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頓時衝到他跟前:“想什麼法子?你倒是要什麼法子?你說說看!”
李氏拍拍手:“我這邊放印子錢, 你那邊借高利貸,還拆了東牆補西牆,越補越大。你說你, 你要我怎麼辦?”
轉了個圈, 又衝到金玦森面前:“你以爲我這錢賺得容易?官府抓得緊, 哪個衙門口不得疏通?哪個年節不得打點?到頭來, 還能剩下幾個子兒?你倒好, 嘴一張,手一伸,就齊活了。我呢?姜氏那泥腿子整天盯着公中那點銀子, 就等着抓我的小腳,我把銀子搗騰出來, 容易嗎?如今咱得感謝這幾年那個來歷不明的沒惹什麼禍, 否則拿什麼去填窟窿?如今若是姜氏出什麼壞點子要查賬, 我就得兩眼一抹黑。可如果不動用這些,銀子打哪來?你那賭債拿什麼還?你倒是能給我點銀子下崽啊?如今公中就剩了個空架子, 只我在這撐着,若是我倒了,你說,到時該怎麼辦?”
“總說我花了多少銀子,我還不知道你, 這些年, 你把咱家的錢往孃家填了多少?可別把這些都算到我頭上!”
“金玦森!”李氏伸出手指點着他, 氣得指尖發抖:“好, 我不管你了, 你自己想辦法!”
“自己想就自己想!”金玦森嗵的站起來,撕破的袖子在胸前晃盪, 還義正言辭:“到時你可別後悔!”
“我後悔?”
李氏氣得想笑,心道,嫁了你,纔是真的後悔!
屋裡霎時安靜了下來,蟲聲重又佔領了這個盛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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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穿着一身寬鬆的潑墨流水雲紋白色縐紗袍,意態風流的立在廳中,看得一衆小丫鬟紅了臉,紛紛低了頭,又忍不住拿眼角偷瞄。
他想着這身衣服果然選得沒錯,單看阮玉稍後是什麼反應了。
不多時,春分等人陪着阮玉出來,然而令金玦焱想不到的是,丁嬤嬤竟然也出來了,結果原本的瀟灑倜儻,頓時被打擊沒了一半。
阮玉見了他那個樣子,眉心一皺。
以前看古裝片時,男主角或者是最招桃花的角色都是一身白,惹得各色女子紛紛回顧,所以說,這麼一身打扮的金玦焱今天是要出去泡妞了?
這般一想,頓時沒有好臉色。
任由春分扶着,看也不看他便往外走。
“阮玉……”
金玦焱剩下的一半良好感覺也被打擊沒了,就連昨天跟百順合計好的,又被他加工了一夜的計劃都沒影了,只急忙上前幾步,又在丁嬤嬤的轉頭注視下剎住腳步,吶吶道:“我要出去了,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阮玉回頭,挑眉,那意思很明顯……你覺得我應該說點什麼?
金玦焱硬着頭皮,捨棄一切添枝加葉,直奔主題思想:“我就是去給她看幾樣東西,就像咱們昨天那樣,一會就回來。”
阮玉垂眸,那模樣是在說,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金玦焱又有些麻爪了,拳緊了鬆,鬆了緊,後背冒了一層汗。到最後,擠出個笑:“你想要什麼,我幫你捎回來。”
“不必了,”阮玉彎了彎脣角:“四爺早去早回。”
金玦焱的神色便放鬆了些,高興的應了句:“好。”
豈料剛一轉身……
“四爺也不必急着回來,玩得開心便好。”
待他回過頭,阮玉又添了幾句:“對了,四爺日前從我這拿了幾本書,也不知看完沒有。不過既是四爺今日要出門,想必是看不上了,我稍後便使人取了來,先跟四爺知會一聲。”
你又要研究什麼《大盛律法》了?是想同尹金比翼雙飛還是打算跟季桐雙宿雙棲?
金玦焱氣得差點暴跳,但是考慮到他方纔表現欠佳,已經在這麼多人面前失了顏面,實在不應讓阮玉太過得意,於是捲了袖子,大聲道:“好,我這就讓百順送過來!”
“還是讓千依送過來吧。”對上他的疑惑,笑:“千依受了委屈,我本應親自探望,可是總歸不方便……”
你有什麼不方便的?還是我一在,你就不方便了?
“昨兒聽霜降說他大好了,所以不妨讓他走動走動,這無論是身上的還是心裡的傷,總需透透氣纔好。”
金玦焱仔細打量她,半天方道:“好。”
阮玉便笑了:“多謝四爺。”
四爺四爺,這是吃醋了還是沒吃醋?百順,你小子竟敢騙我?!
怒氣衝衝的回了烈焰居,一眼就看到擺在桌上的《大盛律法》,忍不住一掌拍上去。
跟我分開?
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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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出門時尚在痛恨阮玉,他已經做到這般田地,都低聲下氣了,可是她看都不看他一眼,還處心積慮的要離開他,憑什麼?既是她這般想走,就走好了,爺絕不勉強!
然而當從京兆府出來後,看着烈日炎炎,氣焰不知爲什麼又消了。他想到昨天跟阮玉在一起很開心,她還拿了帕子給他擦汗……
手摸向胸口……那帕子他還貼身帶着。從開始到現在,一共兩塊,他都存着呢。
這般一來,心就軟了,而待路過一家首飾店前,不經意的看到櫃檯內擺着的一對珍珠時,他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算不上品相極好,個頭又小,只半個小指甲大,但剩在圓潤,光澤,擺在那裡,莫名其妙的吸引人的眼目。就像阮玉,莫名其妙的就佔據了他的心,而且愈加相處,愈覺出她的好,讓人不忍釋手,總想與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便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原來是一副耳墜,因爲連在珍珠上的銀鏈特別纖細,絲一般的若有若無,所以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對尚待鑲嵌的珍珠。
這種含蓄而不張揚卻處處透着精緻的東西,她是會喜歡的吧?
他想到她圓潤瑩白的耳朵,若是配上這樣一副墜子,定然美不勝收,而且他還情不自禁的想象了一下親手幫她戴上耳墜的情景……
於是指了那對珍珠:“給我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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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踅踅摸摸的進了主屋,見者無不對他屈膝行禮,非常安靜。
他正自納罕,春分走了出來,亦是屈膝一禮。
這丫頭,如今倒對他恭敬起來了。
既然如此,爺也不是不識恭敬的人,於是就要關心人家秋天的婚事。
豈料他剛一張嘴,春分就豎指脣邊,神秘的朝裡屋指了指。
他往裡一看,但見阮玉坐在桌邊,頭枕着手臂,似在看書,可是半天不曾翻動一頁,顯是睡着了。
果真是不愛讀書的人呢。
陽光現已移到她的臉上,她皺着眉,顯然睡得很不舒服。
竟然連頭都不肯轉一轉,真是個懶丫頭!
他便忍不住彎起脣角,再回頭,春分已經不見了。
方要邁步,又警醒的往四周瞄了瞄……丁嬤嬤不在。
的確不在!
心中大喜,忙躡手躡腳的進了門。
走到跟前,發現她果然在研究那本“符咒”。
的確是符咒,他現在想到這本書就渾身難受,恨不能一撕爲快。
今兒早上明明被他拍裂了,可是這會看來,她已經細心的將書補好,於是便累到了?睡着了?
好,不論你用什麼法子,反正這符咒我也全看了,咱們就見招拆招,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掌心!
可能是他瞪視的目光太過用力,阮玉如有所感的醒過來。
見她長睫抖了兩抖,就要睜開,金玦焱有想逃走的衝動。可是轉念一想,他爲什麼要逃?他怕什麼?他是名正言順,名正言順!
於是阮玉睜開眼睛,就見一個人影背光立在面前,很龐大。
她嚇了一跳,待看清是金玦焱,連忙瞧瞧窗外。
時值正午,他回來得還真快……
心中有一點點喜悅,可是轉念想到他去會了另一個女人,喜悅便一點點的撤了下去。
金玦焱見她本來笑了,可是又瞅了瞅窗外,他也不禁望了望,待回頭,便對上一張冷漠的臉。
怎麼,外面有人?還是把我當成了什麼人?結果發現貨不對版,失望了?
對了,尹金就愛穿白顏色,符咒又是尹金借給她的,枕着入眠,莫非是在睹物思人?
心裡開始惱火。
“回來了……”阮玉坐起身子,彷彿無意的順手收起“符咒”。
金玦焱假裝沒看見。
方纔那句還是令他很滿意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廢話,這本來就是他的家麼。
他大大咧咧的坐下,見阮玉奇怪的瞅他,頓清清嗓子:“有沒有人,給爺上杯茶!”
春分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人一盞蓮花鎦金翹碗,誰也別跟誰搶。
穗紅也聽到屋裡的動靜,捧了紅漆描金海棠花托盤進來,上面是兩隻水晶大碗,分別盛着桃子和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