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宋子瑜打斷她的磕磕巴巴,笑道:“上次你在店裡時說過的。
林敏敏不禁又是一陣尷尬,忙轉着眼珠改變話題道:“對了,你們恆天祥的總店不是在京城嗎?你和你姐姐來長寧做什麼?”
宋子瑜一眨眼,心思頓轉,忙道:“不瞞娘子說,是我們的一批貨出了點問題。我和家姐都是因爲這件事才特意過來的。”
那應該是出大問題了。林敏敏想。他們到長寧都已經快有半個月了。
“恕在下冒昧,有個不情之請,”宋子瑜忽然向着林敏敏鄭重一禮,“不知娘子可否代爲引見侯爺?”
“嗯?”林敏敏一陣意外。
宋子瑜道:“是這樣,今年敝號呈上的秋冬服裡選用的駝羅呢,原是西番的特產,可最近朝中風頭不好,上面的意思,不許用西番進來的東西,卻又故意刁難,不同意換掉這駝羅呢。如今整個大周朝,就只有一家織坊會做這種呢料,聽說那還是他們家主當年跟着侯爺一起闖西番時學回來的手藝。因着東西稀奇,產量有限,盯着的人又多,所以他們出的貨從不對外零賣,都只在這滄瀾館裡交易。”
他的手指向他們身後的“咖啡館”。
“只是,這滄瀾館的規矩極嚴,需得會員才能入內。這會員的資格又極是難得,一年也就那麼三五個名額。從出事後我們就一直在想法子,卻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直到最近我們才查到,原來這滄瀾館是侯爺的產業,所以才冒昧想請娘子代爲引見一下侯爺。”
林敏敏不由擡頭看向那幢沒有任何店名標識的小樓。這磚石砌就的三層小樓,和周圍那些明顯帶着異域風情的建築不同,是純然中式的風格。卻是沒想到,它的主人居然會是那個人。
“我記得你說過,你認識侯爺的。”她扭頭看向宋子瑜。
宋子瑜苦笑,“娘子誤會了,我是有幸見過侯爺,但我們恆天祥只不過是個商戶,還沒那資格去‘認識’侯爺。當初跟我們打交道的,不過是船隊的管事。我們原也想過要走那管事的門路,只是那管事如今已經離開了船隊,鍾離家船隊的規矩嚴,想要打聽他的去向也不容易,所以纔不得已冒昧想請娘子幫個忙。”
又道:“我們也不敢爲難侯爺說什麼入會的事,只是想要打聽一下,這駝羅呢的買家是誰,看看能不能請他們均出一些貨來給我們。”
望着小樓,林敏敏不禁一陣發愣。她忽然發現,其實她並不怎麼了解鍾離疏。她所知道的,似乎只是那人的冰山一角,而藏在水面下的,纔是那人的大部分。
“那個,侯爺最近不在府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對着宋子瑜歉意一笑,“不過,這事兒我記下了,到時候我幫你問問。”
二人正說着話,就只見那滄瀾館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出來。
林敏敏立刻就認了出來,那是鍾離疏的副手,叫吳晦明的。
吳晦明走過來,向着林敏敏和鍾離安行了個軍禮,這才垂下眼眸,審視着帷帽下的那張臉。
侯爺那奇怪的舉止,不禁叫吳晦明一陣疑惑。作爲一個出色的副官,準確掌握情報是門必不可缺的技能,所以侯爺和這女人間的種種糾葛,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侯爺曾對這女人動過那種屬於男人的心思,但他更知道,侯爺不是個會執着於這種男女之事的人。即便是這孤單寂寞的大海總能勾起男人最爲本色的一面,他也從來沒見過侯爺有過不挑不撿隨便找個女人的時候。他對女人的挑剔,可以說是已經聞名整個南海艦隊。但比起他的挑剔,他的隨性薄情則更爲著名。有很多次,對方仍陷在激情澎湃之中,侯爺卻已經冷靜下來,只隨手以一件貴重珠寶作爲賠禮便轉身走人了。再次相遇時,他甚至能過分到記不起對方的名字。
如果不是當初曾吃過這女人的虧,且她又突然再次出現在侯府裡,吳晦明深信,以侯爺的不定性,定然早就已經忘了世上還有這麼個女人的存在。因此,當他發現侯爺居然會爲了這樣一個女人而心煩意亂時,不僅有種鞋子穿錯邊的彆扭和不適。
他審視着林敏敏,想要從她身上找到侯爺這一變化的答案,卻是一無所獲。不可否認,這女人確實長得挺漂亮,但比起那些阿拉伯舞娘,卻是少了些勾魂的風情——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既然暫時找不到答案,他便將問題擱置起來,低頭對林敏敏道:“娘子以後不要再帶着小娘子上棧橋去玩耍了。這棧橋隨時會有船隻靠岸,若是那些水手們一個掌控不好,船隻很有可能就會撞上棧橋,那樣會很危險。”
林敏敏從不知道棧橋上還會有這種危險存在,忙向着吳晦明道了一聲謝。妹妹卻是一陣失望,拉着吳晦明的衣襬道:“那我不能再餵魚了嗎?它們餓了怎麼辦?”
看着小傢伙那巴巴的眼神,吳晦明心頭莫名一軟,神使鬼差般地指着西邊道:“那邊還有個小碼頭,安娘子若是想要餵魚,去那裡也一樣。”
“那邊也是鍾離家的嗎?”林敏敏問。
這話卻是提醒了吳晦明,他頓時一陣懊惱。那個小碼頭原是鍾離疏爲了他新買的遊艇專門建造的。雖然他並不覺得侯爺會介意這件事,但不經侯爺的同意就把那邊指給她們,特別是在侯爺對這個——天知道是以什麼身份留在侯府裡的——女人,態度還這麼曖昧的情況下,似乎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妥……
就在他想要改口之際,鍾離安卻忽然抓住他的手,彎着眉眼道:“謝謝叔叔。”
那軟軟的小手頓叫他想要改口的話說不出口了。他終於知道爲什麼侯爺一提起這小傢伙,總說她是個小惡魔了。
吳晦明覺得,此地實在不可久留,見已經交待完了要交待的事,他忙後退一步,向着林敏敏和妹妹行了一禮,正打算開溜,卻不想林敏敏忽然橫出一步,攔在他的面前問道:“那個,能問一下,侯爺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吳晦明一眨眼,壓抑下擡頭看去的衝動,“還不知道。”
“這樣啊。”林敏敏沉思了一下,又道:“不過你應該也是能進這個滄瀾館的吧?那麼,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吳晦明真的很想拒絕來着,可林敏敏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指着宋子瑜對他介紹道:“這位是恆天祥的少東家,他們家急需一些駝羅呢,聽說我們大周朝產的駝羅呢買主都在這裡,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幫着打聽一下,看看有哪個買主願意勻一些貨給他們?”
回到三樓鍾離疏專用的房間時,吳晦明的腦門上多出一層汗來。
“你們在說什麼?竟說了這麼久。”
侯爺以他習慣的姿勢,揹着雙手叉腿站在窗口。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低沉且略帶嘶啞的聲音,卻已經很明確地表達出他內心壓抑着的不快。
吳晦明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待了一遍。他正抹着額,等着侯爺訓斥他不經他同意就透露小碼頭的事,卻不想侯爺注意到的竟是另外一件事。
“你是說,那男的是恆天祥的少東家?”
吳晦明不由就是一愣。
鍾離疏的眉頭一皺,本能地便想要拒絕宋子瑜的請求。但話纔到嘴邊,他忽然想到,以那丫頭的熱心腸,怕是這件事沒個結果,她會沒完沒了地幫那人。頓時,他改口道:“去問問老賈,如果他願意讓,你就替他們牽個線吧。”
吳晦明不禁又是一愣,忙道:“這可不合規矩,跟老伍那邊也沒法子交待。侯爺該知道,這門生意有很多權貴的眼都盯着呢,若是叫人知道了買家,怕是連老伍那邊都會不方便的。”
鍾離疏確實是沒怎麼仔細想這件事,頓時懊惱地一扶額,道:“這樣吧,你來經手,不要叫他們雙方見面。”
“可是……”吳晦明的臉頓時就苦了下來。他的手頭如今可是有無數的大事要處理,居然還要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鍾離疏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離譜了,忙修正道:“算了,這件事我交給別人來處理。”說着,衝着吳晦明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吳晦明卻是站在那裡沒有動。
“怎麼?”鍾離疏不禁不耐煩地一聳眉。
“那個,”吳晦明猶豫了一下。作爲一個出色的副官,就算知道可能引起上司的不快,有些必須問的問題,打死他也必須要問。“您對那位林娘子,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果不出其然,鍾離疏的鳳眼生氣地眯了起來。
半晌,見吳晦明毫不退讓,他只得一揮手,有些興意闌珊地道:“算了,她對我不感興趣。”
吳晦明的小眼頓時瞪成兩隻鈴鐺。那女人,居然會對這麼英明神武、又英俊多金的侯爺不感興趣?!
真是個沒眼光的女人!他憤憤不平地想。
所以說,後世都說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就在鍾離疏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時,作爲事件的另一方,林敏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拒絕過某人的勾引,她甚至都不覺得那人曾勾引過她。她還以爲整件事都不過是某人突然心血來潮地輕薄了她一下而已。
因此,她毫無心理負擔地離開了碼頭。
告別了感激不盡的宋子瑜,妹妹想要去那個小碼頭看看,林敏敏便令馬車從西邊繞道過去。
那個小碼頭坐落於一處僻靜的小港灣內,離繁華的碼頭區有些距離。馬車還沒靠近,林敏敏遠遠就看到了那裡泊着一艘漂亮的白色帆船。
這船的式樣,幾乎和她記憶中的現代遊艇一模一樣。
而,叫林敏敏目瞪口呆的,不僅僅是這船的式樣,還有那個正從船艙裡出來的、和侯爺形影不離的黑色人影——塞巴斯醬君。
看着他,林敏敏無來由地感覺一陣心虛,忙敲着車壁吩咐車伕掉頭。
此時的鐘離安早已忘了小碼頭的事,她正興致盎然地看着那些站在海中礁石上釣魚的人。
見她眼珠都不錯一下地盯着那些釣魚的人,林敏敏不禁趁機哄誘道:“如果你願意陪我進族學裡去轉一圈——不是去上學,就是進去轉一圈,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帶你來釣魚如何?”
鍾離安不禁一陣心動。可一想到要離開身邊熟悉的人,在陌生的族學裡孤獨地坐一上午,她只覺得汗毛一炸,頓時搖了搖頭。
林敏敏不由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另一邊窗口,卻正好看到一輛馬車緩緩停在路旁的山坡上,呂氏扶着月兒的手走下車來。
“是老夫人。”彎眉也看到了她們,向林敏敏道。
林敏敏忙叫停了馬車。彎眉推開車窗,衝着那邊叫了一聲:“月兒。”
月兒聽到叫聲,便和呂氏一同扭頭看了過來。
“老夫人這是要去哪裡?”林敏敏問道。
呂氏道:“我那鋪子就在這附近,過來看看。”
林敏敏擡頭看看四周。這一片雖然離碼頭區不是很遠,地勢卻是跟那邊不同,是一片岩石坡地。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這附近看起來遠沒有那邊的繁華。
想着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林敏敏便笑道:“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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