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哥哥, 一定要穿得鮮豔無比哦,人家最喜歡看花花草草的東西了……”
“經哥哥,一定要搽‘香香’哦, 你身上有股子味道, 會薰死人家了啦……”
阮玉想到自己寫在書信裡的那些話, 不禁齜牙咧嘴, 汗毛再次根根倒豎。
稍後若是他倒了, 自己一定要狠狠踹上兩腳!
可難道是因爲皮太厚?一層又一層的蜂子糊上去,賈經的叫聲愈發慘烈,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 但就是不肯暈倒。
她攥緊了拳,拉低了帷帽, 再次檢查了下裝備, 準備上去“幫”他一把。
豈料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這等好戲, 怎不叫上我?”
她“嗷”的一聲尖叫,耳聽得那邊賈經的慘嚎明顯的頓上一頓, 然後繼續。
也便是在這一瞬,她轉了身,袖裡的東西飛快出手……
“幹什麼?謀殺親夫?”
腕子當即被架住。
阮玉是看到他右手上的傷疤才認出來人是金玦焱。
“你怎麼來了?”
即便隔着帷紗,阮玉依舊可見他瞪了自己一眼。
她又上下打量了他:“你怎麼弄成這樣?”
其實阮玉是想說,你怎麼弄得跟我一樣?看上去就像一棵聖誕樹。
金玦焱沒好氣的卸下她手上的匕首:“你以爲你怎麼就會那麼輕鬆的讓丫頭扮作你矇混過了關, 又是怎麼那麼順利的爬出牆來到了這?”
瞧了瞧, 把匕首揣自己袖裡。
“我關注你很久了!”語氣惡狠狠。
阮玉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立在那不語, 金玦焱卻拽了她一把:“快看, 要不一會演完了!”
賈經在那邊翻翻亂滾,嗷嗷狂叫, 倆人在這邊看得津津有味,偶爾還點評兩句,比如野蜂的覆蓋不太均勻,兩隻蜂巢出動的野蜂不一邊多雲雲。
於是金玦焱咋舌,搖頭:“他到底得了你什麼物件?代價也太慘重了點。”
話音未落,便覺阮玉的眸子斜了過來。
“那個,我……”他開始語塞。
“信是你拿的?”
金玦焱想要撓腦袋,轉而把臉色一正:“你打的什麼主意?那種信,連我看了都……”
他做出一副噁心模樣,然後嚴厲訓斥她:“你竟然收了起來,還放在妝臺裡……”
頭捱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懂什麼?他本來就要威脅我,我要是把證據毀了,到時他到處胡說八道,我拿什麼洗刷清白?”
金玦焱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冷不防頭又捱了一下。
“你,你打人還上癮了是不?”
阮玉瞪了他一眼:“你若不來,我也不說什麼了,而今你在,還不把鞋給我要回來?”
“鞋?”
金玦焱眨眨眼,猛的想起他揹着阮玉從林子裡出來時,原本把她的鞋好端端的揣在懷裡,可是當時一通混亂,鞋子什麼時候不見了也不知道,結果直接就把這事給忘了。
此刻憶起,思及賈經竟然拿那隻鞋子威脅了阮玉如此之久,拳就不禁攥了起來,眼睛也開始噴火。
“我真沒想到,一向口無遮攔的你,竟能把事壓這麼久……”阮玉乜了他一眼,語氣輕描淡寫。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一個人就想把事擺平。”同樣斜睨着她:“你以爲你可以嗎?”
阮玉語塞,然後裝模作樣的眺望遠處:“怎麼,他不是叫得挺歡嗎?”
金玦焱笑了一聲,緩緩抱起手臂:“你以爲他會把那物件帶在身上?輕輕易易的交還給你?”
阮玉皺了眉,懷疑看他。
金玦焱輕蔑一哼:“你以爲他當真求的是‘一夕之歡’?”
“你是說……”
金玦焱眯了眸:“不過你今天提醒了我,我們或許可以想個更好的法子……”
“你……”阮玉張張嘴,垂眸:“其實你不必,這終歸是我的……”
“怎麼不必?”
金玦焱怒了,這個女人,怎麼總以爲自己無所不能?怎麼總想着單槍匹馬?關鍵是拋開他的單槍匹馬……
他忍了忍,沉聲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若不是我太不小心,也不能留這麼大個禍害在他手上,否則哪個願意湊這熱鬧?”
明顯的口不對心。
阮玉假意瞪眼,心裡卻是暖暖的。
咬脣,偷看他:“那你有什麼法子?”
金玦焱目送賈經哭嚎着遠去,刀削的脣角邪惡一挑:“自是一個讓他更加‘歡樂’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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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月光光,星寂寂,心慌慌。
然而要的就是這種刺激。
賈經把女人綁在牀上玩弄過,路上攔截調戲過,霸王拉弓硬上過,利用迷藥放倒過,可就是沒有在墓地裡親熱過。
七月十四,神鬼出動,玩的就是個心跳。
賈經有些激動。
他搓搓手,四處張望了一下,心想丞相千金果真不同尋常,能想到這種好地方。
的確,若論僻靜,哪比得了亂墳場?簡直是偷情的天然寶地。而且他這麼玉樹臨風,稍後若是遇了個風流豔鬼……
他打了個哆嗦,嘿嘿淫|笑,眼睛一轉,就朝一棵歪脖樹走去。
昨兒他到街上閒逛,因爲阮玉在信裡說,想要一條風情的肚兜,到時穿給他看。
想想就興奮啊。
於是他立馬溜到了街上。
在青樓女子出入頻繁的珠翠坊買了條半透明的雲綃抹胸,僅透過薄薄的料子看着對面若隱若現的人就覺得心中欲|火難耐。
他匆匆的出了門,恰好跟一個算命先生撞了滿懷。
那老頭一把拉住他:“貴人,你桃花天降啊!”
“要你廢話?”
急欲離開,可是老頭三言兩語就讓他心服口服。
老頭說他上個月遭逢大難,始作俑者非人非鬼,乃是一羣野蜂。
他立即瞪大了眼睛。
按理,他被蜂子蟄了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因爲當時滾回來已經腫得連他娘都認不出他了,還是請了宮中的御醫方撿回一條小命。
傷養好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要質問阮玉。
豈料阮玉的信先來了。
信中哭訴他見了她被蜂子圍攻也不肯出手相救。
他皺了眉。
其實那天,他並未看到阮玉。可是阮玉說,她瞧見他了,只是她剛一動,蜂子就圍了上來。
他倒是記起,在蜂子攻來前,他聽到一聲女人的呼喚,難道就是……
阮玉在信裡還說,那天她是費了多大的勁才逃過身邊人的耳目,又是繞了多大的遠還差點迷路纔來到了約定地點,結果卻得了這麼個下場,她都恨死他了。
於是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釋,還挺圓滿,不圓滿的地方賈經也用想象合理的填滿了。
面對佳人的哭訴,他的心都碎了,連忙回信安慰,但沒敢提自己受傷……太丟人。只說那天實在是沒看到她,否則一定會奮不顧身,捨命相救。
二人自此書來信往。
一來二去,賈經竟然萌發一種旖旎的情緒,偶爾還會傷春悲秋,對着雨後的落花愁眉苦臉,然後輕輕嘆氣,於是開始有些不滿足於露水偷歡而是生出長相廝守的打算。
所以當這位算命先生說,能有一計可保心上女子身心相許,他立即就許了重金。
老頭便問他可有此女貼身之物。
他想了想,把繡鞋從懷裡掏出來:“這算不算?”
如今這繡鞋,他是真心實意的帶在身上了。
老頭極言“妙”,說什麼女人的腳是離心最近的部位而鞋則是腳的靈魂等一大堆他聽也聽不懂的廢話,只道:“絕招是什麼?”
於是他按照老頭的指示,尋一棵歪脖樹,將鞋埋下。
墳場這種地方,樹並不難找,因爲當地的習俗是每有人去世,就在墳頭上栽棵樹,樹長得越高越直,這家的後代便會愈加興旺。
所以歪脖樹在墳地極少見,估計是這家人中道沒落或者是……
管它呢?反正老頭說,歪脖樹象徵女子的心,長得越歪,她越愛他愛得不能自拔。
於是他一邊唸叨老頭教他的咒語,一邊焚了與阮玉來往的書信,然後把鞋放到挖好的坑裡,上面就覆着紙灰……老頭說,與那女人有關的紙灰越多女人就對他越難分難捨,如膠似漆,就是他想甩都甩不脫呢。於是他把書信全燒了,再壓一層土。
正在他念念有詞之際,感到有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待他轉過頭去,好像看到一道白影。
頭髮方方豎起,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另一側喚他:“賈公子……”
聲音有些發顫,所以他一時無法判定這是否是阮玉,而且他回過頭時,什麼也沒有瞧見。
心裡開始害怕了。
他不斷扭動着粗短的脖子,豆大的小眼在厚重的眼皮下嘰裡咕嚕亂轉。
七月十四,鬼門大開。
來時,他便看到熒熒的鬼火,時起時滅,還覺得有趣,想着阮玉見他這般風姿昂揚的向她走來定會歡喜得不行。
可是現在,他瞧見一團鬼火,倏地一下就划過去了,嚇得“媽呀”一聲,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