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二人搖頭:“自打跟姑娘進了金家,我二人管了事,連月錢都翻倍了,又怎好再要姑娘的賞?”
“而且姑娘手面又很大,這回給老爺太太跟各位爺和奶奶們的禮就已經很重了。雖是姑娘剛嫁進來的一點心意,但是不年不節,怎麼也是太打眼。漫說各位奶奶都盯着呢,就說萬一待到年節,而且下個月老爺就要做壽,姑娘的禮總不能越來越輕吧?然若越來越重,又如何支撐得起?”
春分嘆氣:“姑娘的東西看着多,可是姑娘在金家的時間長着呢,將來各房還要添丁進口,各位哥兒要娶親,各位姐兒亦要出嫁,哪個少得了姑娘的禮?而大老爺跟大太太,三老爺跟三太太,這不就是額外的支出嗎?想不到的事多着呢。還有跟外面的人情往來,看在姑爺的面上,姑娘也不能小氣了。而且姑娘出身相府,說出來人都羨慕,卻是更不能讓人看低了的。所以東西都是有數的,不能由着性子來。更有奴婢說的,姑娘將來若是生了十個八個……”
阮玉急忙制止她。
春分若是不說,她還真想不到這麼多。
也是,一直以來,她所心心念唸的,不就是早點離開嗎?真難爲她們,一心爲她着想。
不管她們惦記的人是不是她們如今這個冒牌主子,她都大爲感動。
所以不由分說,將東西硬塞到春分手裡,又把鐲子親自套在霜降腕上。
二人過意不去,要把戒指還回去。
阮玉虎起臉:“這可是你們自己挑的東西,非要塞回來,豈非打我的臉?”
霜降捏了捏腕子,好像上面帶的不是鐲子,而是手銬:“那……稍後我把這幾樣從姑娘的冊子裡劃去。”
阮玉真要頭疼了。
再瞧瞧二人的侷促,她不禁笑了笑:“你們考慮的沒錯,可是你們忘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什麼意思?
二人面面相覷,又把目光對準她。
阮玉扳起手指,煞有介事:“今兒咱們瞧的那些,的確是用一樣,少一樣,可是咱們有鋪子啊,還有莊子……”
春分眼睛一亮,轉而又暗:“這兩樣是能出不少銀子,可是奴婢方纔已經算進去了。姑娘,當初你在相府不管中饋不知道,其實府中的進項與支出,其實差不太多。若是趕上這一年事情特別多,再有個天災人禍的,簡直是入不敷出……”
阮玉想了想:“那是因爲爹是丞相,人情往來自然大些,若是收了什麼物件,尤其是皇上賞的,自是不能折換成銀子,也不能隨便送人,所以這些只能算不動產,是用來給人看的。”
不動產,是什麼?
二人再次面面相覷。
“就像房子,就像這些桌椅,就像院裡的山石花木水潭迴廊……”阮玉解釋,也沒指望她們能立即明白:“而咱們現在,吃是金家的,住是金家的,穿用都是金家的,若是自己有個什麼想法,就添銀子,倒也花不了多少。春分最擔心的,大概就是人情往來。其實像這幾日,我送給二奶奶紫玉如意,又添了幾樣皮草,她也不送給我一對七彩水晶的靈芝嗎?所以也不算虧。至於與外面的人情,咱們是金家的人,自是由公中出銀子。若是關係好了,自己多添一份過去,若是關係一般……”
睇向春分,試探的問:“似乎春分也說我沒什麼閨閣好友……”
春分用力點頭。
其實這都怪丞相大人,太過於保護小姐了,生怕出去有個什麼閃失。再說,府裡沒有女眷,又由誰帶着姑娘跟人家的夫人姑娘們交往呢?
若是請到家中,還是因爲沒有女主人,又有誰來負責招待呢?
姑娘倒算得上主人,可是姑娘的性子……
春分嘆氣,如果姑娘能早點像今天這樣該多好啊。
阮玉時靈時不靈的超能力無法探聽春分的腹語,只是繼續點着手指掰扯:“而若是四爺那邊的往來……”
她眨眨眼,忽然睇向二人:“他與我有什麼關係嗎?”
二人一驚:“姑娘的意思是……”
“老爺太太健在,他總不能管我伸手要銀子吧?再說,不是早就說好互不相干了嗎?一個男人,若是仗着女人養活,也忒沒出息了點!”
就是!
二人憤憤然。
“而且我覺得……”阮玉語氣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四爺似乎不是那等沒骨氣的人。他拿了我的虎皮,不是給我銀子了嗎?”
春分撇了撇嘴,可是到底沒說出什麼來。
而阮玉想的是,金玦焱既然一心休妻,自是不想跟她有任何關聯。只是休妻……嫁妝該怎麼辦?財產要如何分配?賞下一兩件首飾沒什麼,送出一兩樣物件也沒什麼,就算是虎皮,也得了收入,而若是她輸了如花的嫁妝……
“我要出夫——”
如花的吶喊響在耳邊。
如花爲的,當不只是面子跟復仇吧?
不過……
“所以咱們就不要杞人憂天了。至少這回走上幾家鋪子,我心裡也有了底,將來計劃計劃,看怎麼能多出銀子。”
的確該好好計劃計劃,她的未來還指着那些在原基礎上多出來的盈利呢。
雖然是暫時沒影的東西,也讓她心情大好。
再招呼二人過來:“來,給夏至跟立冬也挑一樣!”
“姑娘……”
“我總不能厚此薄彼。再說,立冬對這些物件最感興趣,若是發現你們多了樣新的,還不哭鼻子?其實關鍵是,你們最近做得都非常好,所以,按例當賞!”
二人躊躇片刻,霜降目光閃了閃:“不如,就把這戒指給立冬吧。她一個小孩子,用了太貴重的東西會被人指點的。”
“也不是要她現在用。”
阮玉見讓倆人動手是沒指望了,只好親自來,挑了對紅珊瑚貓蝶頭花,上面的小東西一顫一顫,立冬定然喜歡。
“等過了年,立冬就十四了吧,正好戴上。”笑眯眯的端詳了下:“若是捨不得,就讓她留着,當嫁妝!”
又睇向二人,神秘一笑:“所以我要多多的賺銀子,也給你們攢嫁妝。”
話一出口,方意識到,自己還不知能跟她們相處多久……
移目春分:“春分明年就要嫁人了吧?放心,你的嫁妝,我一定會提前備好。”
如此一來,倒生出離別的傷感,二人也頓時紅了眼圈。
“姑娘……”
阮玉急忙打住:“你可不要跟我說你終生不嫁,要伺候我一輩子。就算我答應,小馬哥哥也不能答應啊……”
“姑娘……”
春分一跺腳,就要跑出去。卻又轉了身子,紅着臉走過來。
阮玉便將一支燒藍的鬢花交到她手中:“這個給夏至。她本就生得媚氣,戴上就更添韻致了……”
春分脣動了動,卻瞟向霜降。
霜降會意:“奴婢謝姑娘賞,奴婢現在就把這幾樣從冊子裡劃去。”
阮玉不是沒看到春分的眼色,但是霜降……
這丫頭,做事總是中規中矩,就算是找理由,也找了這麼個沒有感情色彩的。
見霜降出去了,春分走上前,假裝幫阮玉整理鬢髮,又彎了腰,向着鏡中仔細察看。
“行了,有話就說吧。”
春分訕訕的笑了笑,緊接着神色鄭重:“姑娘,按理,咱們都是伺候姑娘的,本是一體,奴婢不該說什麼,否則倒好像是,好像是奴婢有什麼想法似的……”
瞧了瞧阮玉的臉色:“咱們四個裡,夏至是出落得最好的,這兩年愈發水靈了。有句話說的什麼……天生麗質難自棄。”
話音未落,阮玉就噗嗤一笑。
“姑娘,你別笑啊。”春分急了:“還不就是這麼個理兒?她生得好,心思也比旁人大……”
“你的意思是,夏至有了意中人?”
可不是?夏至的意中人就是姑爺。這才幾天時間呢?否則她也不至於這般生氣。
其實但凡陪嫁的丫鬟,多是用來給主子收房的,一是自家姑娘來了葵水需要有人伺候爺們,一是如果姑娘一時半會沒有子嗣,要用人續香火。
雖然姑娘心裡可能會不自在,但是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何況金家這輩只此一個嫡子?
當然,通常人家在兒子尚未娶親時就預備了通房,但是哪有用自己身邊的人可心?
但是自己人也有離心離德的。
所以大人特意備了立冬,就是因爲她不知事,不會跟姑娘耍心眼,再有也是因爲她年紀小,姑娘若是三年五載的沒有孩子,再用她補上。
卻不想夏至橫生枝節,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她是這種人呢?若是早早發現,定是將她從陪嫁的名單裡刷下去。
不過也難怪,夏至一向心思深沉,辦事妥帖,大人也很信任她,早前,姑娘也是最依賴她的。
春分嘆了口氣,手搭向阮玉肩頭,輕輕的揉捏着:“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實最難防範的,就是身邊的人,尤其是你覺得極爲信任的人,若是被反過來捅一刀,那滋味……”
春分嘆了口氣,手搭向阮玉肩頭,輕輕的揉捏着:“姑娘,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實最難防範的,就是身邊的人,尤其是你覺得極爲信任的人,若是被反過來捅一刀,那滋味……”
她也知道自己的話嚴重了。夏至好歹是自己人,比那個璧兒強多了,而且在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也造不了姑娘的反,倒能幫着對付璧兒。
那丫頭一看就是面甜心苦的主兒!
再說,若是等立冬成人,還要幾年,萬一姑爺等不得呢?想收誰不想收誰的,還不是姑爺說的算?這一點上,不能不說,大人的考慮欠妥。
選擇夏至,不能說好,但也不能說壞,就目前來看,還就她最合適。
可春分心裡就是不舒服。
姑娘還沒怎樣呢,你就惦記起來了,太會打算了吧,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