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璇帶着驚魂未定的連羽乘坐馬車回鋪子,一路上少不得再把自己的事情簡單說一遍,又特意去了趟連萍暫居的宅子,將這日的風波告訴她。連萍自然是感激嘆惋一番,又再三告訴妹妹,就是不爲她們心中的殿下,也要對百般維護她們的季姑娘感恩戴德。
“……姐姐放心啦,我會聽季姑娘的話,我覺得她纔是真正的東家!”連羽乖乖地回答,又天真地問,“可是,真的好奇怪啊,爲什麼季姑娘和三皇子妃不管是長相還是聲音,都一摸一樣呢?世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兒?”
“唔,這個麼……”連萍也答不上來,只下意識地看向雨璇。
雨璇也苦笑着搖頭。“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可惜我一無所知。隔着幾千年,能有個跟我這麼相似的人,你們不知道,當我發現我連掌紋都和她一樣的時候,那種奔潰的感覺……”
差點以爲自己穿越到了某個系統,變成了遊戲裡的副本,隨時會被消滅掉。這種設想真的很絕望啊。
連萍見雨璇的神情既悲哀又無奈,覺得很難過。“姑娘,您別多想了。阿羽年紀小不懂事兒,世間之事無奇不有,芝麻也有掉進針眼兒裡的時候呢,您放心,咱們誰也沒把您當妖怪。”
“哎,我要真是妖怪,那也不錯。起碼救阿羽出來沒這麼費勁,使個隱身法、鑽牆術什麼的,那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嗯?”雨璇說着拍了拍連羽的肩膀。
“哈哈哈……”
連萍笑完又問:“季姑娘,您還要扮成我的樣子留在鋪子裡嗎?”
“唉,是啊。”
其實她冒着被齊霏報復的風險留在這裡,還是想要從百合嘴裡多瞭解一些蕭律的事情。梧桐和百合被蕭律帶走,到後來她們被送回來,做了齊霏的侍女,這段時間內,蕭律對她們做了些什麼?
雨璇莫名覺得,那答案中能找到很多關於她穿越的線索。
連萍擔憂地說:“三皇子妃發現之後,一定大發雷霆吧,您不怕她連夜趕來……呃,踏、踏平了鋪子……”
雨璇胸有成竹:“九成九不會。只要過了今晚,明日殿下回來聽說此事,必定會採取措施。例如命人攔着她,或者給鋪子專設護衛等等,再不會給她這種突襲的機會了。而她若是聰明的話,也不會再故伎重演。”
連羽聽得攥緊了小拳頭:“啊,那不就是說,她還會有別的更陰毒的壞主意?”
“嘖,還能是什麼別的主意,三殿下不支持她,她肯定找孃家人,估計駙馬或者漣華公主吧,唉,真是不勝其煩。”
見連萍連羽被她說得臉色發白,雨璇又趕緊安慰:“哎,不必多想。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實在不行,我可以找殿下啊!”
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就不再考慮那些顧忌了……如果蕭韻對她的心不變的話。
回到鋪子後,本來連羽還提心吊膽,然而不出雨璇所料,整晚都平安無事。
第二天上午,雨璇剛開完晨會回到房中看賬本,蕭韻便急匆匆地來了。
“蕭……殿下!”雨璇擡頭的時候纔看見不知在她對面坐了多久的他,嚇得差點扔了手中的毛筆。
蕭韻連朝服都沒換下,顯然是一出宮就直接奔來這裡了。他正望着她,眸色幽暗,表情嚴肅,她差點以爲他想要責怪自己了。
見她驚嚇成這個樣子,蕭韻不覺放緩了神情:“嚇着你了?我來的時候看你那麼專注,就直接進來坐下了。”
雨璇沒有注意到他並未使用“本宮”這一自稱。
“嗯……殿下說哪裡話,奴婢沒、沒有害怕,”她訕笑道,“只是覺得自己着實不該這麼不夠警惕。鋪子裡這麼多銀錢,隨時會有劫匪,下次該鎖上門再幹活兒。”
蕭韻在聽到她說出“劫匪”二字的時候皺了皺眉。
這兩個字已經成爲他的禁忌之詞。
京城,恐怕要有段時間平平安安了。天曉得,他爲了尋找眼前這個小女人,帶着人把京城所有的宵小之輩抓得乾乾淨淨。順天府的監牢現在都住不下了。
呃,他方纔盯着她的時候確實有點生氣。
阿四把昨天的一幕說完,他手心都出汗了。這女人要不要這麼大膽,敢扮成齊霏,冒冒失失地直接把連羽領走!結果差點和齊霏撞個正着!要不是紫燕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替她打掩護,他真是不敢想象齊霏會怎麼對她。
她就這麼任性嗎?有困難也不跟他說一聲。直接去臨風閣叫人送信給他,這有什麼難的?非要自己死撐着,不就是爲了繼續戴這張連萍的面具!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肯直面他啊。
“殿下?”雨璇被蕭韻看得心裡發毛,“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您這麼看了半天……還是,奴婢臉上有髒東西?”
別是面具沒戴好,哪裡露餡兒了吧。
“咳咳,沒有。”蕭韻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昨日的事,我……嗯,本宮聽說了。”
唉,本來想要她不必自稱奴婢的,可是,他現在不能給她太多特權,免得她看出來他已經識破了她。
“啊,”雨璇急忙起身走到蕭韻面前,想要行跪禮,“請殿下聽奴婢解釋。娘娘突然來了鋪子,然後……”
雨璇沒有說下去,也沒有跪下去。她張口結舌地看着自己兩隻手分別被蕭韻抓在掌心。
蕭韻的動作很快。他是爲了阻止她下跪,然而,這般舉動真是太……曖昧了。
厚實溫熱的大掌,暖暖地包着她的小手,她被他用力扶住,幾乎是站在他的懷裡。
她的手腕觸碰到他袖子邊緣用金線刺繡的飛龍,他的呼吸就噴在她額間,他身上特有的清淡墨香,夾雜着絲絲龍涎香,柔柔地籠罩着她。而他看向她的目光更柔軟更溫和,她只看了他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去。
她覺得自己無比渺小、無比微弱。他只要再用點力,她就被徹底拉到他懷中了……
蕭韻貪婪地感受着雨璇的手。真想就這麼抓緊她,永遠不放開,一輩子,生生世世。
可現在不行……
短暫的肌膚接觸只是那麼一瞬,要放開,卻好像需要花費百年光陰。
蕭韻鬆開了雨璇,雨璇馬上向後退了一大步。
“以後在本宮面前無須如此多禮。”蕭韻心知她尷尬,也不想讓她誤以爲他青睞連萍,轉身走到窗口,“昨日的事本宮聽說了一些,你現在再講一講。坐回去講。”
“是。”
其實昨天的事情阿四說得清清楚楚,但他就是想要聽雨璇親口告訴他。
雨璇小心地組織着語言,把自己裝扮的那些情節一一略過。
“……妹妹年紀尚幼,是個脆弱的孩子。奴婢見妹妹被帶走,也不知娘娘會對她怎樣,一時之間急得無心做事。誰知焦慮了幾個時辰,到了打烊時,驚喜地發現妹妹安然而返。妹妹說是娘娘親自放了她,看來娘娘氣已消了,還告訴她晚上奴婢也不必再去了。奴婢這個開心啊,果然娘娘還是一位溫柔大度的女子,而殿下您也這麼禮賢下士,和娘娘真是一對神仙眷侶……”
蕭韻聽到這裡,差點破功笑出來。
有這麼誇張嗎?這是在討好他,還是在損他。抑或是,她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
想起她扮成禹筠筠時,那份她胡謅出來的“聖旨”也是把自己吹噓成文曲星下凡,蕭韻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雨璇擡起頭看了看蕭韻的背影。咦,他的雙肩是不是有些抖動,不會是早朝太辛苦累的吧?她現在要拼命討好他,誰叫齊霏以後就把她當做眼中釘了呢。
想到這裡她又想起來一件蹊蹺的事。
蘭丁告訴她,他順利地把那位姓石的侍衛同樣放到,擡到了她的辦公室。那兩個人並排躺在地上,門還被鎖住了。可是,等她帶着連羽回來的時候,兩人都已不見了。
大概是醒來後從窗子裡逃走的。不過,以他們兩個的地位,哪裡用跳窗而逃?
“那個,殿下……”雨璇有些羞窘,“奴婢、奴婢得告訴您一件事,娘娘派來的那兩名侍衛大哥,讓、讓我……”
蕭韻勾起了脣角,臉依然衝着窗外:“本宮已經知道了。他們稟報說,你給他們下了藥。嗯,你還真是膽大包天,這是想要隻身潛入府裡救人嗎?”
那兩人都是阿四弄醒後趕走的,不然,留着只會惹麻煩。
雨璇心虛地轉移話題:“這個這個……哈哈……我、奴婢並無惡意,只是讓他們小小地睡了一下而已,您別追究他們哦。”
她眼前一花,蕭韻已轉身抓住了她的手,把一塊晶瑩的白色玉牌放在了她的手心。
“這是……”
“調遣所有府內侍衛的令牌。他們只聽持牌人的吩咐。”蕭韻抽回了手,“收好了。如果‘她’再帶人過來欺壓你,你有了令牌,那些侍衛自然不敢拿你怎樣。”
“……”
她沒聽錯吧?蕭韻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她?她一個小小主管,在他心裡這麼有分量了?
雨璇覺得心裡有點冒酸水。
誰知蕭韻長嘆一聲,再次轉身面向窗口。
“唉,你不懂。這間鋪子,對本宮來說十分重要,看到它本宮就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是以這裡的所有僱員,乃至一草一木,本宮都不容許別人來侵犯。之前是本宮疏忽,以後,再不會了。本宮會將你……將你們護得風雨不透。”
雨璇捏緊了手中的小玉牌,怔怔地看着他蕭索落寞的背影。
……很重要的人?
眼前模糊起來,她急忙把淚珠抹去。
她真是個狠心的女人。狠心到這個地步了,還好意思吃醋。
蕭韻聽見身後人呼吸沉重了起來,似乎還有些悉悉索索的小動作。
她該不會是哭了?被他感動的?
……唉唉,她到底是爲了什麼埋伏在這裡呢?說一下讓他幫忙有那麼難?真是個固執的女人。
害得他想要照顧她都得挖空心思,還得防着她別想多了,認爲他是看上了連萍。女人的心可真是微妙啊。
幸虧他自詡還算對她懂得多一些,誰叫他的母親和她那麼熟悉呢。
“謝、謝謝您。”他聽到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嗓音略哽咽,一聽就是剛纔無聲地哭過。
蕭韻暗歎一聲,頭也不回地說:“去忙吧。以後,不必再到府裡。本宮下朝後直接過來聽你稟報。”
雨璇正把那塊小玉牌揣進懷裡,聽了這話又怔住。
他以後要每天都過來?而她也不必去三皇子府?
這樣確實可以不必再遇見齊霏,可是……
見過哪個老總專門跑下屬辦公室問生意的嗎?到底他是上司還是她是上司啊。
“您、您來奴婢……這間書房?”雨璇結結巴巴地問,“這裡很小,您待着也不舒服……”
蕭韻轉身看着她笑了。
“連主管這是提醒本宮,該給你換間大書房了嗎?”
“哪有,天地良心……”這都哪跟哪啊,她不過是不想那麼引人注目而已。
蕭韻好像沒聽進去,輕輕笑出了聲:“本宮確實考慮欠佳。今日起你便接任掌櫃吧,本宮派來的副手剛好要去別的鋪子,就是秦家從前那間。”
“哦!那個資信社嗎?”
“是。所以,從今日起,你全權負責這裡的生意,就搬進從前東家用的書房。”
從前的書房?那不就是她原來那間寬大的辦公室嗎?裡面的傢俱都是她親手畫了圖找人定做的呢……
“多謝您!”
蕭韻微微點頭:“嗯。這間鋪子的興隆就交給你了。連主管,你可要當得起本宮的信任。”
“是!”
……
丹鳳大街,某茶樓的二樓雅間。
齊霏很鬱悶,蕭韻冷冰冰地警告她再不許打鋪子裡任何人的主意,雖然她早料到他會這麼說,還是氣悶難耐。
她寫了封聲淚俱下的信給齊震,說季雨璇就藏在鋪子裡,要哥哥替她多多走訪,查探出來到底哪個人是她。可是齊震的回答叫她更加氣悶了。
“妹妹,你身子剛好了這纔多久,就不能消停點嗎?”齊震十分不耐煩,“一天到晚的把精力都放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你明明守着殿下,該多動動你那才女的智慧,想想怎麼贏得他的心!據我所知,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和他同房過吧?爹孃都還盼着抱外孫,況且,你別忘了,沒有子嗣的話,殿下可就封不了太子!”
齊霏頭一回被哥哥這麼指責,氣得馬上又哭又鬧,最後齊震只得說,她的信他放在心上了,可眼下殿下看得緊,他也公務纏身,只能偷空去查。
偷空,什麼時候纔能有空啊!那賤人一天存在,她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
想到這裡更是焦躁。今日約了漣華公主出來小坐,可到了現在都還沒看見她。
“畫眉,”齊霏啜了一口茶水,“你去樓下看看漣華公主的車駕到了沒有。”
“是。”
畫眉出去後齊霏沒精打采地吃了塊點心,這時,她聽見窗外傳來一陣鑼鼓聲,似乎有人在舞龍舞獅。
什麼事這樣熱鬧?齊霏推開窗子望去。
街上的人爭先恐後地朝一個方向趕,她聽見有人興高采烈地說話。
“……借貸社又搞摸彩了,這次是什麼年末理財……”
摸彩?就是抽獎嗎?聽漣華公主說過的。
齊霏的眼睛忽閃了一下。
——哈,季雨璇,我知道怎麼對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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