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苒也沒等太久,夏嬤嬤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白芷的屋裡,身後還跟着個雙耳髮髻的小丫鬟,瞧着年齡應該比白芷略小些。李君苒之前從未見過那小丫鬟,後來相處時間長了才知道,原來她親孃就是靜雅軒廚房的趙婆子,小名香兒。只不過靜雅軒的丫鬟清一色的藥名,便改了個具有活血散瘀鎮痛之功效的藥名“沒(mo)藥”。
要說這沒藥真不愧祖上是御廚,那舌頭不是一般的敏銳。夏嬤嬤只是朝她打了個眼色,沒藥便拿起了擺放在八仙桌上的那塊掰碎了的芝麻餡兒酥餅,淺嘗了一口,細細品味了一番後,便將裡頭的原材料一一報了出來。
“回嬤嬤的話,裡面有黑芝麻、白芝麻、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杏仁。調味料里加了黃糖跟鹽……還有……”
沒藥稍稍停頓了一下,皺着眉頭又分辨了好一會兒,才屈身請罪道:“還有一味我,我嘗不出來。”
夏嬤嬤擺了擺手,反問道:“裡頭沒擱豬油?”
“沒有。”沒藥搖了搖頭,很是肯定。
“你在看看其他兩種味道。”
“是。”沒一會兒功夫,沒藥便將其他兩種口味的酥餅也品嚐了,正如李君苒之前區分的那般,並沒有被人動手腳。
“你下去吧。記着,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沒藥向夏嬤嬤屈身行了個禮後,便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屋子,至始至終都不曾看李君苒一眼。
“你就是那個七柳?”夏嬤嬤將沒藥打發走後,便將目光轉向了趴在牀上的李君苒。
李君苒瞧着那張堪比天津大包子十八道褶子的老臉,本能地想到了自己在現代的親奶奶。記得小時候,這位小腳的老太太便笑眯眯地摸出兩顆大白兔奶糖,然後成功騙了自己去瞧那牙醫。
倘若在正常情況下,李君苒或許還會學着沒藥那樣,恭恭敬敬地給靜雅軒二把手的夏嬤嬤行個禮,然後輕聲細語地回到一句“七柳見過嬤嬤”什麼的。可現在……且不說李君苒這會兒正在cos什麼傷患不好下牀行禮,光衝着她那受傷的喉嚨,還有那尚未完全掌握的彆扭發音,想流暢地說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過李君苒還是有乖乖地點頭。
“七柳啊,你怎麼知道這裡頭有問題?”李君苒越發瞧着夏嬤嬤像記憶深處的那個拿着大白兔奶糖忽悠小孫女的虎奶奶。
李君苒糾結了,因爲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不成騙夏嬤嬤說,自己對火麻仁過敏?
而事實上,夏嬤嬤也並非執着於一定要知道李君苒是如何發現裡頭有問題,在夏嬤嬤看來,找出是誰下的手纔是當前最重要的事。要說這一次酥餅是從程府大廚房那裡送過來的。要徹查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有點麻煩。
夏嬤嬤並沒在白芷屋裡待太久,稍稍安慰了幾句李君苒,讓她好生養病之後,便匆匆回了靜雅軒的主屋,沒多久不僅程語嫣知道了這事,就連上院主屋的程張氏也知道了這事。圍繞了芝麻餡兒的酥餅悄悄地展開了調查。
也就是小半天的時間,調查的結果便出來了。
“是她?”對於調查結果,程語嫣沒太多的反應,反倒是程張氏很是意外。程張氏依舊有些不相信地開口道,“你們沒有弄錯?”
不等張嬤嬤回答,程張氏便擺了擺手。事實上,程張氏也明白,這裡頭只有錯漏了,要說冤枉的可能性還真不高。
“夫人,那下面……”張嬤嬤小聲地詢問道。
程張氏笑了:“年年都是芝麻餡兒的酥餅,要我說還是今年有意思。那瑤丫頭不是特意讓人做了好些個旁的味道嘛。明兒就是八月十五了……”
程張氏的話並未說完,可身爲頭號情緒的張嬤嬤還是聽明白了。立馬附和道:“夫人所言甚是。年年都是芝麻餡兒的酥餅,今年也該多些旁的味道了。”
端坐在程張氏身旁的程語嫣在一旁一邊悠閒地喝着茶,一邊聽着程張氏與張嬤嬤說着話。換做前一世的程語嫣可能聽不懂,但重活一回後倒是能聽明白了。
早在程語嫣前一世時,她便知道自己的孃親可不是什麼不通俗務之人,事實上除了性子太過於耿直外,她的孃親可是理家的好手。只不過孃親因爲早年跟在行伍出生的外祖家舅舅生活,養成了過於直爽的性子。比起那些個勾心鬥角,自家孃親更喜歡真刀真槍的打上一架,大不了就是一刀下去倆窟窿眼兒。可不管是孃親的孃家還是外祖家,這家世都不差,大家族精英教育出來的娃,又怎會不知道那些個隱藏在暗處腌臢?更多的並未不知,而是不屑。若非如此,她的孃親也不會上了那人的當,而選擇了最強烈的無聲抗議——自盡以示清白。結果還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三姨娘。
正當程張氏跟張嬤嬤在商量着第二天中秋節禮時,程府其他院落也沒閒着。當然要說這裡頭哪個院落最忙碌,自然當屬三姨娘的宜蘭苑。
這會兒三姨娘正慵懶地斜靠在軟枕上,淺嘗了一口手中酥餅:“我怎麼嘗着今年這芝麻餡兒的酥餅味道比往年更好?瑤兒,這是你讓人做的?”
程語瑤搖了搖頭,她最是討厭黑芝麻了好不好,黑乎乎的,瞧着就覺着噁心。要不然她也不會動腦筋想出其他口味。
“今年不同往日,雖說現在還是由我負責管理程府,可那邊那位可是時刻盯着,想找你孃親我的錯處。”三姨娘指了指上院主屋的位置,慢悠悠地開口道,“瑤兒你竟然想了新口味,就該讓人送些過去……”
“我早讓侍琴送過去了。”程語瑤不等三姨娘將話說完,便直接給打斷了,“而且是直接送去了大廚房,南瓜鹹蛋黃跟棗泥果脯兩種味道每種兩個,讓大廚房那邊參照着做。做好了再送到各院各房。”
直接送成品去那邊,我可沒那麼笨。程語瑤在心裡默默地補充道。
“那就好。”對於自家寶貝女兒如此出來,三姨娘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像吃食這樣的東西,也是很容易出問題的,所以小心一些總歸沒有錯。
“不過瑤兒,你想的新口味味道縱然不錯,可是你爹爹最喜歡吃的還是這芝麻味的酥餅。” wωω ☢тt kдn ☢¢ ○
“芝麻那麼燥熱,爹爹竟然也下得了口,也不怕……”程語瑤順手拿起了一塊她在現代時便不怎麼喜歡的芝麻餡兒五仁酥餅,將它一分爲二,毫無意外地發現裡面的餡料是十足十的貨真價實,不禁感嘆了一句,還是古人實在咯。
“孃親,這裡頭都放了什麼?”
“左不過一些乾果仁,像什麼花生仁、杏仁、核桃仁……”
程語嫣歪着頭,細細地品嚐着,三姨娘每報一種她都能品嚐出來。
“孃親,裡面是不是還放了瓜子仁跟火麻仁?”
“一般……瑤兒你方纔說什麼?”原本還慵懶地躺在軟榻上的三姨娘立馬坐起了身,不耐煩地將身旁爲她捶腿的小丫頭給打發了出去,只留下了身邊最爲貼身親信百合跟以及芍藥。
“方纔我問,裡面是不是還擱了瓜子仁跟火麻仁?”誰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饒是親母女,程語瑤也沒打算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三姨娘。她之所以如此肯定裡面有火麻仁,可並非她自己個兒品嚐出來的,而是“有人”好心提醒了她。
程語瑤倒是在現代時聽說過火麻仁,知道那東西蛋白質含量不低,營養也算豐富,是個好東西。只是沒想到自家孃親一聽說裡面有火麻仁後,竟然會如此緊張。
三姨娘細細地瞧了瞧酥餅裡的餡料,並未發現自家女兒所說的火麻仁後,便將手中的酥餅往碟子裡一丟,開口道:“纔出來就想着害人了?!”
程語嫣眨了眨眼:“娘,你是說……”
“哼!除了上房主屋那位還有誰能驅使得了大廚房那些人?!”
三姨娘之所以如此肯定,也是有根據的。沒辦法,誰讓她雖說代爲掌管了程府好幾年,也努力地乘機往各處安插自己的親信。可這人哪兒那麼容易安插進去?尤其像庫房、採辦、賬房、廚房這樣的肥缺地方,幾個管事那是個比個的精明。所以三姨娘努力了好些年,也就成功撬開了兩處,挖到了一個負責管理藥材的小管事,外帶一個負責採辦府裡女眷胭脂水粉的副管事。至於其他幾處……只能感慨一句,時間不夠,還差那麼一丁點兒。
“可是……這火麻仁不是……”
“瑤兒你知道什麼呀。”三姨娘耐心地爲程語瑤解釋了一番,“這東西瞧着是挺好的。可若是長期食用,保不齊還能讓你對它產生依賴,以後像暢快些更衣都不成!真真是小瞧了她!”
“娘,我覺着這事並不像……”
程語瑤本能地覺着這一次不像是程張氏的手筆,要說她那好嫡姐倒是有可能這麼做的。之所以這麼認爲主要也是一個直覺。自從程張氏不再整日裡悶在佛堂,這每日的晨昏定省成了必修課。這接觸久了,自然對那程張氏的性情多少也就瞭解了一些。
在程語瑤看來,她那所謂的母親,程府當家主母程張氏,很是很運氣很不錯的人。旁的不說,光是投胎在張家這一點,她的生母是再加幾匹馬都趕不上。若非這身份上的差異,就衝着她那單純得要死的嫡姐……
不過就算是嫡出又如何?
程語瑤眯着眼,將目光投向面前那塊幾近透明的顯示屏上,不由地握緊了拳頭。將來,她一定能登上那個最榮耀最尊貴的位置,到那時她的好姐姐還不是得乖乖地匍匐在她的腳下?
“這是不是明天晚上便知道了。”三姨娘長呼了口氣,感嘆道,“可惜,這些年沒能多安插些自己人。”
對此,程語瑤倒是難得的贊同三姨娘,若是能在那些個關鍵地方都安插上自己人,又何愁不能掌控住對方的一舉一動。結果她那孃親倒好,這些年就惦記着在她那好嫡姐那兒安插釘子了。可惜人家重病了一回醒來,原來的努力一大半化爲烏有,若不是還僅存一株獨苗,整個一百忙一場。
等等!她那嫡姐不會……是重生了吧。要不然這前後性子也不可能改變那麼多。
正當程語瑤心中多了一絲懷疑時,眼前那塊幾近透明的顯示屏突然跳出了一個對話框。
『宮鬥系統:宿主觸動支線任務,請在明日子時前完成。完成任務後系統獎勵:額外屬性點1點。是否接受否。』
程語瑤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接受。開玩笑啊,這個破系統打從她意外胎穿到了這個架空朝代後,便存在了。平日裡除了有塊幾近透明的顯示屏老在她面前晃悠外,連個儲物功能都沒有。也就是最近,顯示屏上才隱約顯出了一些字體,無非也就是記錄她目前年齡身高體重這些基本數據,像什麼容貌氣質才藝學識這些都是非常可憐的個位數,要不就是因爲年紀太小而未知。
現在竟然額外刷出了一個支線任務。若不接受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於是程語瑤選擇了接受,於是……程語瑤被迫接受了一個調查任務,調查這慘了火麻仁的芝麻餡兒五仁酥餅幕後黑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