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_第二十六章 欲擒故縱(求收藏!)

“月桂,別跟客人沒大沒小。”喜梅問,“單大哥,我夫君在杭州收些什麼古董?”

“主要是些青銅器和瓷器。”單仁慧正色說,“李掌櫃有幾份眼力,於古董來龍去脈說得頭頭是道,可我卻是一竅不通。”

“你們在金陵住一起嗎?”

“當然。我本想拉他逛逛御街,可那個叫什麼綠珠的小姑娘盯得緊,總是跟在他後面,呵呵。他好像是手頭緊,說要勻些古董給我,可我對那些東西沒有興趣。”

“哦,是嗎?”喜梅.裡泛起難言的滋味,單仁慧確實見過李煦,否則也不會看出綠珠與李煦之間的關係,“我夫君在寫信說,要我拿五千貫錢請你帶回金陵,他沒跟你說原因麼?”

“五千貫?”單仁慧吃驚地說,“沒有,我臨來大梁時找過他,跟他道別,他說,讓我帶信給你,當時李掌櫃只說金陵古城古物衆多,要我到大梁辦完事情,速回金陵,他還有要事與我商量。”

“是嗎?”喜梅把信遞給單仁慧,“信上寫得明白,你自己看吧。”

單仁慧接過信,掃過幾眼吃驚地抖抖信紙:“李掌櫃沒跟我說要帶錢的事……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事先告訴我?”

“你現在住在哪裡?”

“曹陽大街,‘喜來順’客棧。那是最舒服的地方。”

“你幾日離開大梁?”

“五天吧,跟你們談好明年茶葉的事情,再去幾家邸戶轉一轉,然後去金陵跟李掌櫃會合。我們分手時,李掌櫃再三囑託會期不能耽誤。”

“二天後我湊好錢,去‘喜來順’客棧找你。”喜梅說完,起身道個萬福,拉着月桂出門。月桂不解地問:“小姐,你要去哪裡?”

“回家!心裡不舒服。”喜梅沒想到,李煦二個月的時間毫無音信,好容易來封家書卻是要錢,走時帶的錢都去哪裡了?他的路程才走一半,那麼多的錢都花光了?都花在什麼地方了?

月桂從小姐手裡拿過信,看過之後罵:“真是敗家子,不會花在那個綠珠身上吧?沒想到他會是那種人。”

“他不會亂花錢,”喜梅低聲說,“想是古董太多吧。月桂,我有些頭痛。”進到房裡,喜梅反身關上門,“你不用管我。”

“那我去茶莊。”月桂說完,急急走出門去,她心裡隱隱約約對單仁慧有幾分好感,英俊瀟灑,有膽識,從揚州跑到西京、金陵,又來到大梁。“不知他有無妻室?”月桂突然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嚇一跳,“他比李煦還年長,怎麼會沒有妻室?”月桂的腳步慢下來,“或許真沒有妻室?”等她回到“瑞蚨泰”茶莊,單仁慧已經告辭。月桂收拾完茶具,坐在椅子上,心裡有一點失落:“什麼時候能與他鬥茶?”想到這裡,她站起身,取來建盞,自行練習起來。

喜梅躺在牀上,她倒不是心痛五千貫,而是認爲李煦花錢如流水:辛苦賣茶葉才掙幾個錢?賣銅掙一點錢,娶親蓋房花去不少,出發前又帶走不少,什麼樣的古董值得花大價錢買?買來以後能賣出去?你是打算收藏還是打算買賣?如此鉅額錢款,他又怎麼能放心讓一個陌生人來取?天近響午,可她實在沒有胃口吃東西。

月桂在茶莊一直待到天黑也沒見到單仁慧的影兒,心裡隱隱几絲不快,回到家早早扶侍喜梅躺下,自已來到外間,捧着腮想心事:哪兒女子不思春?單仁慧一表人才,風流灑脫,能不能看好自己?今天下午他做什麼了?明天他能來茶莊嗎?蠟燭爆出燈花,“砰”地一聲,嚇得月桂一哆嗦,燭油流下來,紅紅地堆積在燭臺上,她眼前又恍惚出單仁慧的模樣。月上中天,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敲過二更鼓,月桂才躺下,迷迷糊糊睡過去,睡夢中彷彿與單仁慧在拜天地……

熊奇振的胃口特好,情緒更好,那隻八哥焉頭耷腦兩天,今

天早上開始又恢復地活蹦亂跳,換個金絲楠木籠子,餵飽食兒,讓它說什麼都行。熊奇振命人擺上酒菜,邊吃喝邊教八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可是祝壽時要說的詞,還有四天的時間,無論如何要教會。

熊奇振不厭其煩說過幾十遍,見八哥還是沒有動靜,心裡煩躁,罵:“不是個東西。”

沒想到八哥也應一句:“不是東西。”

熊奇振心想,有門兒。吩咐道:“今天開始別給它吃的,先餓着。學會了再吃。”說完,親自動手清空鳥食罐。這一招管用,臨近中午熊奇振又教它兩遍,那八哥終於開口說出“壽比南山”。熊奇振樂壞了,“這個賤東西,吃飽了還不幹活。”轉頭想起,兩天沒去碧桃那裡,今天再不去,她止不定又鬧成什麼樣子。女人嘛,裡外伺候舒坦才能對你死心塌地。

未到前院,熊奇振突然尋思應該先去給爹請安,否則夜不歸宿,難保不濟又惹出什麼麻煩。他推開熊老爺的房門,熊老爺正坐在椅子上想心事,擡頭掃一眼站在門口的兒子,指指下首的椅子,“坐,跟你說個事兒。”熊奇振明白,爹又有大事要告訴自己,順從在坐下來,做出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抱孫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爹,我……”

熊老爺伸手止住兒子的話頭,“你不喜歡你媳婦,可你得替咱熊家想一想,你成天往碧桃那裡跑,打算讓她給你生一個嗎?”

“是。我看見竇家那頭……媳婦就沒情緒。”

熊老爺閉上眼,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女大不由娘,兒大不由爹。你長大了,有些事情我也管不了你,不過,”他坐直身子,睜開雙眼,“我不想這把老骨頭臨死之前抱不上孫子。你哥,瘋人一個,我是不指望他,這份家業早晚是你的,你總要給我生幾個孫子纔好。”

熊奇振感覺爹的目光直愣愣照進自己的心裡,不由地呼吸停頓,“爹,你說的什麼話,再有兩天就是你的六十六大壽,你的身體好着呢。”

熊老爺擺擺手,“泗水挖得怎麼樣了?再有十天半個月該與汴水接上,開渠放水了。到那時漕運必起,我們得早做準備。否則,”他停下話,長呼一口氣,“運輸便利,各處糧米涌進大梁,我們的日子難過了。”

熊奇振聽完這話,心裡不以爲然,表面上必恭必敬地答道:“孩兒知道了,回頭我對各家鋪子說一聲,不準收售外家的米麪。”

“沒用,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這句話跟你說過不下百遍。現在答應你又有個啥用?到頭來說不準又是空歡喜一場。要從源頭上想辦法,未雨綢繆,先行一步,控制住槽運纔是上策。”熊老爺將身子靠在椅墊上,他目前也沒有好辦法,許久,他又問,“有時間陪我下盤棋吧,棋局能告訴你些什麼。”

熊奇振喏喏點頭,爹的圍棋水平很高,每次都是自己大敗,不是被圍得動彈不得,就是收宮時一塌糊塗挨爹一通罵。棋局事勢,皆有相同之理,這是熊老爺下完棋後反覆說的一句話。熊老爺見已近午,點點頭,示意兒子可以出去了。熊奇振如釋重負,剛走到門口,熊老爺在身後說道:“中午來陪我吃頓飯吧。人老了,總喜歡跟人嘮叨些舊事。”

“是,我去吩咐廚子,多加個菜。”熊奇振說完,轉身走出屋子。父親老了,六十歲沒抱上孫子,這隻能怪大哥。熊奇振聽出父親話裡的別樣意思:只要是個男孩,只要流着熊家的血,誰生的已經不重要,這就是說,睡誰都一樣,只要能睡出熊家的血脈。熊奇振樂了:三妻四妾的生活還遠些,但一妻一妾的生活已經在向自己招手。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皇上不也是三宮六院?

單仁慧昨天告辭從“瑞蚨泰”出來,先在大梁城裡轉了大半天,吃完飯又

睡一覺,今天一早躺在牀上,歸攏心思開始思考李煦帶給喜梅的信:“是不是張口五千貫太多了?看喜梅的樣子,好似不太相信自己。”不過,五千貫喜梅不一定能拿出來,但她或多或少一定會拿出一些,信上寫得明白。女人嘛,總不可逆丈夫的意願。自金陵李煦託自己帶給妻子喜梅家書那一刻起,他已經打定主意,要設計圈套騙一把,不過,看喜梅的樣子,能否得手尚不知否。至於那個月桂,倒是有幾份姿色,看來對自己也有些動心,時間機會合適,騙騙她權當活動一下腦子,說不定也會有個意外驚喜。他舒服地牀上伸個懶腰,閉上雙眼,眼前又出現以前的事情,每次行騙動手前,他總要回憶以前的點點滴滴,給自己增加信心,也反思不足之處。

單仁慧的祖上曾在淮南節度使高駢手下爲官,任揚州府府丞,家境還算殷實。唐僖宗中和五年,廬州刺史楊行密起兵,擊敗左廂都知兵馬使畢師鐸佔領揚州城,祖上城破之日被亂軍殺死,失去蔭護,爺爺和爹爹在揚州城外闢塊菜地,終年種菜賣菜。爹省吃儉用,供養單仁慧讀書識字,以求日後功名。單仁慧自小聰穎,《四書》《五經》十歲即能成誦,十五歲出口成章,尤其是臨摹別人的字更是一絕,無論是行楷草篆,只要他練上五天十天,總能模仿地惟妙惟肖,令人真假難辯。可是造化弄人,二次鄉試沒有通過讓單仁慧忿恨不已,索性不再幻想宦海功名,又吃不了莊稼地裡的苦,於是便開始賣弄自己的聰明才智,不過,單仁慧有個特點,每年只做二票,要做就做大的,男女老少通吃,決不心慈手軟,尤其是對付大姑娘小媳婦更是他的長項。

單仁慧見時間不早,起牀洗漱後,去客棧下面的油炸羊肉饃店裡吃過三個饃,喝過一碗八寶稀飯,起身往“瑞蚨泰”茶莊走來。月桂正在收拾桌子,瞧見單仁慧站在門口,按下狂跳的心施禮:“單掌櫃來得真早。”

“喜梅姑娘不在?”

“小姐昨天偶感風寒,今天早上身子沉,看樣子要休養幾日。”

“哦,”單仁慧面露遺憾,“本打算今天與你家小姐鬥茶。聽說大梁護城河附的花園相當漂亮,月桂小姐可否給單某引路嚮導?”

“當然可以,”月桂聽到單仁慧約自己出去,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又感覺沒有一點兒矜持,有失女孩子做派,跟夥計交代一聲,低頭隨單仁慧走出茶店。

走進園子,單仁慧指着菊花說道:“菊花伺弄好,一個菊杆可以開出九朵花。”

“可能嗎?”月桂吃驚地問,“我還從未注意九朵並列的菊花。”

“說來也簡單,待菊花的獨杆長到一拃長時,打去花尖,自花尖部又會分出三杈,一頭變三頭,每一頭長到一拃半長時再打去花尖,三頭變九頭,九頭長成九杈,入秋後一杆上掛九朵菊花。”

“單掌櫃一說,真的簡單,今年我也這般試試。”

單仁慧又道:“做人當如嚴寒中的傲菊,雖不能如黃巢般血腥,以一已私利屠害百姓,但爲人一世總要做出點事情。”

月桂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即使心高又能如何?”

“心有多大,天有多大。”單仁慧雙眼炯炯,“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總有一天會成功。”

月桂聞言,若有所思。兩人又轉了一陣,單仁慧見月桂似有心動,感覺火候差不多,藉口還有其它事情要辦,送月桂回“瑞蚨泰”,又往迎秋門方向走去。

大喬躺倒二天,他思來想去,總感覺事發蹊蹺:前一天熊奇振來買八哥,後一天早上就被搶,而且一下子有十多個人,計劃周詳,沒有財力勢力,哪有可能動用這麼多人?第三天中午從炕上爬起身,他要想辦法奪回八哥。可有什麼辦法?八哥一定被搶進熊府,想什麼辦法混入熊府?他飽吃一頓,來到熊府門前轉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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