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州是魏暉之前任職的地方,在西邊,並不是繁華富庶之地,而且還有不少少數民族雜居,民風彪悍。
條件肯定沒有京城好,但魏頤現在也沒法在乎這些了,畢竟是去逃難來着,還能指望有多好?
雖然是逃難,但魏頤其實並不排斥去韋州,他從出生一直住在京城,所見的天地除了從書上所知,眼界便也只有京城這麼大一塊兒了。
他不免覺得自己眼界窄,坐井觀天。
他也向往大哥在外做官十幾年輾轉東西南北,也羨慕二哥終年在外遊蕩,見多識廣。
現在,他要出門去了,雖是逃難,也還是有那麼些期待的。
而這些期待,就減少了對容琛的思念,以及對事情後果的深思。
他以爲只要自己跑掉了,又在一個蠻荒之地結婚生子了,容琛也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再說,容琛作爲皇帝,且不說他那後宮里美女如雲,妃嬪美人實在不少,根本不缺牀上人,而且,這天下美人可多了,容琛哪裡找不到一個合心意的,怎麼可能單戀他一根草。
魏頤讓自己儘量想得灑脫點,便沒有了因要離開而對容琛曾有的那點點歉疚,畢竟,當初是他上趕子要追人家,現在拼死拼活要離開他的也是自己。
魏頤收了個衣箱,裝了些必備用品,書,衣裳,最後鬼使神差把那把和容琛的情侶扇帶上了。
因是遠行,又是夏天,東西便收得很簡單。
當晚魏暉又交代了魏頤很多路上的細節和注意事項,以及到了韋州州府之後的事情,又叫來那兩位要陪魏頤出行的人,給仔細交代了細節。
這兩位陪行的人,雖是魏暉在外做官時纔買的奴才,但是人品和能力都很值得信任,在外行走又很有經驗,保護魏頤一路到韋州,魏暉覺得是夠了的。
再加上這兩位都還未成親,未婚妻都是新給配的魏府裡的丫頭,所以不怕他們不盡心照顧好魏頤,等送魏頤到了地方,他們還要回來成親過日子呢。
因是匆匆決定出行,兵荒馬亂般地把一切準備好,也就沒有什麼心思來思前想後和憂思了。
魏頤甚至沒有和母親大嫂以及小侄兒魏歸真告別,就在五月初帶着露水的清涼的早晨,坐了可長途旅行的馬車離開了家。
因怕人懷疑,當天魏大人還讓人去給自己請了假,說臥病在牀,不能去衙門辦公,而魏暉則去當值去了。
魏家似乎並沒出什麼事,和平常一樣冷清。
魏頤幾乎一晚沒睡,全聽父親和長兄交代一應事情來了。
大清早坐上出城的馬車,趕在城門開後第一批出城,他在行動着的輕輕搖晃的馬車裡就睡了過去了。
他和魏暉這兩個隨從,魏章,方成,並不是非常熟悉,但這之後會有一兩個月在一起,不怕熟不起來,他也沒有去刻意和兩人交流。
過城門的時候,馬車甚至沒有被檢查,一路暢通無阻。
皇帝還沒反應過來魏頤可能會逃跑,所以也就沒讓城防注意查看出城的人。
到太陽升起來,馬車已經行在了京城外的官道上,因爲是土路,雖然很寬,也平整,但還是不比京城裡面的石板路,故而免不了顛簸。
魏頤被顛簸得睡不着,只好起來和魏章方成侃大山。
魏頤高傲的時候傲得不行,但是想和人打成一片的時候,也是很有親和力的。
即使是魏章和方成,他也和他們很有話說,他問他們跟着大哥時候的所見所聞,兩人講得興致勃勃,魏頤也聽得很專注。
中午,太陽並不是太烈,他們路過一個鎮上,就到一家酒樓裡用了午飯,車伕給馬餵了草食和水,讓馬休息一陣,他們也休息一陣,然後才上路。
魏頤相貌出衆,總是能惹得人偷偷打量,這時候,魏頤纔想起自己是不是應該把相貌掩一掩。
畢竟,以前範成仲的事情也是一個教訓。
下午再行了一下午,魏頤坐在馬車裡,從沒有經歷過長途旅行的他,就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搖散掉了。
不過,幸好他們到了另一個大些的城鎮上,接下來準備坐船。
當晚,魏頤他們入住了一家中等的客棧,魏章去聯繫了船,第二天一大早出發。
魏頤覺得坐馬車長途旅行是很累的事情,在客棧歇下,他就困得只想睡下。
但是又覺得渾身很髒,必須洗澡,不然他就渾身難受。
他非常不想勞煩魏章方成,又只能讓他們幫忙去要洗澡水洗澡,他洗了澡,擦着頭髮,方成進來對他說要在他房裡打地鋪的事情,他們在外有經驗,知道即使在京城附近城鎮,也要時刻防着意外事情發生,怕有人盯上魏頤,無論是看上他的財還是色,都是個麻煩,所以要和他睡在一間房裡,以便照應。
魏頤剛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身藍色長袍,腰帶只是鬆鬆地繫了,臉上還帶着洗完澡的慵懶和溼氣,方成一看到,就有氣血上涌要流鼻血的感覺。
他一邊警告自己這是個男人,還是他家主子,一邊把眼睛轉開,說了要和魏頤睡一間房的事。
他們要了兩間房,但是魏章和方成都要來魏頤房裡打地鋪。
魏頤說行的,讓他們不要太累,早點休息。
魏頤要上牀睡覺時,才發現牀太硬,不夠乾淨,還帶着難聞的氣味,他對此很無奈,只得拿了自己的換下的衣服鋪在上面,也不願意蓋上面的被子,只蓋自己的衣服,這樣才能睡着。
魏章和方成看魏頤這麼講究,也沒說什麼,都想着這嬌氣的三公子,等再在路上過一段日子,就什麼都講究不起來了。
但魏頤之後並沒有再受長途旅行的苦楚。
當晚,只蓋了衣服的魏頤因爲冷,睡着後縮成了一團。房裡不知是魏章,或者是方成,打呼嚕的聲音特別響,但魏頤太累了,他並沒有被吵醒過來。
後來房裡又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清楚。
只是當他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天大亮了,他撐着微微發疼的腦袋坐起身,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原來睡下的那間房裡,而是在移動的車廂裡。
他還以爲是自己睡得太死了,魏章和方成沒叫醒他,直接帶着他坐了馬車上路了。
不過,他瞬間就推翻了自己這個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坐的這馬車箱很舒適豪華,車廂裡鋪着柔軟的上好的動物皮毛,怕他熱,動物皮毛上還有一層柔軟的簟席,他身上蓋着帶着隱隱清香的柔軟被子,車廂挺大,像是一張牀,雖然還是些微顛簸,但是比他之前坐的馬車好太多,不可同日而語。
魏頤想了一下,內心忐忑,去撩了馬車簾看外面。
兩匹馬拉着他們的馬車,除了車伕,還坐着另一個頗英武的人。
對方知道魏頤醒了,就回頭來看他,對他一點頭,道,“魏公子,卑職奉命來帶你回去。不久就能到京了,不知你可是餓了,馬車裡有乾糧和水,你找找,自己吃吧!”
魏頤隱隱有猜到自己爲什麼會在這種馬車裡,但聽到這個人這麼說之後,他才確定了事情果真如他所想。
他抓着車簾的手顫了一下,臉色沉下來,道,“魏章和方成呢?”
對方對魏頤態度很恭敬,答道,“卑職只是奉命帶你回去,你的那兩個僕人,還在那客棧裡,並未驚動。”
魏頤很驚訝,又看到除了他這輛馬車,馬車前後都還有護衛馬車的護衛,他們騎着馬,訓練有素,都不是普通人。
這是官道,有別的行人、馬車牛車等經過,也只是靠邊讓道,似乎看到他們這規格,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惹不起趕緊躲。
魏頤有些頹然,眉頭蹙起來,看着那人,問道,“你們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
對方沒想到魏頤會問得這麼直接,一愣,然後才答道,“恕卑職無法奉告。”
但魏頤其實已經猜到了,氣憤地道,“是不是他派人一直監視我家,還讓人跟蹤我。”
對方沒答,這不是他能答的話。
魏頤看到情況至此,也沒法子了,只擔心起家裡人來,問道,“我父親和大哥呢?”
對方依然回答,“不清楚,卑職只是奉命帶你回去。”
魏頤只得放下車簾,氣悶又無力地坐回去。
因馬車一路行得快,加上半夜啓程,午時未到就回京城了。
魏頤以爲他們會把自己帶進宮裡去,還正想着法子如何應對容琛,讓他千萬別牽連父兄,沒想到馬車並不是走的去皇宮的大路,而是拐到了一邊往他家的方向走。
馬車行到魏府門前,魏府開了可供馬車進去的側門,馬車在魏府的前庭停了下來。
魏頤下馬車的時候,精神些微恍惚,他昨天從這裡離開,還以爲至少幾年十幾年都不能回來了,沒想到這才一天,他又回到了這裡,而他離開的這一天時間像一場夢一樣。
魏頤下馬車,魏暉走過來接他,臉上是深深的憂慮。
魏頤有些腿軟,被魏暉扶住了,魏頤看着他,問道,“你們沒事吧!”
魏暉搖搖頭,對他小聲道,“皇上在你房裡等着呢。他這樣把你抓回來,恐怕是給我們整家人看的。”
聽聞容琛在自己房裡,魏頤一愣,身子也是一顫,眉頭蹙起,“他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