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爲何說了這樣一句話。只是話一出口,就引來了錢佐的暴怒。
“混賬!”錢佐的分貝突然高了幾倍,就連桌子上的茶碗都好像被引起了共振,晃了幾晃。他的臉幾乎要扭曲在一起,猙獰的望着我,兩顆眼珠子簡直冒出火來。他重重一拳錘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砰砰作響。茶碗水壺搖晃了幾下,終於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力,碗蓋茶壺在桌上打了幾個滾,終於摔落在地,擲地有聲,短促清脆。茶水瞬間蔓延開來。
許是這種破裂的聲音讓我不得不收斂了幾分,而這一點讓錢佐稍稍有了一絲滿足感,他的臉色稍稍好了些。但他卻再次掐住我的下巴,似乎只要我再有任何的冷笑和譏諷,他就要捏個粉碎。
一股狂狷暴戾的兇潮在他的眼裡涌動:“朕告訴你,朕對你根本無情,你不要在這裡癡心妄想!朕對你只有恨!永無止境的恨!除非你死,這恨纔會消除!”
看我毫無畏懼的看着他,錢佐的眼裡閃過一絲狂躁和怯弱。他怯弱什麼?他怯弱怕自己是真的愛上麼?我冷笑,愛之深,恨之切?真的如尹德妃所說麼?錢佐不是不愛戴皇后,而是因爲愛,卻不願承認自己的愛,甚至從心裡否定自己的愛。
可笑。
“戴悠夢!朕連碰你都覺得髒!”錢佐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咆哮,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有些情緒失控了。他把我的臉狠狠甩開,他的眼睛裡一股兇光閃過,雖然不再如剛纔那般歇斯底里,但話裡的綿綿恨意倒是有增無減:“戴悠夢,你給朕聽着!朕就是要把你留在身邊,慢慢的折磨你!看不得你有半點好!就是如此!”
他說完,便再不看我,甩袖子邁出門去。餘下一陣疾風。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據說,錢佐從我這裡離開之後,就把尹德妃給狠狠訓斥了一頓,據說是數落她好心氾濫,居然把我當作上賓一樣供着,不做事還成日裡遊手好閒,一個人住個寬敞閒靜的庭院。
於是,我被剝奪了住好跨院的權力。被趕到了宮女住的宮室,非常小的隔間。這有什麼?又不是沒住過寢室,再不濟也是皇宮來着,比我原來住的四人上下鋪可強多了。
於是,我被剝奪了休息的權力。開始幹雜活。不就是幹活麼?原來被老闆壓榨,從早到晚實驗,還只給兩百塊錢三兼費,連飯錢都不夠呢。
當然,即便如此,錢佐似乎還是不能夠泄憤一般。當我正準備回籠睡覺的時候,有人過來傳話,說皇上來了,讓我去侍寢。
侍寢?!
乍一聽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自己的心給從喉嚨管裡吐出來。侍寢?!錢佐不是最討厭我的身體麼?不過話說回來,我對他的厭惡也不比他對我的少多少。讓我去承接他的“恩露”,我鐵定會拿把刀子自殺的!
弄明白我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的“侍寢”概念和清宮不同,侍寢是守夜、值夜的活。也就是主子們在臥室裡睡着,三進三出的屋子裡,每一隔間都要留人,以防主子起夜,口渴,天涼等等。
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我還是不由恨得牙癢癢。錢佐連我瞌睡的權力也要剝奪是麼?我一咬牙,還是去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對付錢佐的機會有的是,方法也有的是,哪天惹毛了本小姐,直接弄些致命的致病菌,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
想起來,似乎這是我來到南薰宮,錢佐留宿在此的第一個夜晚。不過,尹德妃並沒有因爲錢佐的臨幸而異常的欣喜。但她此時的狀態比起白天要好了很多,調整過來之後,尹德妃終究還是有些疲憊的模樣。
尹德妃的眼神一直迴避着我。儘管我並沒有在裡間呆着。
不知是爲了方便還是暖和,最裡間的臥室非常的窄小,除了最中央一張大牀,別無他物。牀離隔間也就只有兩人的距離。嚴格來說,裡間其實只是用比較花哨的夾板隔開了牀和外界。
平時這些夾板如同屏風一樣往兩邊收去,等到夜裡再從兩邊往中間收攏。這隔板的功用,在錢佐和尹德妃雙雙躺在牀上之後,宮女把牀簾拉下,又躡手躡腳退出來,跪在我對面的時候,我纔想明白。
這皇上和妃子睡覺的時候,得有宮女守夜值班,以備使喚。他們有個什麼咳嗽,動靜都要詳盡的掌握。宮女自然不能離得太遠。最好就在牀前守着。可是皇上和妃子要行雲雨之樂。有人在旁邊,又覺得不自在。所以想出這麼個法子,把自己封閉起來,感覺上沒那麼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