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覺一補便是半日光景,望着窗外濃濃的夜色,似染上了一層墨藍色的天幕,安雨欣長長的嘆了口氣,月光依稀透過窗口投在白色的身影上,將如雪的容顏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華。
好像自從來到這裡,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覺了,幾乎把以前睡不足的覺通通都給補了回來。懶懶散散的伸了個懶腰後,便擡步走出了房間。
因是夜晚,一層廳堂內除了兩個值夜的人外空無一人。見有人從樓上走下,忙開口詢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安雨欣本想偷偷溜出去,腳下的步子也比平日放輕了些許,不料卻還是被覺察到,鬱悶的撇了撇嘴,這人是屬貓頭鷹的嗎?既然已被發現,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繼續走下了樓,對值班的兩人擺擺手道:“你們繼續你們的事,我就出去隨便走走。”
兩人聞言對視了片刻,一人斟酌着道:“姑娘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最好不要出去,現在天色這麼晚了,若是出了什麼事就麻煩了。”
安雨欣自是知道兩人擔心什麼,無非就是此時外面已是黑燈瞎火的,怕她一個弱女子遇到什麼歹徒、色~狼之類的。
首先,她不是弱女子,再說,有那麼“稱職”的卓越無時無刻的貼身陪同,就算她想出事也不怎麼可能。
安雨欣再次朝面待憂慮的兩人擺擺手,無謂灑脫的道了句“放心,本姑娘保證定將自己毫髮無損的帶回來就是。”語落,瀟灑的一揮衣袖,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出了悅來客棧的大門。
身後的兩人均是一聲搖頭嘆息,但也未再阻攔什麼,繼續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果真是無事一身輕啊,一襲如雪衣衫似是沐浴在月光中,安雨欣嘴上哼着不成調的小曲,時而東張張、西望望,時而腳步停下片刻欣賞無濁的月色。
先前還有些埋怨其他人不喊醒自己用晚膳的想法早已煙消雲散,雖說悅來客棧的珍饈美味固然讓人垂涎三尺,不過能欣賞到這夜色中的燦燦光華,無疑更是極好極好的。
所有盤旋沉澱壓抑在心上的情緒隨着微涼的秋風吹散淡淡,清風吹起安雨欣散落了一縷的青絲,一如主人心中的愉悅,歡快的飛舞的耳畔邊。
悅來客棧位於岳雲,是整個江南最繁華的城市,雲安街又是岳雲最爲聞名的街市地段,現今已是深夜,自是少了白日裡從不間斷的珍奇珠寶、各色吃食、綾羅綢緞的叫賣聲吆喝聲,不但不覺得可惜,安雨欣倒是認爲塗了個耳根清淨。
整條街道靜幽寧靜,只零零散散的有兩三處擺攤賣夜食的小攤,與白日裡的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截然不同,讓人另有一番感觸。
安雨欣撫了撫肚子,睡了大半日,肚子自是也未進食,腳下便轉而優哉遊哉的轉了方向,向着不遠處的幾個小攤走去。
目光掠過前面幾個小攤,猛地定在街尾的一處不起眼的小攤上,思緒飛快流轉,腦海中浮現出以往的記憶。記得還在學校的時候,最愛和林曉薇翹課跑出去外面吃好吃的。
兩人最愛吃的就是餛飩配綠豆糕,雖然一樣是鹹的,一樣是甜的,覺得相配一起會很奇怪,但是每次兩人都是吃的不亦樂乎。記得林曉薇每次都是提前吃完自己的一份,然後耍賴想辦法從她手裡搶過綠豆糕。
思緒觸及往事,柔暖的笑意不由溢出脣角,伴隨着絲絲的感傷。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光劃破一絲黯然,帶着些許無奈與蒼涼。
安雨欣吸了吸有些酸澀的鼻翼,扯開一抹笑顏,大步向街尾的賣着餛飩與綠豆糕的小攤走去。
她可以一樣買兩份,通通吃光,彌補先前總是被搶的忿然,看她林曉薇還怎麼再與自己搶。
“老闆,一碗餛飩,一份綠豆糕。”安雨欣指了指小攤旁掛着的牌子,開口道。
“好嘞。”小攤老闆揚聲應道,着手開始忙活起來。雖是位有些年邁的老人家,但嫺熟、利落的手法卻無絲毫拖拉。安雨欣心中讚歎了一聲,便走到一旁給客人放置的長凳長桌前坐下,百無賴聊的看着雲安街的夜色。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道輕緩嬌柔的聲音飄飄然響起,“老闆,一碗混沌,一份綠豆糕。”
聽聞身後傳來的柔聲,安雨欣微微挑了挑眉,並未回頭,眸光忽而浮現一閃而逝的詫色,只是片刻,面色便恢復平靜,仍然並未回頭,只是秀眉卻幾不可見的微微蹙起。
小攤老闆卻面露了些爲難之色,看了看安雨欣坐着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前站着的紫衣女子,“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這已經是今日的最後一份餛飩與綠豆糕了,剛纔已經賣給了那位白衣姑娘了...”
紫衣女子聞言嬌美的面容微微浮現一絲疑惑與怔然,如琥珀的眸子忘了眼攤小攤旁坐落着的白色身影,眸光微微斂了些,“竟還有如此巧的事?”
小攤老闆歉意的笑了笑,道:“不如姑娘明日再來吧,小老兒定會給姑娘算的便宜些。”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語氣依舊輕飄飄道:“不知那位姑娘可否付過了錢?”
小攤老闆不意紫衣女子會問此問題,面露猶豫之色,不知是該開口還是不該開口。
紫衣女子卻彷彿看出了小攤老闆的心思,柔聲道:“既然那位姑娘還未付錢,就說明這東西還是未曾賣出。我願意出三倍的價錢來買這最後一份餛飩與綠豆糕,您看可否把這最後一份賣給我?”
小攤老闆聽到紫衣女子願出三倍價錢,老臉頓時一喜,隨後又看了看旁側的白衣姑娘,看兩位的穿着打扮,應都不是普通人物,賣與一位,便定會得罪另一位,隨即面上爲難之色更甚,“這...這...”
安雨欣忽而一笑,笑的有些讓紫衣女子不明所以,轉而微微蹙眉,美眸淡淡看向旁側,卻見坐落的白衣女子並未轉身,也未回頭...
也不知是她安雨欣着實與這餛飩配綠豆糕沒有緣分還是怎的,在那個世界有林曉薇想着法子與她搶,現如今有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安雨欣此笑卻是聲苦笑,有幾分無可奈何,奕有幾分緬懷往事卻再不得回憶的哀涼。對於“程咬金”的如此行爲也不甚在意,淡聲道:“姑娘難道沒有聽說過君子不奪人所好嗎?”
紫衣女子視線始終落在那一襲如雪純淨的衣衫上,明明只是一個盡顯溫婉的纖細背影,周身卻似是籠罩着層層讓人望不透徹的哀涼,那種幾乎要把人捲入的深深哀涼莫名的讓人心底微微抽緊,讓人想要不顧一切的去打破那籠罩在雪衣青絲背影上的層層哀涼...
正深思的入神,忽而聽得一聲低柔清淡的聲音傳來,紫衣女子面色微微一怔,仿若大夢初醒般,默了片刻,嬌顏再次展開一抹攝人心魄的淺笑,柔婉的聲音道:“玲瓏只是區區小女子罷,自是算不得姑娘口中的君子。”
安雨欣聞言,略挑的眉梢又揚起了幾分。好一個能言善辯,玲瓏?想必就是這“程咬金”的閨名吧?脣角噙着一絲玩味的笑意,安雨欣撫了撫沒有絲毫褶皺的雪色衣袖,低柔清淺的語氣道:“那姑娘可曾聽說過先來後到?”
語落,紫衣女子笑顏平淡不變,而小老兒卻似是聽到了什麼晴天霹靂,面色是盡然的驚詫與愕然,其中還夾雜了一絲不敢置信與恍然之色。
安雨欣此時是背對兩人而坐,自然是看不到小老兒如此精彩的表情,而與之站立相對的紫衣女子確是看的一清二楚,面色是不以爲意的平靜,臉上笑意不減。
小老兒瞳孔因着過度的驚訝微微擴張了幾分,繼而張了張嘴,足足半響才發出聲音道:“你...你就是...你真的就是...”
安雨欣眸光劃過一絲幽光,傾了傾耳朵想再聽仔細些,卻還未聽到小老兒接下來的話便被那剛纔自稱區區小女子罷的紫衣女子柔聲打斷道:“回姑娘,玲瓏只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用我的方法得到。而且這最後一份餛飩與綠豆糕姑娘並未付錢,只能算是想買,而不能算是已經買下。既然姑娘還未買下,那玲瓏爲何不能買?”
果真是好一個能言善辯,安雨欣再次暗暗感嘆了聲,不由對此人的好奇程度再次添了幾分。隨即又想到以前每次林曉薇想從自己手裡奪去綠豆糕時,也總是會有各種千奇百怪又莫名的讓人聽後覺得說得過去的道理。
她倒是要看看,這古代翻版的林曉薇,是個何許人物...
坐落的雪色青絲背影緩緩而起,隨即轉過身來,安雨欣率先看向離自己僅有幾步之遙的柔美女子,目光觸及到一襲紫衣時,微微蹙了下眉,當目光定落在紫衣之上的如身影一般柔美的容顏時,脣角噙着的淡淡玩味的笑意剎那凝固,清麗的小臉上一瞬間萬種神色忽變忽幻。
是愕然...亦是不知所措...是驚訝...又似乎比之更甚...是激動到不能自持...還是心底不斷涌出的顫意...
面前站的亭亭玉立的柔美女子,一襲紫衣華麗錦裙,眉眼含黛,夫光如玉,如出水芙蓉,卻又比之更加國色天香,周身團團圍蹙着層層柔美與純澈,當真稱得上玉容仙姿,玲瓏剔透...
玲瓏...玲瓏...玲瓏?
安雨欣只覺視線似是須臾之間轉而漸漸恍惚,面前美貌絕倫的紫衣女子漸漸與記憶中另一張容顏疊合...
更匪夷所思的是,兩張容顏竟在下一秒,完完全全的重合在腦海中...記憶中那張容顏的一顰一笑是如此清晰,與面前柔美的紫衣女子輕淺的笑顏仿若是一個模子所印刻而出。
萬千思緒褪去,安雨欣面色攸然煞白,清澈純淨宛如墨玉的黑眸中涌上淡淡的霧氣...
如面色一樣幾乎白無血色的雙脣無聲的張合了幾下,低柔婉轉的聲音出口後竟是顫抖的令人驚駭...
“曉薇...林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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