邊人都安靜了,只有細微的咀嚼聲。
看看衆人只顧着吃飯也沒搭理自己,連程夾菜的頻率慢了,僵硬道:“那到了冬日就隔幾日歇一天好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
秦玥忽起燦笑,夾了茄子要給他,半路卻被石心伸出的筷子劫走了,她朝秦玥笑笑,“多謝主子!”
秦玥一愣,瞬間明白了這丫頭的意思。
連程睜着眼瞧着石心將秦玥本要給他的菜夾走,瞪了她一眼。這丫頭長得好看心不好,幹啥搶他的東西?
石心沒理他,主子不是給他夾菜的人。
阿正看着今日一直吃癟的連程,心裡咯咯亂笑,平日裡搶他的吃食他都沒說,現在輪到自己被搶了,滋味不好受吧。
連程正悶氣着,有人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男人擡頭一看,竟是漂亮丫頭。
石心只與他的目光撞了一下便移了視線。
哼,算這丫頭有心!連程吃了青菜,心頭竟有些喜滋滋的,除了他娘,還沒別的女人給他夾過菜呢。
再無插曲,主僕吃過飯便休息了,秦玥照例是喝過藥才睡的。
*
明日便要去樑城參加今年的巡考了,周恆正收拾着出去要用的東西。
楊潛踱着步子悠悠過來了,俯到周恆身旁:“恆啊,這次巡考很有把握吧?”
周恆扭頭看他,目光溫潤:“恩,你不也一樣嗎?”
“今日心情不錯?”周恆將筆墨紙硯裝到書箱裡。
這人語調都是輕快的,想來是好心情。
楊潛在他身後笑:“這個月休假我就去邢府提親!”
周恆眼中掬了笑,“原來是好事將近!決定了?”
“恩!”楊潛翹指彈着屋子裡綠植的葉子,“我可是默默無聞地追逐了她這麼多年,雖然她從來不知……但我總不能讓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人成爲她的夫君吧!”
“我可不放心她嫁給別的人。”楊潛目光悠遠,嘴角微揚,“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看着合適。”
今夜無月,亦無星辰,黑幕拉得漫長沒有邊際。
“哎!”少年突然嘆氣。
屋內安靜,嘆息聲悠長。
“怎麼?”周恆疑惑,這人怎的又變樣子了。
楊潛轉身注視着周恆,黑眸漆漆,看地他心裡隱隱顫抖,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恆啊!”楊潛目光神秘,欲言又止,“嘶——”
周恆往後一退,皺眉看他:“你到底要說什麼?”
楊潛眼中迸出了將要知曉秘密的激動與緊張:“……你洞房花燭夜,感覺怎麼樣?”
“洞……”周恆戛然語塞。
他洞房花燭夜是守着昏迷的娘子度過的……至於別的涉及到與之有密切關聯的紅鸞翻帳等類事,他可是都沒做過啊!
“怎麼樣啊?”楊潛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問。
周恆凝了目光看他,漆黑幽深:“你問這事做什麼?你自己去體驗不就行了!我啊,無可奉告!”
“你先跟我說說嘛,我還有些緊張呢,萬一到時候做不好怎麼辦!”楊潛歪頭看他,無休止了。
“你一大男人,這事還緊張?!”周恆施捨給他一個失望的眼神,“再說了,你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先通過巡考再說吧!趕緊回去睡覺,明兒寅時就得走了。”
周恆握上他的手腕將人往外帶,把楊潛往門外一丟急急將門關上。
楊潛在外愣怔了一會兒,搖頭,不跟我說,我還是自己琢磨吧。這事兒,需好好想,不然以後晨晨不滿意他的活兒可怎麼辦……
少年專注的想着洞房夜,離了周恆的門外。
被那人一擾,周恆忽然沒了睡意。
有什麼可爲他傳教的?他自己還未體驗過……除了夢裡罷。
二日起,天竟飄起了小雨,陰冷。
新縣縣學的學生個個揹着書箱,上了馬車奔往樑城。
一輛車坐了六個學生,人擠着也沒有增添多少熱氣,潮溼的天和空氣直讓人打寒顫。
“周恆,我感覺不太好。出師不利啊,竟遇上這種天氣!”楊潛在周恆耳邊道。
周恆眉目淡淡沒什麼變化,他裡面還穿了一個棉坎肩,沒那麼冷。
“樑城的學生都是今日參加巡考,沒什麼不好的。大家都一樣,別擔心。”
“希望吧!”
楊潛掀起小窗的簾子,天陰,雨密,地面溼漉漉積水,落葉被浸透,枯黃顏色在陰瑟的街面中顯得十分耀眼。
少年略有些心慌,他深吸一口氣,沁涼提神。
怕什麼呢,不就是巡考嗎?他還是有些實力的,不怕不怕!
樑城各地的學生今日齊聚,巡考通過者下年方可參加秋試,層層階梯,進了一步纔有更多機會魚躍龍門。天公雖不作美,但條條大路上都涌來了大量的學生,巡考就在樑城的學府內舉行,上午一半人,下午一半人,分兩次考完。
新縣縣學被安排到了下午。夫子道是可自行在周邊客棧歇息,但有不少學生根本沒帶銀子,只能窩在馬車上。
周恆和楊潛他們幾個一同進了客棧。
李秋拍着身上的雨水問:“周恆,你說今年會出什麼題?”。
“詩詞策論,缺一不可。”周恆道,“……夫子講學時說過的。”
李秋動作一頓,嘿嘿朝周恆笑,“估計夫子說的時候我正瞌睡呢,幸好問你了。”
“你策論有欠缺,還是趁着有時間,再多看看書吧。”
李秋笑笑,聽話坐下看書。
——
秦玥畏寒,一晌沒出房門。石心在屋裡給她縫夾棉的大衣,出去能擋擋風。
窗邊還亮些,但是有陰風一陣陣的。秦玥起身點了蠟燭擱在桌上,石心縫衣裳也能看地清楚。
今天沒讓連程和阿正出去,小孩兒卻在屋裡紮起了馬步,一個時辰都不動一下的。
周勤看他也無話可說,耐心不可多得,有比沒有好。
坐着也是無事,秦玥又將沙發墊拿出來繼續做。
村裡的房子快要完工了,完工後晾上幾天,拿火烤烤,也就能搬進去了。她要趕緊把沙發墊做好,到時候就能舒服的躺在沙發上了。
說起房子,那蓋的真是神速啊,秦玥一直這樣想!現代蓋房子的工人多是按天數計錢,能多拖一天就是一天,而周家村人實在肯幹,又有村長叔看着,房子是一天一個樣兒。
幸好村民都和善,沒有極品,秦玥安靜勾着針線。雖然她不怕什麼,但總是有人找事她也會很煩,穿越來是斗極品的嗎?是來發家致富的啊!
快到飯時,石心擱下手中的活兒去了廚房。
秦玥早起看下雨了,挺冷的。就讓石青出去買了豬下水和大骨頭,中午熬些湯,吃香熱的雜什,暖身子,東西已是收拾好了。
石心往鍋裡續了水,開始生火,不料頭頂啪嗒一下落了涼意,擡頭看,上方屋頂一圈都溼了,有雨水落下來。
她麻利地將火生着,塞到竈洞裡兩根大木柴就出去了。
“連大哥?”石心站在屋門外。
連程啥事沒有,正在牀上睡覺呢,聽到有人叫他,起身開了門。
“什麼事?”男人一張臉沒什麼表情。
“廚房漏雨了,你能來修一下嗎?”
“好。”
連程到小過道拿了工具,提腳飛上了屋頂,四處看了看,沒找到漏洞,估計是瓦縫大了。
石心從廚房出來,看他沒找到地方,指了一個位置道:“就在這裡。”
連程點頭,蹲下身子掀開瓦片重新添泥漿。男人只穿了單衣,沒打傘,雨水沒一會兒就打溼了他的發和衣服。黑衣一團,男人臉龐剛毅,瞧着冷肅又蕭條。
石心又取了傘舉着要遞給他,“連大哥,傘!”
“不用,馬上就好了。”連程只看到傘面上散開的雨花,沒看到下面的人。
石心皺眉,挺了一會兒這個動作便將傘收回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都是這樣?
院落寂靜,雨聲細密,絲絲墜墜如簾幕,屋頂上的人果真一會兒就下來了,髮絲上還沾了雨珠。
“連大哥還是快換身衣服吧。”石心撐着傘舉着,罩着兩人的身子跟着他走。
連程將東西放回到原處,石心也隨着他走了一圈纔回了他的房門。
“知道了,你趕緊做飯吧!多做些,我早上沒吃飽。”連程垂眼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嗓音厚重又充滿力道。
沒吃飽?他可是吃了五個大包子啊……石心僵僵點頭,回廚房時水已燒開,她將豬下水一齊丟了進去,把秦玥準備的料包投兩個進去,大火開燉。
竈火旺盛,映的石心小臉紅潤光亮,她慢慢挑着木柴讓火勢均衡。
五個包子都沒吃飽,那以前他與正哥兒大早就出去練武,都是吃什麼填飽肚子的?
——
周恆幾人在客棧樓下吃飯。
以往新縣都是被安排在上午考試的,這次不知怎麼的,下午才輪到他們。學生們沒帶乾糧,有的連銀子都沒帶。隨行的夫子買了一大包饅頭分給身無分文的學生,墊吧墊吧也行,過了午時就開始考試,大約一個時辰就考完,完事他們就走,回學院再吃也行的。
周恆慢悠悠吃着米飯,無意間往外一瞥。
雨簾密集,街面青幽,霧氣叢生中,一學生形單影隻,單薄身板瑟瑟抖動,神情忍耐地站在馬車外張望。
“怎麼了?”楊潛問。
周恆指指站在雨裡的人,道,“他是我們學院的人,叫……”
張羣生瞥一眼那人道:“李君業!長的白白淨淨,又瘦,跟個小姑娘似的。”
“他站在雨裡做什麼?”周恆疑惑,放下筷子出去。
這般瘦弱的人淋了雨還不得生病?平日看他的穿着,家境想必不太好,生病抓藥,可要費些錢了。
“哎!”楊潛叫着人,周恆卻沒搭理他,楊潛跨大了步子過去抓住他,“等一下!”
周恆挑眉看他,有事?
楊潛敲敲客棧掌櫃的櫃檯,“借把傘用用。”
掌櫃的給了楊潛傘,他這纔再看向周恆,黑眸瑩亮,“走吧!”
周恆眼神溫和,“謝啦。”
兩人撐着傘到李君業跟前,楊潛一歪傘柄遮住那人頭頂一方天。
還沒開口說話,李君業卻是有些怕的往後仰,眸中閃着驚怕。
“哎,這傘本就不大,你再往外站,擋不住你了啊!”楊潛將他一拉,李君業頓時被他扯了過來,三人貼得極近。
溼氣中若有若無飄着一種怪異的味道,雖然輕微,但是周恆還是聞到了,是李君業身上的。
李君業不自然稍拉開了距離:“有,有事嗎?”
周恆微含着笑道,“我看你一個人站在雨裡,可是有什麼事?”
李君業擡起眼皮看了周恆一下遂又垂眼,“我,我想解手,不知道哪兒有茅廁……”
這原因倒是讓人沒料到。
楊潛挑眉瞥周恆一眼,這孩子不知道茅廁不能問問別人?還一個人站在外面,站的時間長了茅廁會自動出現?!
“這學院中的茅房是不讓現在進的,你就去客棧的吧,我們在裡面歇息,帶你進去吧。”周恆語聲緩又淡。
“恩……”李君業點頭。
三人過了路一直進客棧,李君業的腦袋就沒擡起來過,一直垂着,彷彿自己的臉不能讓人看見一般。
到茅房門邊,楊潛將傘給了他,還問了句帶沒帶草紙。
李君業面上一紅,匆忙點頭進去了。
兩人快步走在雨中,楊潛輕聲在周恆耳邊道,“這孩子,也太膽小了吧……離他近點他都渾身顫,搞得跟我們要吃了他似的。”
“性格使然吧。”周恆道。
二人匆忙吃了飯便到了他們入場的時間。
一大間屋子,可坐六十個人,學生入座後便不能來回走動了。
試卷張張發下,考官手中最後還剩下一張,右後方一個位子少了一人。報的是六十人的位置,現下少了一人,一考官出去與該學院的夫子交涉。
“什麼,少了一個?!”錢堂夫子驚訝又驚恐,他們可是帶來了六十名學生啊,怎麼會少了一人!
“確實是少了一人,你們趕緊去找找吧!耽誤了考試不要緊了,可不要將人弄丟了!”考官一臉嚴肅,錢堂漸漸出了一身汗。
“可否容我看看少了哪一個。”錢堂小心道。
考官將簽過名的單子給他,少的就是方纔進茅房的李君業。
錢堂也顧不得在場外照看,帶着其他幾個夫子出去找人了。
“李君業不是好玩的人,保不準是在哪吃飯找不到路了!”錢堂與其他幾人道,“到附近的小飯館看看。”
雨聲漸盛,學生安靜坐在考場內,室內冷謐。
周恆寫的悠然,這些題目對他來說都是極容易的,但他並未大意,看題仔細,下筆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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