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魏頤的憤憤之言,容琛別的感覺沒有,只是被那“老頭子”三個字給深深地刺激了。
他一向知道魏頤不喜歡舞刀弄槍,只喜好看書清談琴棋書畫這些雅緻的玩意兒,而且,容琛自己也不可能喜歡魏頤去跟一羣男人混在一起練刀使拳,也喜歡魏頤清清爽爽吟風弄月,只要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所以,容琛讓魏頤進宮去做侍衛,只是給一個魏頤名正言順入宮的名頭而已,進了宮,他是在做侍衛本職,還是隻是在皇帝身邊陪着,外面的人哪裡那麼容易窺探得到。
容琛安慰地摸了摸魏頤的臉頰,帶着他在一把大的楠木椅子上去坐下了,說道,“當今皇上正直盛年,你怎麼說他是老頭子,小心被有心人聽到。你這還是要去做侍衛的,到時候,人多口雜,你一不小心,口舌之誤,被人抓到什麼把柄,可讓我如何安心?”
說起魏頤叫皇帝老頭子,魏頤其實知道皇帝今年才三十來歲,但是,在他的想象裡,英明神武威嚴有心機的皇帝,差不多就該是沒有年齡界限的一個人,說不得該是他父親那般嚴厲而不苟言笑的人,所以,魏頤就把對方定位成他父親或者他的老師朱老夫子那種模樣的。
再說,皇帝就是一個職務,在他的心裡,皇帝只要做好皇帝該做的事就行了,管他長什麼樣呢。
所以,三十出頭的皇帝被他說成是老頭子,又有什麼關係。
魏頤對此不以爲然。
這也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容琛雖姓“容”可能是皇室中人的原因,因爲他最開始就潛意識地認爲皇室中人就不該是容琛這樣溫和的人,當然,他自己沒想過容琛只對他溫和這種情況。
魏頤對容琛那樣抱怨,其實也沒想聽容琛怎麼來安慰他,或者跟着一起罵一罵那個不查明情況,就隨意讓他這種文弱書生去做侍衛的皇帝,他就只是想找個人宣泄一下心裡對這件事的不滿而已。
於是,容琛那樣教導他,他也是不以爲意的,撇撇嘴,道,“我也就只在你面前這麼說說而已,在外人面前,我哪裡會這般口無遮攔。”
容琛聽他這樣說,分明是將他當成了最親密的人,於是剛纔因爲“老頭子”而來的鬱氣也消散了,握着魏頤的手,笑着道,“不想進宮當侍衛?”
帶着笑意的言語裡含着滿滿的寵溺和憐愛,魏頤當然聽得出來,見到容琛之後,因爲要當侍衛這事而來的難受也去了不少,覺得天無絕人之路,總是有辦法的,或者以後適應了當侍衛,或者找個什麼法子從侍衛營裡出來,總之,一定是能夠好好過下去的。
而且,他想到歷史上和紳不就是從侍衛做起的嗎,最後完全是權傾朝野的大臣,雖然是個奸臣和貪官,但人家畢竟做得到不是嗎?
魏頤雖然沒想過要多少權多少錢,但畢竟從和紳身上看到了武官轉文官的希望,心情就更好了些。
原來苦着的臉也有了些笑容,還對着容琛比了比自己胳膊粗細,翻了翻手掌給容琛看自己手上的無力,嘴裡還說道,“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是當侍衛的材料嗎?到時候,若是遇到什麼事,別說讓我提劍上前砍殺保護皇上,我不要躲到皇上背後去讓他給我擋刀就是好的了。人各有志,我志不在舞刀弄槍,只會舞文弄墨,皇上他不明察秋毫,這樣誤判我進侍衛營,嗚呼,悲哉,悲哉!”
魏頤這話實在說得大逆不道,容琛聽後卻一點也不怪罪,反而覺得他可愛得緊,被他逗得大笑起來。
魏頤攤在他面前的手掌白皙漂亮,手不大,但指節長,指尖上粉粉嫩嫩,異常惹人。
容琛把他的手拿到手裡撫摸,笑道,“那到時候,你就躲到皇上身後去吧。朕……”他正要說朕準你躲在身後,會護你周全。又反應過來不能說,於是又笑着帶過去了,沒有再說。
魏頤卻接着他的話,問他,“真……,真什麼?”
容琛手指撫上他的臉腮,託着他的頭在他脣上親了一下,深邃幽黑的眸子裡含着暖暖的笑意看着他,在他脣邊低聲道,“真到那個時候了,我定然去擋在你面前護着你。”
魏頤只當他說的是逗自己開心的情話,畢竟,要是真有那個時候,他定然是自己死也要護到皇帝面前去的,不然,到時候定他一個貪生怕死護主不周的罪名,他不僅自己活不成了,怕還會連累家人呢,要是來個株連,他怕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但容琛這樣說,魏頤還是非常高興的,胳膊環上容琛的頸子,在容琛的脣上親了幾下,目光裡滿是柔情愛意,道,“真到那個時候,我也捨不得你擋在我面前了。”
兩人四目相對,自覺身周繞着一層暖暖愛意,院子裡的樹上有小鳥不時叫兩聲,容琛側着頭又去親吻魏頤的脣,兩人開始纏纏綿綿地接吻起來,試探着輕啄着,又膠着地含着吮吸着,感受對方的所有氣息,用舌尖試探着,糾纏着,直到呼吸不暢,才慢慢分開。
魏頤將額頭抵在容琛的額頭上,半閉着眼睛,長長的眼睫輕微地顫動,心跳咚咚咚的聲音不斷擊在他的耳膜上,在這感覺美好和幸福的時刻,他突然又有點感傷,道,“人生總說短暫,但身處其中,卻一點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容琛,我們以後會如何呢?”
容琛的手摟住魏頤的腰,將他摟在懷裡,又親吻了一下魏頤的額頭,安慰道,“我會護着你的。”
魏頤笑了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說出這種傷感的話來了,也許是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吧,有好有壞,但總歸變故太多,容忍讓人產生不穩定之感,所以對未來也容易產生些傷懷情緒。
他以前其實並沒有想過和容琛的將來,他總覺得兩人偷偷摸摸談情說愛,也沒什麼長久的將來可言,還有感情的時候就在一起,沒有感情之後,就分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但也許是剛纔聽了容琛那護他周全的情話,心中升起了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至於想到了兩人不可預料的將來。
魏頤這般想了一陣,就又笑着轉移了話題,道,“不說這些話了,沒甚意思。”又擡起頭笑咪咪地盯着容琛的臉,“你怎麼突然來了,知道我在?”
容琛道,“還不是某個人心情不好,我擔心着呢,過來看看他。”
魏頤道,“你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容琛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腰,道,“你說我怎麼知道的呢?一個人躲在這裡彈琴,還盡是金戈鐵馬帶着殺伐之氣的曲子,誰聽了能不知道你心情不好。”
魏頤靠在他身上,道,“沒事幹,還不讓彈彈琴了。”
容琛憐惜地望着他,問道,“你那個小侄兒魏歸真呢?”
魏頤道,“跟着我嫂嫂出門了,可能又是去哪個廟裡上香了吧,或者找個假仙給算算命。我小時候覺得我大哥和大嫂不把歸真帶在身邊挺不對的,現在嫂嫂總是帶着歸真,我又覺得難受了。”
容琛問,“怎麼就難受了?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
魏頤點點頭,“是啊。總覺得歸真不是我一個人的了一樣。心裡不舒服。”
容琛笑,道,“他總歸要長大的,你還能一輩子把他束在身邊不成?再說,你那樣待你侄兒,如何待我呢?”
魏頤睜大了眼看他,“你和歸真又不一樣,怎麼能放在一起比,他是我親人,你……”
魏頤說着,眉頭挑了挑,帶着些挑釁,又有媚意,容琛含笑看他,魏頤才接着說道,“你是情人不是麼?又不一樣。”
容琛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
那天,魏頤和容琛在一起待了挺久,一起用了晚飯,還趴在他懷裡又說了一陣話,後來魏頤還在容琛懷裡睡着了,等他第二天醒來,卻是在自家牀上,他也記不得自己如何回來的了,問起明鷺,明鷺也說不上來,就說她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的。
其實,昨天明鷺看魏頤一個人出門,有偷偷跟在他後面,卻看到自家公子是進了原來“馬府”的後門,但據明鷺所知,馬府裡的那位馬大人仙逝之後,馬府裡的人就搬走了,後來搬進去住的是什麼人,她卻是不知道的,因爲這府裡總是關着門,平時也沒什麼生息,實在詭異,她一直在馬府後門口等了好一陣,後來看到即使天上太陽烈烈,但那裡因爲無人,又有幾株大槐樹,不由得就覺得有些陰森森,最後她覺得害怕,就趕緊回來了。
她想問魏頤去了那個“馬府”做什麼,而且到她睡下的時候都沒回來,但看魏頤無心理她,她便不好問起了。
又因魏頤問她他是如何回來的,明鷺就欲覺好奇,心想自家公子怎麼自己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麼,聞聞他身上,也沒有酒味,既然沒喝醉,怎麼就不知道自己如何回來的呢,難道是遇到了什麼精怪之類的邪物,那可就不得了了。
明鷺心裡惴惴的,覺得還是去給魏頤弄個辟邪的符咒之類的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