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緊繃了許久的弓弦終於得以放鬆,安雨欣心中暗自重重地舒了口氣,目光望着鏡中映出的清麗容顏,披散的一頭青絲已被整齊乾淨的綰上,是那種華而不麗、嬌而不媚的清新感,髮髻上只簡單的橫插一支白色玉簪,恰巧與凝脂細嫩的臉龐相稱。
安雨欣看的一時失了身,許久後,目光才從那張清麗容顏上轉移,落到稍後方的那張此時神色歡愉、俊逸秀雅的修長身影上,那如墨玉的鳳眸正眼波柔柔的與她先前一樣定定的望着鏡內的清麗容顏。
安雨欣不自然的一聲輕咳,撫了撫頭上的髮髻,語氣略帶調侃道:“有沒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若奕微微一怔,脣角綻開一抹輕淺的笑顏,笑而不語,眉宇間的洋洋得意之色盡在不言中...
安雨欣鬱郁的翻了個白眼,目光挑剔的照了半天鏡子,詳作不屑的道:“也就馬馬虎虎嘛,跟子晴綰的髮髻差遠了!”語末,頓了頓,又道:“不知殿下這是從多少女人身上得來的經驗?”
安雨欣調侃的自得自樂,若奕聞言卻鳳眸一寒,語氣輕飄飄的吐出道:“你是唯一一個。”
他沒有說第一個,亦不是最後一個,而是唯一一個...
不意自己的一句近似玩笑的話語卻換得這麼一個肅穆的回答,安雨欣臉色一怔,一雙美眸變成了一汪深潭,涌動着不明的色澤...
若奕就那麼一派悠然淡定的站在一步之外,淡淡的凝着安雨欣怔愣的神情,沒有再言語的意思。
須臾後,只剩下靜謐,房間內的空氣似是被凍凝一般,壓抑的讓人有些快喘不過氣來...
至少...安雨欣是這麼認爲的....
不知近似詭異的氣氛維持了多久,直至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屋內兩人的神色動作一如方纔。
一個神色微怔,眸光忽變忽幻...一個周身雲霧繚繞,優雅風華...
允浩走進房內,看的就是這麼一副情形,先前還溫潤的眸光瞬間冷寒下來,尤其目光掠到安雨欣被綰上的一頭青絲後,秀眉倒豎,周身似被一身冰霜氣息凍住,語氣冷嘲開口道:“看來...我似乎是白忙活一趟了...”
靜謐、壓抑的氛圍驟然打破,一站、一坐在妝奩前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微微蹙了下眉,方纔從銅鏡上撤回目光,轉而順着聲源處望去。
安雨欣這才覺察到允浩的出現,又聽得剛纔那句似冷冷自嘲的話語,心裡瞬間涌出一絲莫名的愧疚感,隨後看到允浩身後站着的一個年紀約三十左右的豐腴女子,瞳孔縮了縮,斟酌了片刻,面上滿是無謂的一笑,“殿下剛纔只不過是借我的發練練手,我剛纔還嫌這髮髻梳的真是有夠難堪,三哥把人帶來的正好。”
說着衝允浩身後的豐腴女子道:“你愣在那幹嘛?還不過來給我重新綰髮?”語末,伸手便攀上頭上綰好的髮髻。
那豐腴女子聞言有些躊躇的望了允浩一眼,見後者無異議的模樣,隨後方纔略帶小心的走進妝奩。
若奕輕雲淺淡的面色驟然劃過一絲冷怒,就着兩人間的距離,一手握住安雨欣攀上髮髻的手,清涼入骨的觸感讓手中緊握的玉手微微一顫。
僅僅因爲老三的一句冷嘲的話,便要毀了他親手綰的髮髻麼?若奕鳳眸微眯,一身清冷華貴震的那豐腴女子愣在原地,再邁不開腳步。
允浩面上一聲冷笑,置於若奕方纔的面色轉變,心裡無疑是起了些詫異和訝然。
僅僅是這樣...就怒了麼?呵呵...以後的事...可是長着呢...
沒想到一直看似弱骨的手臂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竟只是輕輕一握便讓自己動彈不得,帶着不甘、困窘、微怒的情緒瞬間充滿胸腔,安雨欣順勢擡起另一隻手攀上髮髻。
若奕目光始終淡淡凝在安雨欣身上,下一秒便知道了她的意圖,幾乎是同時也擡起另一隻手,準確無誤的握住那隻還未攀上頭頂的玉手。
安雨欣一時氣惱不過,沒好氣的開口,“殿下這是做什麼?你綰的髮髻不合我意,我有權利拆了它!”
清幽如墨玉的黑眸此時似泥漿翻滾,眸底是與之不符的蒼涼和懇切,若奕並未鬆開鉗制着安雨欣的雙手,薄脣啓開,一向低潤輕緩的語氣卻單單含了絲不符身份的哀求,“不拆,不行嗎?”
語落,不只是安雨欣,連兩人近處的豐腴女子和允浩也是同是一震,那女子先前雖不知曉幾人的身份,只是一看幾人的穿着言語就知幾人的身份定不一般。
尤其現在聽得剛纔那聲“殿下”的稱謂,心裡更是萬分激動嚴明。面前清冷華貴的墨綠錦衣男子,似是齊高貴、清華、淡漠、威嚴於一體,僅僅是往那一站,便莫名的讓人想要去仰望,更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絕世風華、無限最貴的太子爺竟會這般近似低聲下氣與面前的女子說話。
心中不由暗自腹誹,兩人關係定是不會簡單了。隨後目光打量起坐在妝奩前的女子,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羅裙衣衫,凝脂細嫩,明眸皓齒,清華瀲灩,似不染風塵的仙子。心中升起的絲絲不甘與嫉妒瞬間化爲烏有...
允浩周身籠罩的氛圍更是愈加充滿了森森寒意,一雙眸子用上絲絲冷怒。
安雨欣面上卻是平靜無奇,連方纔微微的怒意也不復存在,心中卻如波濤洶涌,思緒萬千。
空氣凝固了半響,安雨欣猛然想起來自己雙手還被鉗制在一雙溫熱潤玉的手掌裡,兩手兩手緊貼而握,臉上似是也被染上那抹溫熱,慌忙抽出了被牽制的雙手。
敏銳的從鏡中捕捉到身後人兒的神色中若有若無劃過的一絲落寞,清冷華貴似是一瞬間蕩然無存,若奕的周身似被一身冰霜、哀傷的氣息團團圍繞,脣角勾起一抹苦笑,撤回雙手。
安雨欣心中狠狠一搐,蹙眉咬了咬脣,雙手再次攀上發頂。腦海轉瞬間閃過一張張畫面...回想起身後的人兒在替自己綰髮時,那小心翼翼帶着期翼的神色,那不掩歡愉的滿意之色,那笑顏暖暖...雙手頓時仿若就那麼僵硬在了半空中,再動彈不得...
你是唯一一個...
果真可惡...他說她是唯一一個被他綰髮的人,還讓她該如何下手,如何親手拆毀這綰上的髮髻,如何散下一頭青絲...
覺察到安雨欣僵住了的雙手,若奕周身的哀傷氣息終於被打破,眸光浮現一抹幽光,面色淡淡,似剛纔的所覺不過只是衆人的一種錯覺...他依舊是那麼清冷華貴、風華絕世...
允浩淡淡一聲輕笑,帶着絲意味不明的語氣道:“自古以來,女子的發只有夫君可以綰,雨欣妹妹不懂世故便罷了,倒是沒想到如今連咱們殿下也成了不理會世故之人。”
安雨欣聞言一怔,古代女子只有夫君可以爲其綰髮,剛纔怎麼竟然忘記了有這麼一說!再一看若奕,已然恢復了那一派的悠然淡定,從容的迎上安雨欣微微懊惱的目光,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轉身邁着輕緩的步伐走出了房間。
安雨欣動作輕揚灑脫的擺了擺手,“罷了,反正不當的事我做得多了,也不外乎再多加一件。”這麼一折騰,也懶得再重新綰髮,揉了揉肚子,撇撇嘴道:“我都已經餓得沒有知覺了,也別讓他們再等了,下去用膳吧!”
說完,便從妝奩前起身,懶懶散散的走出了房間。允浩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面無表情的一拂衣袖,跟在了安雨欣身後。
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那豐腴女子一人,見那三人根本就是全然忘卻了自己的存在,想怒又不敢怒,只好不甘的一跺腳,悻悻的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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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奕、安雨欣、允浩剛剛依次坐到空着的三個座位上,便聽得慕容麗莎輕輕一笑,嘲諷之意溢出嘴角,“不知是因爲出了宮,雅安公主便把太后娘娘教導的那些禮儀規矩拋到了腦後,還是雅安公主認爲我們在坐的各位理應單單等你一人?”
安雨欣聞言微微挑眉,眨了眨眼道:“我不懂規矩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怕早就是整個皇宮乃至京城裡人人皆知的事情,在做的各位也定是知曉的,長公主不用特意提醒。”
語末,看了眼臉色不大好的慕容麗莎一眼,接着不緊不慢道:“還是...三哥和殿下親自喊我起牀用膳,讓長公主嫉妒我有兄長的疼愛了?嘖嘖...誰讓我天生麗質,招人喜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別人羨慕不來的。”
既然這位長公主喜歡潑她冷水,那她就燒開了再潑還給她就是!反正受了氣往肚子裡咽就不是她安雨欣的風格!
皇上聞言很不給面子的大笑出聲,輕聲斥道:“你這丫頭,自誇自得也不害羞。”雖嘴上如是說,面上卻無絲毫責怪之意,笑顏上是絲絲寵溺的神色。
安雨欣撇了撇嘴,臉不紅氣不喘道:“我說的是實話,爲什麼要害羞?”
這次來帶着皇上身邊的丹王等人也不由笑出了聲,好笑的同時又有些無奈之色。允浩眸底一掃方纔的冷寒,淡淡柔情的凝着身旁的人兒。
幾人輕聲談笑的氛圍卻似是單單把兩人排除在外。一是慕容麗莎,而則是若奕。
前者正一臉寒霜,絕美嬌顏上壓抑着隱隱冷嘲的怒意與不屑。後者較之則是仿若全然處在另外一個世界,優雅清冷的容顏面容淡淡,自得其樂的給自己斟了杯酒,卻遲遲沒有品味,而是悠悠然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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