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佐的身子一抖,好像被寒氣侵襲了一般,“你要那棵血伏參?”聲音微微顫抖,好像我不該說一樣。
“你就那麼想要血伏參?”錢佐終於敢直視我了。
“不錯。”一夜的思量早已讓我下定決心,“我不走,是要救越國,但也是要救辰王子。辰王子於我有恩,他的性命我不能不顧。”既然錢佐一早認爲我和澤新辰有情,並想當然地認爲我扮作戴悠夢不過是爲了那棵血伏參,那就讓他這樣以爲吧,至少他的心裡會好過一點。
“皇上既然覺得欠了我什麼,那就把血伏參送給我吧,這樣,咱們便兩不相欠了。”我的話低沉而冷靜,聽得我的心都在發毛。“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永不相見。”這話說出來,卻讓我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緊縮。
永不相見?我真的捨得麼?可若然不是,又能如何?我和錢佐都不知如何面對對方的。與其他不知如何面對我,我也不知該怎樣原諒他、毫無罅隙的相處,倒不如從此天各一方。
但是錢佐忽而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戴悠夢!你以爲你是觀音菩薩嗎?!想救誰就救誰!你先顧好你自己吧!”錢佐的暴戾讓我一驚,他這難道是在宣泄他心中的嫉妒麼?只是他話一出口,卻又發現自己用的稱呼就不妥當。
直到現在,他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罷。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錢佐卻頹然地坐下,“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心中一蕩。苦笑道:“一個女子,能要什麼。不是富貴榮華,不是身份顯赫。不過是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的人兒罷了。倘若那人正巧是女子的心上人,這便是一段佳話。倘若不是,便有了遺憾。”不論誰,戴悠夢也好,尹德妃也好,心中所願的。恐怕也和我一樣吧。
我不知道我的話,錢佐聽懂沒有。只是,我所想要地,他不能給。
“澤新辰能給你所想要的嗎?”錢佐的問話有些蒼白,原來他也有愚蠢地時候。
我沒有回答,但他看着我的樣子是那樣地真誠。他那雙幽深的眼睛讓人看着心酸,他說,“但朕給不了你?”他的聲音有些微顫,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問我。還是問他自己。
我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錢佐忽然一笑,他的笑好難看。“朕知道怎麼做了。”他的眼裡有一股霧氣,霧濛濛地。看不到他的心。
我不知道錢佐所說的怎麼做是什麼意思。只是他說完這一句,卻把他黯淡的神色都收拾起來。面無血色道,“不是我不想把血伏參給你,只是憑我一己之力,卻拿不到。”
他看着我,眼中的霧氣已然消散。他的眼睛很清亮,一如往昔。他的酒醒了吧?酒醒了,人便顯得格外清醒,但說出的話卻很是無奈。
或許他在把我送到城東的時候,也有想過把血伏參送給我。這樣就能治好澤新辰地病,這樣就能讓我和澤新辰“幸福愉快”地度過餘生。
我心裡一酸,忍住眼中的溼熱,沒讓淚珠滴落下來。他不知道,我所想要的,澤新辰也給不了。只是這話,我卻無法告訴他。
我心中地人兒,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錢佐怔怔地看着燭火,像是在思索着什麼事情,終於下定了決心,籌謀清楚,這纔將一塊銀黑色的圓環送到了面前,這圓環泛着淡淡地幽光,被打磨地平整圓滑,如同鉛塊似地。我拿起這圓環,卻覺得這圓環又比鉛塊輕,比鉛塊要軟,不知是一種什麼礦石。
錢佐說道:“這圓環有個名字,叫做合歡環。原本是一對的。”
合歡?我一聽這個詞,不禁臉一紅,這名字聽起來還真是……但是爲何是一對呢?我心念一動,驀地想到慕容楚風同我說地話。他說,錢當初剩下一棵血伏參,藏於某處,須得合他與王妃夫妻二人之力才能到那去。後來又把去那的法門世代相傳,都需要夫妻二人同心協力,莫非這所謂的合歡環就是找到血伏參的法門?
“還有一個在戴悠夢那?”我忍不住問道。
“不錯。”錢佐點頭回答着,“朕大婚的時候,太后便把這一對合歡環交給了我和她。太后說皇祖母最喜愛西湖美景,太祖皇帝於是把千年血伏參藏於西湖某處,因之爲國寶,世人並不知血伏參的真正所在,太祖皇帝更任用能工巧匠修建了寶庫,需要機關密鑰才能打開此庫得到血伏參。這兩枚合歡環正是那密鑰。兩環與機關暗合,方能前往此處。如今戴悠夢早已不在,另一枚合歡環不知所蹤,這棵血伏參朕如何給得你?”
錢佐說着一陣黯然。
戴悠夢死在這屋子裡,這圓環到底會藏在哪呢?我環顧了一週,印象中確實不見這枚合歡環,錢佐也看出我在找什麼,悠悠嘆了一口氣,“這宮裡是沒有的。”
我一想也對。要是能找到,說不定早就被慕容楚風找去了,哪裡還輪得到我。
於是我便琢磨起這枚合歡環來,手中的圓環做工極爲精細,環上的花紋細緻入微,花團錦簇,開得極爲燦爛,真格是栩栩如生。我湊在燈下,只見紋印處泛着淡淡的綠光。這枚圓環究竟是什麼材質呢?
我看着圓環上的花紋,花開的好燦爛呢。我心中隱隱想到了什麼,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什麼事情,那個答案在我的脣邊呼之欲出了。
“是!我知道那枚合歡環在哪了!”我忽而興奮起來,“那幅畫!那幅畫啊!”我幾乎按捺不住自己的雀躍,越想就越是對了。
這枚圓環肯定是一種礦石,但是什麼礦石,我一時又說不上來,不過看着圓環上的花紋,卻讓我一下子想到了畫中的那棵樟樹。
爲何那棵樟樹在夏末的時候枝葉凋零,而到了寒冬的時候,卻鬱鬱蔥蔥,反倒比夏末還要茂盛一些?之前我還當戴悠夢是爲了反應心境,所以把那樹畫成那般,可現在看來,真正的原因,恐怕和這礦石脫不了干係。樹木生長和人一樣,除了碳源、水分,同樣需要微量元素的支持,要是我猜得不錯,這枚圓環的主要成分,恐怕就是植物生長所必需的一種微量元素。想到植物所需要的七種微量元素,我只一會兒功夫就猜到了這枚圓環的礦物成分。應該是鉬礦吧?!也是和鉛一樣的色澤,硬度低,比鉛塊軟,如同石墨,隱隱有着藍綠色。
可不就是嗎!想到戴悠夢臨死的時候去了一趟舊居,顧景情生,把合歡環放在那,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錢佐看着我,鬧不明白我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但是聽着我說到畫,以他的聰明,只稍加思索,便也頓時領悟過來。倘若這宮裡尋遍了都沒有,自然是被戴悠夢放到外邊去了,而戴悠夢死前去過戴府,也是極有可能把合歡環藏在那個封閉的園中。
錢佐霍地站了起來:“你是說,那合歡環在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