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醒來,已是第二日後晌。睜開眼便看到周衛極滿是血絲的雙眸,直直地盯着自己,眼底滿是慌亂。
藍怡勾起嘴角,暖暖笑了,“是我。”
周衛極一顆懸着的心,這才落下,忍住眼底的酸澀,把頭埋在藍怡頸邊,久久不語。昨夜至今,他無數次地想搖醒藍怡,好怕她一睡不醒,好怕,醒來後便不是她。
藍怡輕輕撫摸着他的發,周衛極的發,烏黑,濃密,剛硬,一如他的性格。屋內雖點了薰香,散去了血腥氣,藍怡也換了衣衫,但她並未梳洗,現在一定狼狽急了,身上的味道定也不好聞,周衛極的鼻子一向敏銳,藍怡忽覺得有些尷尬。
“瓜兒呢?”
周衛極不起來,聲音悶悶地道,“在西屋,岳母和瑤姨守着,好得很。”
藍怡還未見過瓜兒的模樣,推推他的頭,“你去看她可是睡着?抱過來給我看看,好不好?”
周衛極應了一聲,又擡起頭,認真地撫摸着藍怡的臉,心疼地看着她咬破的脣,“還疼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不過比起昨夜,現在覺得這疼,不過是毛毛雨罷了,“一點點而已,我昨夜,失態了,不該那樣嬌氣,嚇到你了吧?”
周衛極緩緩搖頭。藍怡生產完後,賈氏才說,藍怡昨夜的情況,是十分危險的,好在她挺了過來。
這些事,沒必要讓她知道。
“餓不餓?”
餓是有的,但是另一種需求更迫切,藍怡忍不住紅了臉。
周衛極心領神會,關了門,把東里間的馬桶拿了過來,然後,理所當然地伸手,就要把藍怡抱下去。
藍怡慌得握住他的手臂,“我自己來。”
周衛極不贊同地皺眉,她虛弱成這樣,摔倒怎麼辦?
藍怡很是堅持地擡頭,眼底滿是羞澀,“我自己行的,你先出去,好不好?”
周衛極自是不肯,堅持地拿過她的棉衣,爲她嚴嚴實實地繫好盤扣,又拿起舒服的棉襪棉鞋給她穿好,才扶着她下了地。
賈氏的膳食調理,加上她時常鍛鍊又年輕,身體底子極好,這會兒已能穩穩站着了,周衛極這小心翼翼地鬆了手。
藍怡堅持地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忍痛解決生理問題後,又慢慢爬上炕,便是這幾步,她竟冒了虛汗,因怕周衛極看見擔心,藍怡趕緊用帕子擦了。
周衛極聽到動靜,推門見了,先查看了藍怡的情況,才把馬桶拿出屋子。鄭氏知道藍怡醒了,趕緊過來查看,見她面色和精神都好,才安下心來。藍怡看着鄭氏眼底的青色,拉住她的手,滿是愧疚地道,“娘,是女兒太嬌氣,昨夜讓你擔心了。”
鄭氏慈愛地幫藍怡理順頭髮,眼底滿是喜氣和自豪,“我的桃兒,是天底下最好的閨女。昨夜已是很好了。哪個又想得到,你的肚子看着不算太大,竟裝着個八斤重的胖小子!”
藍怡吃驚地瞪大眼睛,“小子,是男娃?”
鄭氏呵呵笑了,“可不是麼,長胳膊長腿,大手大腳的兒子。早上醒了吃了好些米湯呢,現在睡得正香,待會兒醒了再給你抱過來看,模樣可俊了。”
藍怡依舊不敢相信,“怎麼會是兒子呢,明明是女兒的,瑤姨也說是女兒的。”
如花開門,賈氏端着飯菜進來,笑容輕快道,“八個多月時,我再把脈便覺得是男娃,但看你那般想要個女兒,怕你失望才未說的。生個男娃也好,下胎再生,也鬆心些。”
藍怡嚇得瞪大眼睛,昨夜那樣的痛,嚇得她不敢想再生孩子的事情。
一碗清亮的雞湯,兩個紅糖煮蛋並一個包子吃下去,藍怡覺得肚子踏實了,胸口卻酸酸漲漲地疼着。
便在這時,瓜兒洪亮地哭聲傳了過來。鄭氏喜笑顏開,“這孩子真會挑時候,知道他娘吃飽了,他也有奶吃了。”
這時,梳洗好的周衛極也走了進來,瞧見藍怡略汗溼的額發,擔憂地皺了眉頭,“怎麼又出汗了,很熱麼?我去撤兩根柴火?”
昨夜燒了一夜水的於燕剛睡下不久,西里間炕洞裡的柴,一直燃着。
賈氏趕緊勸阻道,“不能撤。桃兒這不是熱,是虛,剛生產完,身子自然是虛的,動一動便會出汗,所以着不得風,受不得涼。”
周衛極連忙點頭,輕柔地爲藍怡擦汗。
賈氏微笑看着,周衛極對藍怡的好,賈氏都知道,知道他把藍怡放在心坎兒裡,但昨夜的周衛極,又一次刷新了賈氏的想法。藍怡暈過去後,他不假她人之手,親自給她擦了身子,換了鋪蓋,在她身邊一守便是一夜,任賈氏和鄭氏怎麼說,怎麼趕,他都不肯出去。便是方纔,他又那樣自然地拎着馬桶在院子裡刷洗。
一個大男人,要多愛、多在乎自己的媳婦兒,才能做到周衛極這樣!雖說他比桃兒大了十歲,但桃兒能嫁給這樣的一個好丈夫,真真是十世修來的福氣。
鄭氏抱着一團紅紅的錦被進來,小心翼翼地把包裹嚴實的孩子交到藍怡手中。
藍怡接過瓜兒,看着他紅撲撲地皺着眉頭閉着眼睛大哭的小臉,心底泛起的是難言的愛意,這是她的孩子,她懷胎十月,疼了一晚,才生下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孩子是餓了,桃兒,快給他餵奶吧。”賈氏端過一盆溫熱的水,把棉布巾浸溼了,遞到藍怡面前。
藍怡看周衛極沒離開的意思,便也裝作不害羞地解開衣衫,用溫熱的布巾擦了擦,開始給瓜兒餵奶。
一番費勁後,瓜兒才終於吃到甘甜的奶|汁,用力吮吸着。藍怡低頭,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的小小的人兒,感受着**從自己體內流出的奇特感受,心底泛起的是母愛,是自豪,是溫柔。
屋內安靜下來,只餘瓜兒用盡全力吃奶的響動。
鄭氏和賈氏均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含笑地看着。
而周衛極,看着伏在自己媳婦兒胸口的小混蛋,臉色越來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