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後,山間草木瘋漲,田裡的莊稼也是一片欣欣向榮,坡地裡的黃豆和綠豆長勢尤其不錯。黃豆秧竄高了一截,綠豆也高過藍怡的膝蓋,開花長出綠綠的小豆角,豆角上一層白色絨毛,很好看。南瓜秧也爬滿了田地,藍怡還在茂密的南瓜秧裡尋到兩隻小南瓜,十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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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裡的草果然也開始瘋長,藍怡戴上手套開始拔草。這手套是用油布縫製的,雖還不算合手但起碼不會被草劃傷,藍怡現在的小手缺少勞作,嬌嫩得很,一不小心便會割出血痕,她便做了幾雙手套幹活時都帶着。不知道爲啥,每次戴上幹活都讓她想起前幾年春晚上趙本山的一個小品最後那個集體舞,跳動的笨重玉米人。
宇兒和寶寶照例在田邊的樹蔭下的草蓆上玩耍。烈日早就曬乾了路面,藍怡又鋪了兩層草在草蓆之下,自然不會怕潮溼。
宇兒從黃豆棵上找到一條青色的菜蟲,足有他的指頭大,獻寶般的拿到藍怡面前:“娘,宇兒捉到一條大蟲,你看,你看。”
藍怡站起身看着宇兒手心蠕動的青蟲,這蟲子藍怡分不出頭尾,居然有一頭還長着一隻獨角。若是藍怡沒記錯,這是她自小最怕的一種害蟲,名字叫做芝麻蟲,這種青蟲足能長到成人的手指長,專愛在紅薯、黃豆和芝麻上啃食葉子。藍怡對它有種說不出的怕,見到這沒骨頭只會伸縮蠕動的蟲子就覺得頭皮發麻、四肢僵硬,總覺得這東西說不出的噁心恐怖。
“宇兒,你在哪抓的?”
“娘,豆葉上,還有呢。”宇兒捏着蟲子,遞給寶寶玩。
藍怡趕緊阻止:“不能給弟弟,他會放嘴裡吃。”藍怡轉身仔細看豆葉,果然見到有的葉子被蟲子咬花,尋着痕跡很快找到一條小蟲,她僵硬地看着田裡的豆秧,自己剛纔就是蹲在蟲子中間拔草的?
藍怡忍不住抖抖胳膊。
“娘,這蟲子咱們能拿出餵雞,雞可愛吃了。”宇兒將手裡的蟲子滾來滾去地玩,藍怡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兒子着實厲害。
“宇兒,你見過這蟲子?”
“去年跟着爺爺在地裡捉。”宇兒歪着腦袋回憶,小臉甚是愉悅,“宇兒找了半袋子,吃飯的時候奶奶給吃雞蛋,宇兒吃的飽飽的。”
藍怡不忍多想,誇獎他幾句讓他看着弟弟,自己擡頭看看周圍的田地裡,果然有不少人拿着袋子捉蟲。田裡的飛鳥似乎也比平時多了一些,難道也是在找蟲子吃?
“週二嬸,您這是捉蟲呢?”藍怡見到不遠處的週二發一家,她湊上去打招呼。
週二嬸擡頭看着藍怡一臉笑意,和善地說道:“是啊,這一波蟲來得快,得趕緊捉下去,過幾日這豆花可就吃乾淨了。”
“二嬸,只能用手捉麼?沒別的法子?”藍怡眼巴巴地看着二嬸,期盼地問道。
週二嬸一番思索:“少些等着鳥叼走就成,這多了只能人捉,厲害時衙門裡也會派人過來組織大夥一塊捉。”
“……”藍怡機械的點點頭,自己難道也得回家拿個袋子捉蟲?
“弟妹,這會兒子日頭不烈,蟲在葉子上面,待會兒它們躲下去可就不好捉了。你也趕緊捉去吧。”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媳婦提醒藍怡,她是週二發家的兒媳婦楊氏,家裡的孩子與宇兒玩過幾次,與藍怡也算是較熟悉的。
藍怡機械地點頭:“四嫂,我沒帶袋子,明日再說吧。”怎麼也得給她點時間做心理建設,這拿蟲不是那麼簡單的。
“這有啥,我和婆婆帶得多了,給你這倆拿着去吧。”楊氏豪爽地自圍腰上抽下兩個小布袋,遞給藍怡。
“多謝四嫂。那二嬸,我先去捉蟲,你們忙着哈。”藍怡看着楊氏和週二嬸手裡蠕動的布袋子,強忍着逃跑的衝動接過。
“老四家的,這林山媳婦今兒個可不大對勁。”週二嬸見藍怡一副呆呆的樣子,擔心地問到。
“婆婆,我看弟妹是怕蟲子!”楊氏忍不住笑出聲。
週二嬸一愣,轉眼也明白過來,呵呵笑了兩聲:“可不是!這孩子又不是打小在泥窩裡滾大的,哪見過這個。咱們快些,待會兒先去把她地裡的捉了。”
週二發一家對藍怡是充滿善意的,藍怡只收五成租子和稻草,對他們來說多出的糧食可夠半年多的嚼用。
“宇兒,讓寶寶在地頭玩,你幫娘捉蟲,好不好?”藍怡回到地頭上,給兩個孩子喝些水,和宇兒商量道。
“好。弟弟摔了怎麼辦?”宇兒皺着小眉頭看着笑呵呵的弟弟,現在他很有當大哥的自覺,將寶寶看作他的責任。
“不怕。”藍怡轉身取出一包點心,本就是打算兩個孩子餓了吃的,“寶寶,你在這裡吃點心,莫亂跑,乖哦。”
寶寶啊啊的應兩聲,抓起點心放進嘴裡,他已長齊了門牙,咬東西比之前省力很多。
“宇兒,咱們望着他。宇兒大了能幫娘捉蟲子,咱們兩個人能快些。捉完蟲娘去找些木耳和蘑菇,咱們中午炒着吃,好不好?”藍怡遞給宇兒一個胳膊長的布袋,曉得宇兒愛吃蘑菇,每次下雨後她都會找些回來。
“好。”宇兒拿着袋子進黃豆地裡捉蟲。宇兒覺得自己能幫上忙很興奮,被孃親忽悠的滿眼都是蘑菇,穿梭在到他小胸脯高的豆棵中用手抓蟲子,動作很快。
藍怡深吸一口氣,自己拿起布袋也開始拿蟲。直接“拿”她是不敢的,好在今日帶着手套,不用接觸蟲子。她用手撥拉豆棵,看到蟲子還要做半天心裡建設,才慢慢伸手捉進口袋捂嚴實,速度當然比宇兒慢了不少。
遠處的山坡上,周衛極正在放馬,他今天一身農夫裝扮,坐在石頭上觀察着田地裡忙碌的一家家人,自然也看到了藍怡。瞧着她哆嗦着雖怕的要死,卻仍然在地裡彎着腰,一棵挨一棵地認真找着。想象着藍怡面上的表情,周衛極忍不住笑出聲來,聲音低沉,很是愉悅。沒想到這小婦人成天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竟是怕蟲子的,這蟲子有啥可怕的?
周衛極自小死了娘,爹爹忙着幹活,他是姐姐一手帶大的。姐姐寵着養成他霸道的性子,自小隻曉得瘋跑惹事,十二歲父親去世後應兵役當了兵,家裡的田地也租給村裡人。回來後他又忙着衙門的瑣事,未收回田地,可以說這種田的事情他也是半熟,但藍怡這般怕蟲子的,他從未見過,想來也是少有的。
周衛極聽趙里正說其藍怡立了女戶,憑她瘦弱的小肩膀扛起一家人的生計,趙里正對她可說是讚不絕口,只可惜王林山去得早。
“就王林山那小子吊着鼻涕眼淚的慫樣,竟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周衛極暗想着跟在自己後頭跑的王林山,忍不住冒出酸水,一副心緒也飄回了小時候。
藍怡母子在週二發一家和王二叔一家的幫忙下,很快便將這兩畝地的蟲捉了一遍。母子三人牽着毛驢回家,藍怡讓宇兒在家給雞喂蟲,自己帶着寶寶牽着山羊毛驢到山坡上吃草,好避過雞吃蟲這一幕。
藍怡將山羊和毛驢放在自家圈起來的圍欄內,圈起來的這片是藍怡買的山坡上草最茂盛的一片,家裡的兩隻吃了這麼久也未見草減少多少。這一片山坡藍怡和王二叔各圈起十畝,夏婉圈起十五畝,按着花匠趙尚景的指點,三家的坡地相連,是這一片中間適合種牡丹的,至於邊角的土地,藍怡打算以後種些果樹,算作自家的果園。
藍怡和趙尚景過後,打算先收拾出三畝山坡,等牡丹籽成熟了播下,所以她這幾日已開始打草清理石頭。
磨蹭着差不多宇兒該把蟲子喂完,藍怡才帶着寶寶進家門,轉過影壁牆見到的一幕讓藍怡有些發呆。
宇兒拿着袋子趴在豬圈邊上,院子正中地上口袋敞着口,裡邊的蟲子往外爬,雞和鵝叼着蟲子正在互相追着。藍怡走到豬圈邊,宇兒把一袋芝麻蟲倒進豬槽,那兩頭小黑豬居然呼哧着吃蟲子,果真是雜食動物啊!
讓宇兒把院子裡的芝麻蟲也倒進豬槽,藍怡帶着他認真地洗了兩遍手。將在山坡上撿回來的蘑菇泡在盆裡,中午吃蘑菇肉丁打滷麪,鮮蘑的香氣飄滿全院,連住在藍怡家隔壁的牛蛋都跑過來蹭飯吃,惹得牛嫂拿着棍子追在後邊一併過來,自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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