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玄動作一向如行雲流水,既然打定主意要廢他兩條胳膊,便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咔嚓”、“咔嚓”兩聲,如人的心跳聲一般,銜接得那麼自然,絲毫沒有停頓。
在場所有人都被震驚到了,無聲,睜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全是敬畏。就連那條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大狼狗也不叫了,呆呆地望着這邊。
顧蔓怔怔地看着他,披灑在他身上的陽光無疑將他的形象放大了好幾倍,整個人閃閃發光,簡直光芒四射,讓人也在也有辦法忽視。望着痛得直不起腰的蕭祈玉,顧蔓心裡那叫一個痛快啊!若時間和場合允許,她真想衝上前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看着蕭隱玄的目光裡漸漸多了份崇敬,這一刻,他簡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上天派來拯救她、補償她的天神!男主算什麼,男主蕭祈玉還不是被他打得痛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顧白葭最先反應過來,大叫一聲“玉郎”,並朝着蕭祈玉衝了過去,在蕭隱玄放開他的瞬間,她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眼淚淌的跟條小河似的。
“玉郎,玉郎你怎麼樣了?”她不停地用手揉搓着蕭祈玉的臉,卻一邊迎着陽光流淚,淚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反而更添了她的美麗,不過很可惜,蕭隱玄是個瞎子,他看不見。
顧白葭哭着大聲對蕭隱玄說道:“蕭隱玄,你太狠了,他是你弟弟啊,你怎麼下得去手?”
“這句話同樣送給你,蔓兒是你妹妹,你又如何下得去手?”頓了頓,接着說道:“再者,願賭服輸。”
“你,你……”她根本答不出來,便立刻轉移話題:“你不是說只卸一條胳膊的嗎?你趁人之危!你欺人太甚!”
她聲音如人一樣嬌弱柔美,即使在傷心憤怒之時也婉轉動聽,指控中亦多了一份足以讓人心疼的柔弱無力。
蕭隱玄緩緩轉身,俊美無儔的面孔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添一種動人心魄的美,他冷冷勾起嘴脣,嘴角卻在嘲諷:“我是說我賭一條胳膊,但沒說他若輸了只卸他一條胳膊,他傷了蔓兒在先,難道不用還債?”
說起來,只讓他多斷一次也太便宜他了。
“你,你欺人太甚!”顧白葭喃喃地重複着這一句,一手抱着蕭祈玉的頭,另一手摟着他抽搐的身子,看着他無力垂下的雙手,心痛德難以自拔,連哭泣都有些無力。
“賢王世子,這恐怕,這行爲不太合適吧?他畢竟是世子。”永昌侯亦被震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但在他的潛意識裡,榮王世子比賢王世子更不能得罪,畢竟,榮王府的人都不是善茬啊。
蕭隱玄走回顧蔓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對永昌侯道:“侯爺,都是你的女兒,都是世子妃,本世子勸你莫要寒了已亡人和自己女兒的心。”
他口中的已亡人自然是枉死的柳姨娘,永昌侯聽到這句話時,渾身一震,永昌侯魁梧的身軀無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
蕭隱玄繼續道:“對了,榮王世子妃回門那日,我養的一隻黑貓從貴府的一個院子中叼走了一瓶‘七巧紅’的解藥,聽說,當日榮王世子中的就是此毒。侯爺難道不覺得是種巧合麼?”
永昌侯再次震驚,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瞳孔有些渙散:“你說什麼?”
“‘七巧紅’爲上官清源所有,此藥突然出現在侯府,難道侯爺竟沒有絲毫的好奇?上官清源過來解毒之後也沒給任何解釋?天下間能讓上官清源包庇的人又有幾人?侯爺竟從沒想過其中的前因後果?”
他一語中的,將事情的真相全都挑明,只留下一干餘人張大着嘴驚奇地望着他。
“你,你爲何不早說?”
他冷笑,卻是緩緩側過頭去,目光溫柔地看着顧蔓,當然,如果他能散發出目光的,那一定是溫柔的。“蔓兒心地善良,處處爲他人着想,她說柳姨娘已經去了,侯爺身邊的人再如何也比不得與夫人多年的感情,又何必破壞?不過今日之事,我卻是看不過去了。”
語罷,擡起臉,緩緩“環視”周圍一圈,陰寒的氣氛壓得他人都擡不起頭來,他嘴角的笑意越發森然。
只是,在面對顧蔓時,又恢復了先前的和煦,“傻丫頭,以後不要將什麼委屈都憋在心裡,侯爺如此明理,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彷彿永昌侯再不爲她做主,就是不明理一樣。不得不說,蕭隱玄這番話,將顧蔓的形象也襯托得無比高大,永昌侯也被他說得十分尷尬,立刻保證道:“蔓兒,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父親爲你做主。”
“侯爺沒像以前一樣不問緣由就破口大罵,蔓兒已經很滿意了。”
永昌侯被她這句話羞得簡直無地自容,他滿臉通紅,目光閃躲:“蔓兒,你……”
受了那麼多委屈,如何能不怨?
說到底,她臉上的傷還不是因爲他那一杯滾燙的茶?
永昌侯心裡的愧疚有多大,此刻對顧夫人的怨恨就有多深。同牀共枕二十多年,他怎麼就沒看出她的蛇蠍心腸?
他真是,連個瞎子都不如啊!
“你放心,父親不會再糊塗了。”說罷,轉過身去,目光兇狠地看着他的夫人。“夫人,咱們也該好好說一說話了。”
顧夫人早被大狼狗嚇得嚎啕大哭,此刻見自己女婿又受到這種對待,又聽見蕭隱玄在衆人面前細數她的罪行,如今看到侯爺要吃人的眼光,便不由得想起了王姨娘死時的慘狀,她頓時後悔不迭,恨不得一頭撞死。
又怕又驚又怒又內疚,多種情緒交織在心頭,一時悲憤過頭,直接暈了過去。
“夫人,夫人……侯爺,夫人暈倒了。”
一直站在角落裡的小丫鬟們瞧見夫人昏倒,卻沒一個人敢上去幫忙。
洞悉了真相的永昌侯氣憤不已,竟直接抓起顧夫人的一隻手,將人拖走了。
“侯爺,你不能這麼對母親啊!侯爺!”顧白葭,見母親被他直接拖在地上,立刻放開了蕭祈玉,準備解救母親,可她哪裡跟得上怒髮衝冠的侯爺?才追幾步,侯爺便拖着顧夫人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她呆呆地望着前方路上留下的一人寬的拖痕,悲不自勝。
而她的身後,蕭祈玉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雖然雙臂被折斷,但平時的武功底子不弱,整個人只是晃悠了幾下才掌握住平衡,但,經過顧白葭身邊時,竟破天荒沒去看她。
“玉郎……”顧白葭見他腳步踉蹌,立刻伸手去扶他,哪知,卻被蕭祈玉的咆哮聲給震開:“走開!”
“玉郎,你怎麼了?很痛是不是,我們找上官……”話還沒說完,就被蕭祈玉重重推開,顧白葭倒退幾步,差點摔倒,可是蕭祈玉更加可憐,他強行擡起手臂,此刻痛得五官扭曲變樣,蹲在地上汗水直掉。
“玉郎!”再次經受打擊的她有些站不住腳,身子搖晃得如同風雨中的孤草,悽楚可憐。
蕭祈玉根本不理會她,猶自強撐着不太協調的身體,走出了永昌侯府的大門。顧蔓突然想起來,剛剛蕭隱玄揭開了他中毒的真相,兇手就算不是顧白葭,也該是顧夫人吧。而且,七巧紅的藥原屬於上官清源,顧白葭怎麼可能不知情?再加上此次,蕭祈玉極力相信顧白葭和顧夫人的清白,才和蕭隱玄打賭,卻沒想到自己輸得一塌糊塗,更是在衆人面前接連被廢了左右手,此刻惱羞成怒,也確實能夠理解!
“走吧,手也該疼了,回去上藥。”正當她出神時,暖人心的話突然從耳邊傳來,她仰頭衝他一笑:“好。”
今天實在太解氣了,以致她高興得連疼痛都忘記了。
顧夫人,她最討厭顧夫人了,以前每一次顧夫人都會站在維護她的位置上,實則將她往風口浪尖推;如今她每次則會站在“正義”的一方上,實則將她往火坑裡推,如今見她自食惡果,她真想仰天大笑三十聲!
蕭祈玉,原書中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狗屁男主,她能理解他對顧白葭的緊張和憐愛,可顧白葭不過摔了一跤,他至於要殺了她嗎?那顧白葭沒了孩子時,怎麼不見他狂性大發在榮王府大開殺戒?說起來還是對她成見太深所致,今天他得此下場,顧蔓一點都不覺得他可憐。
還有顧白葭,若她替顧蔓求情是真的爲了救她,顧蔓也會誠心誠意感激她的恩德,可惜,白蓮花竟然以自己爲餌,不惜陷害她,那麼抱歉了,她也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說起來,還是顧白葭有做白蓮花的資質,差點摔一跤都能讓蕭祈玉有殺了顧蔓的衝動,哪像她啊,想殺個人還得千方百計地誘人上鉤,再借其他因素將人除之而後快。
不過,想到蕭祈玉最後對她的態度,顧蔓心裡只有八個字:只有更爽,沒有最爽!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