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鬼飛行速度很快,即使這樣,他們也花了三天,才勉強看到萬馬部落的邊界。萬馬部落邊界是由連綿的針葉林包圍而成的,針葉林面積廣闊,密密麻麻,從上方看去就是一片漆黑的海。容安用手遮擋陽光,眺目遠望,向後看去。他們用飛的還用了這麼長時間,真不知道在地上行進的王蛇部落要用多長時間。
儘管容安居高臨下,也看不到遠處王蛇部落到底到了哪裡,就聽身下傍生說:
“容安,抓緊。我們要降落了。”
容安收回目光,用手握住傍生的肩膀,只感覺臉旁的氣流更加強烈,風吹的他睜不開眼睛,四周的景色強烈變化,容安身體向前傾,之後三人一同降落。
萬馬部落境內銀裝素裹,到處是冰封景象,寒風刺骨。
傍生收回背上的翅膀,走路的時候有些搖晃。他要飛行比一般翼鬼耗費的體力更大,況且爲了等雲鋒,傍生沒辦法飛得太快,要控制速度,一路下來反而更累了。
這裡氣溫極低,粗略估計肯定低於零下幾度了。雲鋒降落時沒有落在地面,而是棲息在樹枝上,茂密的針葉遮擋住他的身影,被觸碰的雪花撲簌簌地落下來。容安奇怪地擡頭看了看雲鋒棲息的地方,只見那人高高站在樹枝上,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容安與雲鋒不熟,見他這反常的行爲也不好開口去問。但過了一會兒,容安就看到雲鋒右手動了動,看動作似乎是在拉弓。
等雲鋒鬆開弓弦時,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就見幾支軟皮小箭從針葉林間穿過,劃破層層障礙,似乎連雪花都能穿透。那小箭穿行的聲音被落雪聲吸去,容安向後一看,就聽得一聲慘叫,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雲鋒就從樹上跳下來了。
雲鋒彈了彈身上沾上的雪花,說道:
“去吃點東西吧。我看這裡的獸身上皮毛都不薄,肯定比現在穿在身上的獸皮好一些。”
傍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到這裡不要擅自行動。”
雲鋒沒說話。
三人一起朝那邊走去,就看到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三隻巨大的,形狀像是白熊的生物。雲鋒射出五支箭,那箭形狀小巧,卻非常鋒利,仔細看看其實是六支,有一支箭已經完全紮在獵物身體裡了。
“哎呀,真幸運。”雲鋒蹲在地上觀看自己的傑作,笑眯眯地說,“正好是三隻呢。”
雲鋒話說得好像是憑運氣做到的,實際上隨便看看就知道那人精準的計算好了。每隻白熊身上都有兩支箭,一支在頭上,一支在胸口。雲鋒的控箭能力極強。
容安與傍生明白這點,卻都閉口不說。這些天的相處,他們早就知道雲鋒是什麼樣的人了:藏鋒露拙,隱強示弱。比誰都強大,比誰都低調。
不過這是雲鋒獵來的食物,傍生不會吃,也不會讓容安吃。兩人眼睜睜地看着雲鋒將體積龐大的獸肉全部吞到肚子裡,手上還有血,口中‘嘖’的一聲,說:“真難吃。”
以往容安還會驚訝那人食量之大,可自從他融合獸魂,吃的也不比雲鋒少。一路上,他聽傍生說了點關於雲鋒的事情,也知道他要儲存足夠的脂肪,就說了句:“這裡氣溫低,野獸皮下都有厚厚的脂肪,雖然不好吃,但也許會讓你變胖。”
容安這句話讓雲鋒很愛聽,點了點頭,把剩下兩隻白熊的皮送給他們倆抵禦嚴寒。
這裡太過寒冷,生物很少,像這種白熊也是專門安排在境外,阻擋外人進入的。雲鋒突然攻擊,肯定把白熊嚇跑了,再想找到類似的野獸奪取皮毛就不容易。所以容安與傍生很快接受雲鋒的好意。
三人熟練的把獸皮扒下,然後用針葉把縫隙穿刺在一起。巨大的獸皮套在身上沉甸甸的,很是保暖。
“再往裡走就不能飛行了。”雲鋒穿着熊皮時總是搖晃着頭,顯得非常不舒服,卻忍耐着那股難受勁兒,自動用王蛇部落的語言說道,“這裡幾乎沒有禽類,我們是翼鬼,太顯眼,說不定會引來麻煩。”
傍生並不在意,無論來了什麼麻煩對他來說都不叫事兒。但是雲鋒最討厭麻煩,從不主動招惹他人,能躲就躲。傍生看了看容安,輕輕嘆了口氣,竟然覺得這樣陪容安走下去也挺好。
雲鋒扯了扯身上的熊皮,難受地說:“萬馬部落的大本營就駐紮在邊境附近。我們再走一個小時就能看到獸羣,萬馬數量極多,注意不要走散。”
風雪太大,即使雲鋒扯着嗓子說話,傳到容安耳邊也變得聲音很小。容安隨便聽了兩耳朵,就感覺傍生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其實那不是袖子,只是白熊的皮罷了。容安‘嗯?’了一聲,往傍生那邊走了走。
“一會兒進去萬馬部落的駐紮地,裡面獸人太多,說不定會走丟。”傍生不無擔心地說。
容安看了看傍生,說:“那你跟在我身後,不要亂走。”
傍生一愣,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容安想了想,又說:“要不然我們找根繩子,栓在一起吧?”
不過這冰天雪地的,哪裡能有繩子呢?就算找到繩子,當萬馬部落獸羣奔來時,帶來山崩地裂的衝擊力,什麼樣的繩子能保持永遠不斷呢?
容安突然反手握住傍生的手腕,頂着風雪,說:“別擔心。你上次給我掰的那一截腳趾我還留着。你不是說可以感受到身體的存在嗎?”
傍生也拉住容安的手,說:“你還留着嗎?”
“你說什麼?”
風暴越來越大,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吹來狂風,三人幾乎連站都站不住,只能身體前傾,弓着膝蓋,艱難向前行進。
容安只能看到傍生張嘴,聽到他的聲音,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在狂風中說話非常困難,有窒息的危險,傍生嘗試了兩下就放棄了,只握住容安的手,閉嘴不再說話。
容安低着頭,忍耐那股讓人窒息的寒冷氣流。在這種天氣下行進很困難,很是消耗體力,原本只到腳踝的雪,在狂風的吹送下已經到了膝蓋深,幸好容安個子高,腿長,也不是特別難以忍受。
但這樣走了半個小時,三人都呼吸急促。這麼冷的天,額邊卻流了冷汗,睫毛前都起了冰渣。
容安站在最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左邊的雲鋒突然停了下來。冰天雪地裡,容安的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但是條件反射還在,他見到雲鋒停下來,自己也停了下來。一直緊握着傍生的手一緊,傍生也停了。
容安本來想問雲鋒爲什麼停下來,但根本不用問,因爲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感覺自己腳下震動的厲害,遠處似乎有什麼極爲可怕的東西狂奔而來。
容安愣了一下,轉過頭去看傍生,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們這是臨近萬馬部落的駐紮地,而腳下的震動,是萬馬部落發出的聲響!
剛剛聽雲鋒說,大概走一個小時能到。可現在只走了半個小時,而且因爲風暴,行進速度變得異常緩慢,應該離萬馬部落還遠的很。但,離得這麼遠,就感受到地面狂亂的震動,萬馬部落獸人的數量到底有多麼龐大?
容安說不出話來,他看到雲鋒的表情也變了,只有傍生還是那副模樣,冷漠淡然,沒有絲毫變化。
三人停頓了半分鐘,先是喘口氣,後來是感受腳下的震動。半分鐘後,傍生率先向前邁步,繼續行進。
傍生緊緊拽着容安,狂風吞噬了他的聲音,傍生就走到容安身邊,用脣貼着容安耳邊對他說:
“萬馬部落向來都是集體行事,首領位於中間部位,我們要找到首領,就要橫穿大半個萬馬部落。你要小心,千萬不要摔倒,萬一被踩踏,我可能找不到你……”
容安耳邊嗡嗡響,頻頻點頭,就在傍生越想越不放心,想揹着容安時,容安臉色突然一變,左手向上一擡,在某個瞬間用力握手,容安只覺得手心一痛,什麼東西劃破了他的皮膚,只是還沒來得及流血,手心內側就迅速長了堅硬的鱗片,護住那片皮膚。
容安緊緊攥着左手的東西,擡起一看,那竟然是一支深黑色的箭。
就在容安握住箭的同時,纏繞着他們身邊的狂風驟然停下,傍生耳邊還在嗡嗡作響,卻看到了容安左手握着的黑箭。他的瞳孔微微一縮,呼吸停滯,然後轉過頭,怒不可遏地盯着遠方。
那箭極長,大約有五到六米,一般人的臂長無法使用這麼長的箭。而萬馬部落的獸人是人馬狀態,上身是人,下/身是馬,手臂極長,擅長射箭。而他們用的箭,正是這樣長的黑箭。
容安當然沒有這樣的箭。這黑箭顯然是從萬馬部落射過來,用來試探敵情的箭。
風雪停了,傍生走到容安身邊,用手心給他取暖,同時問:
“手疼嗎?”
容安搖搖頭。只有接箭的一瞬間有那麼一點痛,並且很快就感受不到了。容安攤開手,就看到他手心內側長了些看似柔軟,實則堅硬無比的鱗片,光滑到發亮,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愛。
雲鋒在容安徒手接下射來的箭時,也感受到了強大的衝擊力。不過他從不主動攻擊,也懶得防禦,只想躲開,正在想要不要拉着容安讓他也躲開的時候,雲鋒沒想到容安手一擡就把那箭接下來。他看着容安手心沒有受傷,嘖嘖兩聲,說:
“還挺厲害嘛。”
那一箭箭勢凌厲,就算是他接,也要廢不少力氣。
這人……果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