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涼爽了許多,顧蔓讓人將軟榻擡進院子裡,晚上便倚在榻上擡頭數着天空上的星星,疏清和小離兩人分散在她的左右,心不在焉地爲她打着扇子。
兩人時不時地來個眼神交流,嘴角卻勾着同種意味的笑,半晌,小離終於耐不住好奇,開了口:“小姐啊,你今天是不是很開心啊?”
開心?
有一點吧!
夜間的星空美不勝收,星星如同閃亮的鑽石鑲嵌在夜空中,銀河在涼風的微微扇動下,彷彿在流動,神秘又如此美好,讓人忍不住想窺探其中的奧秘,卻又不願意破壞這份美感。
沒有得到回答,小離癟着嘴,不甘心地繼續問:“小姐,世子今天和你說什麼了?你是晚上纔回的哦。”
小離和疏清也是見她最近變得隨和親切了許多才敢這麼和她開玩笑,若是以前那個小姐,恐怕她們躲都來不及呢。
顧蔓沒好氣地白了這個八卦的丫鬟一眼:“晚上涼爽。”
又不會讓人看到!
關於這一點,她不得不讚揚蕭隱玄的細心體貼,她現在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不管是蕭祈玉婚禮上的搶婚,還是上官清源在榮王府顧白葭面前親口承認喜歡她,又或者是皇上親自將她賜婚給了蕭隱玄,能夠同時與這三個絕世絕色男子扯上關係,嫉恨她的人一人拔一根汗毛都能將她壓死了。
所以眼下,能少些麻煩就不要製造麻煩。
好在她還有喪期在身,不必經常出門,亦不必應付那些暗藏刀光劍影的豪門宴會,這大大減少了她的曝光率以及可能找來的麻煩。
“我纔不信。”小離細聲嘟囔道:“難道世子沒跟你說那些戲文上的話,什麼‘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顧蔓伸手在她額上狠狠地點了一下,故作惱怒狀:“好大膽的丫頭,我看你是思春了吧?疏清,你還記不記得先前王姨娘院子裡的那個護衛叫什麼?”
“哎呀小姐,我纔沒有。”一着急,連“奴婢”都忘了說。“他又呆又傻,我才瞧不上他。”
說着,臉卻紅了,本來是看不見的,可她做賊心虛地將臉別到一邊,反叫顧蔓和疏清抓住了把柄。
疏清捂着嘴在一旁偷笑。“小姐,你看看她,還不承認呢,臉都紅着這樣了,小離居然也有害臊的時候。”
顧蔓也笑:“是啊,真是難得,看來真和那個護衛有關,改天等我膩煩了這丫頭,立刻稟告侯爺和夫人,讓他們將你攆出府去,看你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哎呀,小姐,你就知道欺負我!”小離羞得直跺腳,跑進屋子裡去了。顧蔓和疏清笑了一會兒才停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便收到榮王府的消息,這一次來的還是常嬤嬤,她滿臉春風地走進來,看上去十分高興,“四小姐安好,多虧了四小姐說服上官神醫,我家郡主才能痊癒。王爺和王妃感念四小姐的恩情,準備了酒宴答謝四小姐,四小姐收拾一番便跟老奴一起去吧。”
顧蔓笑着回絕:“救死扶傷是大夫的職責,上官清源能去救人,說起來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麻煩嬤嬤回稟王爺和王妃,他們的盛情顧蔓記在心裡,但我有喪期在身,不宜出門,還望他們見諒,另外,郡主的病已經好了,還得麻煩嬤嬤派人將這些東西取回去。”
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她自然懂的,先前是常嬤嬤走得太急,她連拒絕的話都沒能說出口,現在能說清楚最好,那個榮王妃一看就是精明的主兒,她並不想與她有太多的交集。
哪知,常嬤嬤笑着回道:“四小姐太客氣了,王妃早就知道四小姐會這麼說,這不,王妃說了,改天等郡主的身子好些了,便親自帶着郡主登門道謝,到時候四小姐可不能不給王妃面子哦。”
說完,又如上次一樣,完全不顧別人的想法,揚長而去。
若不是看着她一臉笑意,只會讓人覺得她是來下戰帖的!
罷了,大概榮王妃我行我素慣了。
顧蔓不再理會。
哪知,榮王妃當真說到做到,在三天之後帶着明月郡主來了。
若是以前,榮王妃親自拜訪,顧夫人肯定會熱情澎湃,熱烈歡迎的,但自從顧白葭嫁去王府,受到榮王妃的處處刁難後,顧夫人的熱情漸漸消失殆盡,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只是帶着章姨娘做了個樣子,給她請安。
不過,她並麼有錯過榮王妃笑意盈盈的樣子。
榮王妃也並不想見她,只隨意道聲起吧,便帶着人從大廳揚長而過,直接去了顧蔓的幽曇院。
“哼。”顧夫人算是發現了,自打巴結上榮王妃後,顧蔓的運勢特別好。此刻,兩人指不定在商量怎麼對付葭兒。
想到這兒,顧夫人的心裡滿是怒火,她的葭兒前不久纔沒了孩子,現在整日以淚洗面,憑什麼顧蔓能夠如此春風得意?
她不過是個卑賤女人生下來的低賤庶女!
憑什麼榮王妃能像個沒事人一樣,還笑得如此燦爛?
難道葭兒沒了的,不是她的親孫子麼?
章姨娘並不太樂意看到顧夫人這幅嫉恨的嘴臉,隨便扯個理由便回自己的蘭心院研究香料去了。
留下顧夫人站在原地恨得咬牙。
榮王妃今日穿着一件金羅蹙鸞華服,一身華麗耀眼的珠寶使的她整個人熠熠生輝,往顧蔓的屋子裡一站,整個屋子頓時明亮了不少。她的臉色看上去極好,雖然今天天氣不熱,一路分花拂柳地過來,此刻臉頰微紅,看上去竟然帶着少女的嬌俏,不過那雙老氣橫秋的眼睛卻是泄露了她的年齡。
明月郡主跟在她的身後,踩着蓮花小碎步進來,她上着五彩刻絲石青銀鼠小褂,下穿五色錦盤金彩繡綾裙,粉紅色腰帶上綴滿了黃豆大小的白珍珠,右側還斜掛着一排金線流蘇,隨着她柳腰款擺,流蘇輕微擺動,折射出動人的弧線,金光閃耀,更加引人注目。
她與榮王妃相貌有五分相似,不過眉宇間多了一絲韌性,芙蓉如面柳如眉,只是看上去不如榮王妃端莊老練。
當看到屋子裡並沒有她想象中奢華後,鄙夷的神色頓時出現在了臉上,她有些不屑地看着顧蔓,坐下之前,都要讓丫鬟幫她換張新坐墊。
跟在榮王妃和郡主身後的丫鬟婆子也一齊涌進屋子,原本寬敞明亮的地方瞬間變得狹小,她立刻嬌聲說道:“你們都出去,擠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下人們立刻散開,尋找陰涼庇身之所。
“喂,說你呢,你也出去。”
疏清正託着兩杯熱茶走過來,冷不丁被她一吼,手中的托盤差點掉了。她趕緊扶好,道:“奴婢是來給王妃和郡主奉茶的。”
明月郡主根本不買賬,纖纖素手朝着顧蔓的方向一指:“出去,不是還有她嗎?”
疏清忍着怒氣解釋,“她是……”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打斷:“不要讓本郡主重申第三次。”
“疏清,你先下去吧。”顧蔓站起來,接過她手中的托盤,將茶杯一一放在兩人面前。
榮王妃也看不下去了,喝道:“月兒,不要胡鬧,母妃在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她是你救命恩人。”
“哼。”她紅脣一嘟,將小臉瞥向旁邊:“誰要她多管閒事了,清源哥哥纔不會不管我。”
顧蔓聽得心裡直搖頭,這麼可愛的郡主,若只是刁難任性倒也罷了。可偏偏如此小的年紀就心腸歹毒,連孕婦胎兒都不放過。
榮王妃無奈,只能用眼神示意,讓她懂事些。
明月郡主根本不聽,蹭的站起來,她比顧蔓還要矮上幾分,可偏偏要昂着臉,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本郡主告訴你,別以爲讓我母妃對你另眼相看,你就能在榮王府裡肆無忌憚。還有,不管是我哥哥,玄哥哥,還是清源哥哥,你最好離他們遠一些,否則,本郡主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月兒!”榮王妃重喝以示警告,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圈在懷裡,可明月郡主一個勁地掙脫着,杏眼睜得老大,瞪着顧蔓,還一直捏着粉拳躍躍欲試,證明她所言非虛。
“月兒不懂事,蔓兒啊,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榮王妃面色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骨子裡反而透着一種驕傲,“不過,月兒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初是你死活要嫁給玉兒,本王妃剛剛允了你,上官清源便當着衆人的面親口說喜歡你,而玄兒也讓皇上下旨賜婚。蔓兒,做人可要知足,尤其是女人,否則,一旦被其他女人妒恨上了,下場只會很慘的。”
顧蔓微微一笑:“多謝榮王妃提醒,顧蔓曉得了。”
榮王妃見她態度不溫不火,又問道:“玄兒雖好,畢竟是個瞎子,賢王府也遠遠比不上我們榮王府,同樣是世子妃,可地位,榮華,權勢,全都不一樣,你確定你考慮好了?”
“聖意不可違,王妃厚愛,顧蔓心領了。若再改變主意,光是違抗聖旨這一條,顧蔓便死罪難逃了。”
榮王妃見她軟硬不吃,也確實怒了,“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榮王妃是何等人物,敬的酒,顧蔓自然吃不起。至於罰酒麼,顧蔓自認問心無愧,並無愧對王妃的地方,若王妃要罰,恐怕還得給出個理由來。”顧蔓慢里斯條的回答,只不過,簡單的幾句話,卻將榮王妃氣的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