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焱覺得他早就該這麼幹, 這一大羣人杵在跟前實在礙事。
他又扒了幾口飯,試探的問阮玉:“可還合適?”
阮玉睨着他,帶着好笑的表情:“四爺問的是什麼?”
自是耳墜, 金玦焱心道, 裝什麼糊塗?
不過他不得不“提醒”阮玉:“就是那副墜子, 你中午看到的。”
“哦。”阮玉低了頭。
我自是“看到”了!
“可是喜歡?”
金玦焱, 你不要太搞笑好吧?如今我是該說喜歡還是不喜歡?合適還是不合適?
我只是覺得, 你把送給夏至的東西交由我過目,是想擡舉我的主母身份麼?你覺得你這樣做我會喜歡還是不喜歡,你這種畫蛇添足的舉動究竟是合適還是不合適?
我就說, 你怎麼會送我東西?
當然,我還是想差了, 因爲我以爲你是給溫香準備的, 卻不料……
金玦焱, 你還真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啊。
可笑的是, 她竟然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等着他拿回來送給她的希望。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暗自冷笑,語氣卻很柔順:“只要四爺覺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金玦焱便笑了,心裡很受用, 然而又想問, 既然覺得好, 怎麼不戴上?
但是阮玉的目光總不跟他對到一處, 他就始終沒問出來。
正憋得難受, 丁嬤嬤來“查房”了。
見了他,自然又是一頓“夜深人靜, 孤男寡女”的大棒。
金玦焱簡直是落荒而逃。
出了門,仍舊不由自主的回頭。
可也就在視線觸及阮玉窗子的一瞬,裡面的燈忽的滅了。
她還從未有睡得這般早過……
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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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甫一打眼,就看到蕉葉紋素池端硯旁的琺琅鑲金小盒。
眉梢一抖,一步跨將過去。
瑩潤的珍珠耳墜正安靜的躺在裡面。
眉心越皺越緊,忽的一拍桌子:“百順!”
百順顛顛的跑進來,見了他手中的盒子,笑彎了眉眼:“小的就知道,爺你一打眼,就能瞧見這盒子。”
“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四奶奶送給您的心意嗎?”百順說着,還擠了擠眼。
“心意?”
她的心意就是把他的心意送回來再對他不陰不陽不冷不熱嗎?
百順瞧着氣氛不對,不覺收了玩笑,小心上前:“四爺,這到底是……”
金玦焱將東西拍在桌上。
盒子碎了,裡面的耳墜蹦出來。
“哎呦……”
百順心道,四奶奶若是要送,也不至於送這麼個玩意吧,這是把四爺當什麼人了?
不對,難不成被人調了包?
可是再瞧金玦焱的臉色……
“難不成,是您給了四奶奶,四奶奶又給送了回來?”
金玦焱的臉黑得可以刮下一層鍋底灰,下巴硬得只需看上一眼就覺着砸得慌。
“四爺,其實這也沒什麼,許是四奶奶不喜歡,您趕明送她個喜歡的不就完了?”
見金玦焱仍舊不開晴,百順只得勸道:“這女人心呢,就是海底針。四爺您要是想弄明白,得多跟她身邊的人打聽打聽,這麼貿貿然的送了上去,萬一碰了什麼忌諱,四奶奶能高興纔怪呢……”
金玦焱依舊繃着臉。
百順都要黔驢技窮了。
他嚥了口吐沫,繼續搜腸刮肚:“其實您可以這樣想,四奶奶這是給您送回來了,若是她隨便的賞了哪個,豈不是……”
“這盒子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金玦焱忽然發問。
百順眨眨眼:“就是您剛走,四奶奶就把小的叫了進去,然後把盒子給了小的。小的看都沒看,否則一定說服四奶奶收下,也不至於……”
“把璧兒給我叫進來!”
百順一愣,急忙領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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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房裡,璧兒正在顧影自憐。
多好看的一張臉,多窈窕有致的身段?在丫頭們中數一數二,就是放在年輕主子們的堆裡,也不比誰差到哪去,唯一差的,就是個出身罷了。
她嘆了口氣,愛惜的摸了摸臉蛋。
紅杏說,趁夏至失了寵,她正好可以補上去。四爺既然能收了夏至,說明他也不是水潑不進的,就看身邊人有沒有手腕了。
手腕麼……
說得倒輕鬆。
自打她回到四爺身邊伺候,四爺就不讓她近身了,如今要想到他常待的地兒,都得靠人通報,竟比個外人都不如,讓她的心越來越冷。
本指望夏至一直懷不上,太太能爲她做主,可是自打來了表姑娘,或者說,自打她被四爺罰了,太太對她也不大上心了,就好像知道四爺不喜歡她,於是打算擡舉別人了。
她該怎麼辦?難道將來真要稀裡糊塗的配個小子?
她急得掉了眼淚,幾乎要鋌而走險了。
只是這險也沒處讓她走去,近來主屋的霜降總是過來,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四爺跟四奶奶感情日好,四爺當是很快就要搬回主屋了。
搬回主屋?
那她怎麼辦?
四爺跟四奶奶的事,她也不是看不出來,以前還指望着能做個通房,然後順理成章的擡姨娘。可是現在,夏至的下場她也看到了,她就是得了個名分,怕也是……
也難怪府里人瞧不起夏至,剛當上姨娘就失了寵,還有什麼出路?倒真不如個丫鬟,至少丫鬟還有個選擇的機會。
只是她的機會,在哪呢?
她正惆悵着,忽聽有人敲門:“璧兒,四爺讓你去一趟。”
四爺?
叫我?
璧兒頓時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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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順也納悶,這麼晚了叫璧兒做什麼,莫不是四爺想“通”了?那四奶奶怎麼辦?這好容易化了的冰豈不是又要凍上?
他心裡貓抓似的,於是貼在門板上聽動靜。
也不知裡面說了什麼,就聽璧兒悽喊:“四爺,你冤枉我……”
四爺的聲音很低,他就是把耳朵再拽長一截也聽不到。
然後璧兒就開始哭,哭聲很大。
再然後,腳步聲傳來。
他急忙閃開,可是那門板就追着他的鼻尖過來了,到底還是拍了一下。
暈頭轉向中,見爲了此番“傳召”而梳洗打扮了小半個時辰又換了身新衣的璧兒衝了出去。也不知跑去了哪,不多時便聽到東廂房一通亂響。
璧兒高叫:“你這賤人,做了不乾不淨的事卻要賴到我頭上,我跟你拼了!”
另一個女聲也在叫:“你這小蹄子,竟敢以下犯上,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叮叮咣咣。
百順聽得心驚,急忙往屋裡張望。
但見金玦焱穩穩坐在太師椅上,見他張望,還問了句:“動靜夠大吧?”
百順茫茫然的點了頭。
心道,咱這院裡就一個姨娘一個丫頭,卻是鬧得比哪個院都熱鬧,都趕上唱大戲了。
卻見主子唰的拉開湖藍軟綢的薄窗簾,只往外看上一眼,脣角便露出微微笑意。
百順有些明白了。原來這戲是唱給主院聽的,不用說,四奶奶屋裡的燈一準亮了。雖然他不清楚四爺在那邊遭遇了什麼,璧兒跟夏至姨娘又結了怎樣的新樑子,這期間又省略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但總歸這倆人沒幹好事。而四爺不好親自修理女人,就借了女人的手。
這邊鬧得歡實,明兒自是有人把話遞過去,譬如他……
到時四爺跟四奶奶……
四爺這招,妙啊!
他正自搓手,就聽金玦焱道:“去把千依給我叫過來。”
叫千依?
什麼事?
東廂房又爆出一聲女人的尖叫。
百順打了個哆嗦。
四爺今天該不會是要進行大清洗吧?
千依往常就跟自己不對付,若是被四爺“提點”兩句,稍後還不得找他拼命?就算現在有傷在身,然而這人若是急了可說不準。別看千依長得瘦,可是往常掰腕子,他就從來沒有贏過這瘦竹竿……
“百順……”見百順遲遲不動,金玦焱皺了眉。
“呃,回四爺,千依睡了。”
“爺都沒睡他睡什麼睡?再說,這麼大動靜,我看誰能睡得着?”
後一句是意有所指了。
百順苦着臉,只好去叫千依。一路上是親自把人扶來的,明明人家千依已經可以好好走路了,可是僅憑這點關心,稍後你還能忍心對我下手不?
將人送進門後,在是留下聽壁角還是逃之夭夭避過此劫之間跳來跳去,終於艱難的選了前者。
這回四爺沒有壓着嗓子說話,倆人聲音都挺亮。他聽四爺問,早上四奶奶叫千依過去幹什麼了。
千依答,四奶奶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關鍵是問了他哪有蜂窩。
蜂窩?
百順眨眨眼,他沒聽錯吧?
顯然,四爺也有此疑問,還重複了下:“蜂窩?”
“是的。四奶奶說,最好是野蜂的那種,個頭大點的。讓幫她踅摸着,找到了不要動,告訴她就成。”
沉默。
四奶奶這是要做什麼呢?百順在門後翻着白眼掐手指。
“嗯,就照她說的做。”良久,金玦焱開了口:“找到後,也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