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一陣鬨笑,“女子無才便是德,讀什麼書?相夫教子嘛。”
“乾脆嫁給我,不用讀勞什子的書,哈哈……”
綠珠氣得牙癢,卻依舊眼不離書,繼續讀:“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楮衛,蔣沈韓楊。”衆人又鬧一陣,慢慢散去。
不出三日,滿大梁城都知道曹門大街新開張的鋪子收銅,“那價錢跟做夢的一樣。”
又過半個月的時間,南門邊上的房子已經蓋好,門邊種兩棵棗樹,房周種有青翠竹木,暗喻招寶進財。邁上三級臺階,推開黑漆的大門,二丈遠的過道,迎面的照壁上寫一個斗大的草書“福”字,照壁後種有二株槐樹,沿照壁砌一堵牆,分開兩個套院。前院南廂三間,與大門過道一牆之隔,做爲備用客房,窗戶臨街。中院是寬大的四合院,北廂三間,裡間熱炕。正房五間,開有兩門,東廂房四間,西廂房三間,迴廊前種芭蕉。西廂隔壁另築一間紅鬃馬的馬房,正房窗前種兩株丁香,院子中間是李煦親手種植的一棵香樟,樹有碗口粗細。正房東面有一道月拱形門,後院正房三間是綠珠的閨房,東廂三間,預備外來女眷或丫鬟留住,西牆角是後門。後門外種四棵榆樹。院子裡種幾株紫薇、桃花,西牆邊種有幾株牡丹、桂花和蘭花。李煦住正房三間,大喬住北廂三間,小喬住東廂四間。老丈的房子構造相同,只是規模少一些,各方面的房子皆少一間,馬房的位置換成花房。
李煦四人謝過吳掌櫃留宿二個多月,擇吉日搬到南門新房居住。李煦搬出吳家,令喜梅頓感冷清。以前李煦沒來的時候,倒也安靜自頤,現在恢復安靜,卻倍感不自在,她走進李煦住過的房子,用手摸着李煦躺過的牀,想起和綠珠一起給李煦抹藥的情景不由黯然神傷:“是不是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有說話的機會了?”
吳掌櫃自打前次看到女兒慌張地從李煦房中跑出來,便多個心眼,時常留意女兒的行蹤,有時也聽月桂說起,女兒喜梅和李煦常隔着照壁說半天話。今天吃晚飯時,又見女兒魂不守舍,明白女兒的心思,故意說:“熊府那天晚上廚房起火,損失不大,不過聽說熊老爺一病不起;邸戶也不知道壞了哪根筋,跑到店裡,要平價給我茶葉,一口一個吳大爺……他以前可是喊我吳掌櫃的。”
“是嗎?”喜梅停住筷子,“那就好,不過,早晚有一天咱要去吳越那邊看看。”
“確是如此。”吳掌櫃喝一口湯,“李煦和大喬小喬幫着‘順源隆’的老掌櫃搬家,貼出個字條,說新店名叫什麼‘喬雅齋’,買賣古玩字畫,還說要收什麼銅,官價一斤四百五十錢,他們才定四百三十錢,莫名其妙。”搖搖頭,“搞不明白。”
“李煦決不會開玩笑,”喜梅說,“他一定有後棋,只是
我們現在都看不懂。”
“別出心裁未必是好。”吳掌櫃教育女兒,“按部就班、紮紮實實纔好,這是多少年的經驗。明天你去店裡幫我照應一下,順便勸勸李煦。”
“我?”喜梅問,“我勸他幹什麼?”
“你勸他不好嗎?”吳掌櫃一本正經地說,“他畢竟幫過你,你也該幫幫他,做生意嘛,他自然不如你有經驗。告訴他,銅是官家統一收取,不能買賣的。”
“噢。”喜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看爹的眼神裡彷彿藏着幾絲狡黠,忙低下頭吃飯。
第二天,綠珠依舊坐在門口,一字一字地讀《百家姓》,她下決心三天之後給娘寫一封信,不論寫成什麼樣子。離家二個多月,不知道娘過得怎麼樣了。
“綠珠,你看書呢?”
綠珠擡頭一看,喜梅站在門口,看得出喜梅今天刻意打扮:頭髮盤起,越發顯得瓜子臉俏麗,穿一件白緞上衣,外罩淺綠色輕紗,一直蓋住白色的裙子,輕盈飄逸,滿面春光,晨曦從身後照過,映得喜梅尤如天人。
綠珠有些恍惚:是喜梅嗎?半天回過神來,“你怎麼來了?嚇我一跳。”
“路過這裡……店什麼時候開張?也不通知我,來給你們道喜呢。”
“大哥他們去請木匠訂製木架,等兩天開張吧?”綠珠合上書,“快屋裡坐,門外那些濫人討厭透頂。”
“聽說,你們收銅像?”喜梅指着外面的大紙問,“大梁城都傳瘋了。”
“是嗎?”綠珠得意地笑,“大哥說的沒錯,他說不出三天,大梁城都會知道。”
“呵呵,真讓他說準了,大梁城確實都知道你們收銅。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想是該回來了。”綠珠說,“什麼時候再教我認字?”
“你有時候來我家。”喜梅點頭,“什麼時候都行。”
兩人說說笑笑,李煦和大喬小喬進門,“李掌櫃。”喜梅道個萬福,“二位喬掌櫃。鋪子開張,本該早來賀喜,還請原諒則個。”
三人不好意思,“見外見外。在你府上討擾那麼久,回頭還得謝你。”
“你們能收到銅嗎?”喜梅開門見山地問,“比官價還低,誰會賣給你們?銅可是官家控制。生銅器物,每斤價定二百三十文;熟銅器物,每斤四百五十文。”
“那是官價,私下裡的價錢更高,不過,總會有賣的人吧?”李煦說,“即使沒有,也造個名聲,知道‘喬雅齋’開張。”
“你可知道,當年太祖留言:‘自今珍華悅目之物,不得入宮’,官宦人家不要,普通百姓不買,你的古玩店能成嗎?”
“一定會成。”李煦說,“一定能行的。”用力點點頭,又說一遍:“一
定能行。”
“小心駛得萬年船。”喜梅又說,“即使冒險,也要有根有據,不能盲目。”
“放心吧。”李煦點頭,“待會兒木匠要來,我先進去收拾一下。你跟綠珠慢慢聊。”說完,走進裡間。喜梅見勸不住李煦,索然無味地跟綠珠又閒扯幾句,去“瑞蚨泰”看幾眼,坐上轎回家。站在院子的照壁前,又彷彿看到李煦的影子,泛出一陣傷感,酸酸地把心口堵得滿滿,爲什麼這麼快就要搬走?你知道你在這裡住了多少天嗎?三十七天半!
她站在李煦曾經站過的地方,想像着李煦當初跟自己說話的情形,輕輕仰起頭看着天上的浮雲,一時癡了,天地間只留下輕飄飄的思絮,如同桃花瓣隨風而逝。半響,照壁下的雛燕探出頭叫了幾聲,母燕飛回來,站在窩前。
喜梅清醒過來,嘆一口氣,吟道:“綠桃陰裡苦蟬嗚,深院無風花弄影,畫簾垂,金穗舞,佳人嬌醉呢喃語。夕照庭,倚闌望,繡屏玉爐香一縷,清風起,絮如煙,夜鴉啼西樓,凝恨君不知。”
月桂站在不遠處,看到喜梅孑然佇立的樣子,想想自己也是形單影孤,不知該勸什麼纔好,等喜梅吟完,輕輕走過去,扶住喜梅問道:“小姐,我們的房子也蓋好了,做什麼用?……李煦已經搬過去住下了。”
“知道了……先放一陣子再說吧。”說完,轉過照壁,獨自回房去了。
“喬雅齋”開業一個月,門可羅雀,沒有做成一單生意,沒有一文銅板入帳。小喬坐不住,吃飯時問李煦:“總這樣子怎麼行?”
“你坐不住了?怕什麼?好飯不怕晚,吃飯。”李煦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張呢?”大喬在一旁接話。
“馬上有好戲唱,你們等着看吧。……珠兒,你的信寫好沒有?”
“沒有,好多字寫不出來。”綠珠情緒低落,“真是難寫。”
“沒事,吃完飯,我教你。”李煦說,“你比我當年好多了,當年,我不背《論語》,先生愣是要拿戒尺打我呢。”
“真的?你可一定教我,不許騙我,”綠珠擠出一絲笑,“做先生不許打人。”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大喬小喬,今天是五月初一,聽說又要同蜀國開戰,蜀國都城繁花似錦,有時間我們去那邊看看,越是戰亂,越是容易收到好古董呢。”
“真的?大哥不會開玩笑吧?”小喬問,“店怎麼辦?誰來看店?”
“……?”大家一齊看向綠珠,“我也要去,我不看店。”綠珠嚷道。三人一陣大笑。
(親們,求推薦啊!順求收藏!喜梅的詞可是農夫自家地裡長出來的,絕不抄襲,原汁原味。如果味道不正,添有化肥農藥,請親們扔個雞蛋!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