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打量李氏, 嗤的一笑:“二奶奶,這麼多天過去了,你一個女人……” 搖頭, 苦口婆心:“金家能讓你進門就已經不錯了……”
“姜氏, ”李氏瞪紅了眼:“我跟你拼了——”
話音未落, 已經拼到了一處。
倆人這回是實打實的開戰了。
姜氏也沒了什麼顧忌, 因爲李氏失了中饋, 她還有什麼?她還算什麼?論起來自己這個長嫂要比她強許多,教訓教訓妯娌算什麼?於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巴掌扇, 拳頭掄,上腳踢, 膝蓋頂, 招招落在實處, 再加上她本就人高馬大,直把李氏揍得鼻青臉腫。
李氏遭遇重擊, 不哼不吭,就找軟和地方撓姜氏,下手不穩但極狠,簡直是招招見血,又“嗚嗷”一嗓子, 拽下姜氏剛染黑不幾天的一縷頭髮。
兩房的男人見媳婦打起來了, 先是拉架, 結果拉着拉着, 不知怎麼也打到了一處。
金玦焱皺眉將阮玉扯到一邊, 省得受池魚之殃。
金玦淼則換了條腿翹上,看得興致勃勃, 就差沒拿把瓜子了。
金成舉彷彿在捋鬍子,可是手停在那半天不動,直到金玦鑫把金玦森腦袋打出一對大包,金玦森將金玦鑫肩膀咬出了血,方用力的拍了下桌子:“住手!”
四人停下,李氏又趁機給姜氏的脖子添了三道血口子。
金成舉嚴肅的瞧着他們:“這回氣都出了?”
兩房彼此看看,都氣得憤憤的。
“氣出了就好,以後要和睦相處。”
阮玉翻翻白眼,都打成這樣了,還怎麼和睦相處?
“有了怨氣也別壓着,小病不治就成大病……”
阮玉皺眉,這都什麼理論?難道老爺子還鼓勵兒子媳婦經常練練拳腳?
“老四媳婦……”
正自腹誹,忽聽金成舉叫她,急忙上前。
“既然老二媳婦覺得不公,你就好好跟她說道說道,省得積下什麼恩怨……”
不是吧?當面揭發李氏貪污,李氏如何能不怨她?金成舉這是什麼思路?
豈料李氏已經昂起青紫交加外帶鼻口掛血的臉:“我倒要看看,我這些年的辛辛苦苦怎麼就成了費力不討好?家裡有了危難,我不惜得罪人,上下籌謀。可是你在幹什麼?摟着嫁妝,眼睜睜的看着全家跳火坑!這還不算,我走的時候,賬面上明明還有十萬兩銀子,還是沒有賠給那些買家留着做週轉的,可是怎麼到了你的手裡就剩下一萬兩了?這才幾天的工夫?倒真是稀奇呢……”
阮玉本想着危機既然解除,事情該過去就過去吧,關鍵是她不想跟李氏結怨,雖然李氏處心積慮的算計她的嫁妝,但只要她小心點,而且這個家裡目前說得算的人物也站在她這邊,倒沒什麼好擔心的。另外,中饋意外的落在她手裡,這對李氏而言不能不說是個重大打擊,還是不要再刺激人家,萬一李氏鋌而走險……
但很明顯的,金成舉跟金玦焱是要她利用這次事件樹立威信。因爲李氏畢竟掌家多年,這裡裡外外的管事、婆子、媳婦子並丫鬟小子,就算再對李氏不滿,也習慣了服從李氏,所以她必須讓她們徹底認識到李氏是死灰,且再也不能復燃。
再有就是李氏是當真不服,若不讓她明白自己到底敗在何處,且在人前攤開來,今後還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
只是如此一來,阮玉就是徹底的站在了風口浪尖上,再也下不來了。
她有心讓金成舉高擡貴手,偏偏李氏還來了精神:“去,把管事們都招來,還有各處的婆子,媳婦子,但凡能挪動的都過來。讓他們都見識見識,某些黑心爛肺的東西是如何的顛倒黑白!”
金玦森一個勁在後面扯她的袖子,她也不管,索性叉了腰喊。
金成舉皺眉,兩指輪流的叩着桌子,末了一頓:“既然老二媳婦這樣說了,那麼就把人都招來吧。去四知廳……”
語畢,起身先走了。
阮玉爲難的瞧了瞧金玦焱,示意他把自己從老虎背上救下來。
可是他給了她個鼓勵的眼神,跟着金成舉走了。
金玦淼路過她身邊的時候,不知怎麼就笑了一聲,然後又故作聲氣的長嘆一聲,也晃晃的去了。
姜氏自是要去瞧熱鬧。
其實她也只是聽說李氏經管的賬目查出了問題,到底是什麼問題,老爺子捂得死死的,半點風聲都不透,弄得她的心貓抓似的難受,還以爲就要這麼抓下去,可巧李氏自己要求現眼,她哪有不瞧的理兒?
於是抿了抿被抓得一團糟的頭髮,也不管金玦鑫,只扶了阮玉:“弟妹,老爺叫咱們到四知廳呢。”
阮玉苦了臉,被姜氏拖着走了。
身後,李氏甩開金玦森:“幹什麼?”
“還是別去了,爹既然這樣說,就一定有把握。再說,這幾年我在外面花銷的銀子……”
“你胡說什麼?”李氏瞪起眼,配上滿臉的色彩外加腫脹,看起來格外可怖。
“我是說,我是說……”金玦森搓搓手,像金玦鑫一樣縮起肩:“萬一……”
這回查賬,只說李氏貪了銀子,倒也沒追究銀子去了哪,萬一得知是給他賭輸了,還欠了貸,他的屁股……
“瞧你那窩囊樣!”
李氏恨不能給他一巴掌。
看看金玦森掛彩的臉,再想想金玦淼的瀟灑風流與漫不經心,李氏只覺得心裡有股火,燒得她幾欲狂叫。
方纔她跟姜氏打成那樣,他不說幫忙也就算了,竟連個情都沒替她求,這是怎麼了?就要有嫡子了所以打算跟她一刀兩斷了?
一想到這,火噌的就冒出來。
金玦淼,你想拍拍屁股就走?別忘了這從公中流出去的銀子,你沾了多少?!
一抹臉,頓見手背一片殷紅,心中更氣。
姜氏,阮玉,等我翻過盤來,就要你們好看!
這般一想,心便靜下來,又捋了捋這些年經手的帳。
其實每年都是要查一回帳,就在年底,計算一下這一年的收入及支出,是每家每戶的例行之事。而她身邊因爲有個姜氏,這查賬就進行得格外仔細,偶爾還抽冷子來一下。
可哪一回出事了?即便姜氏自己請了賬房先生,可是查出什麼來了?
她做事,一向乾脆利落,滴水不漏,就包括這回假礦的事,金家上下還不是被她騙得溜溜轉?
阮玉?
阮玉算什麼?
初出茅廬黃嘴丫子還沒退乾淨的雛兒,懂什麼?
無非是拿賬目做垡子想要自己掌權,待會就給她好看!
你以爲你深藏不露,我就讓你瞧瞧什麼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若是還做了假賬想要栽贓,那可就太好了。
李氏越想越興奮,往掌心吐了口吐沫,就手抿了抿頭髮,便頂着一臉青紫,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門去。
金玦森見屋裡只剩下他一人,愁眉苦臉的打了幾個轉,到底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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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知廳內,下人們齊聚一堂,個個面帶疑慮,交頭接耳。
他們已經聽說李氏回來了,自是驚奇。不過李氏一向爲人潑辣,又管家這麼多年,有些脫離虎口的法子也未可知。莫非金家就是因爲信賴她,所以一直沒有着人施救?
因爲金家的按兵不動,外面的人都傳金家人是鐵石心腸,拿兒媳婦不當人看,更沒準是偷偷虐待死了李氏,對外謊稱人被綁架。
李氏的孃家昨天還來鬧過,都被擋了,四爺還出來說,保證二奶奶沒事,若是他們再折騰下去,二奶奶倒不好露臉了。
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是今天,李氏居然全須全影的回來了,大家都想瞧個新鮮,所以聽到一聲招呼,不管是在忙活的還是在傳閒話的,都齊齊趕來四知廳,等着瞻仰李氏。
不多時,金家的主子一一到場。
金成舉也不用下人攙扶,穩穩走到正座坐下。隔桌的位子當是盧氏,只是盧氏去鄉下養病了,所以那個座位便空着。
此際,兩旁的楠木交椅成雁翅排開,在金成舉的目視下,金玦焱與阮玉等人按位次落座。
金家主子這般陣勢的出場,這於即便在金家待了幾十年的下人心中都屬罕見。
難道是出了大事?
衆人面面相覷,嚶嚶嗡嗡的議論聲忽的消失了。
他們個個心懷忐忑,不知這件大事是否會牽連到自己。
如今金家的危機解除了,四爺又尋得了新礦,這回事情可是辦得妥妥的,想必金家至少能再風光個一百年,那麼這件大事是什麼?還是說他們在金家遇到危難的時候信心不夠堅定,有的人還跟外面的人偷偷打了招呼,只等着金家一倒就溜之大吉?還有的人趁金家混亂,無人顧得上自己,便偷偷的順了些玩意……
這般一想,不免心虛,於是就不由自主的要往前面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