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歲,還要許久之後才能週歲呢。”
藍怡一愣,這位夫人的話說得沒問題,表情卻怎得這般苦澀?
“但願菩薩保佑,我的孩兒也能這般活潑可愛。”
“姑娘,請脈的大夫不是說了您這脈象平穩,奴婢覺得小少爺承了老爺和您的相貌,定會貌賽潘安的。”邊上那個身着藕色對襟短襖、系鬆綠長裙、頭上戴着銀釵的丫鬟脆生生地接話。
“原來這裡也有潘安的。”藍怡笑笑,女人懷胎十月之時最是敏感,在這個沒有現代醫療設備的年代,生產無異於走一趟鬼門關。
“夫人您且寬心,只要您能心態平和,能吃能睡的,孩子定會平安降生。”藍怡也安慰道。
“但願如此罷。”那婦人臉色變暗,眼神幽深,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藍怡心裡咯噔一下,直覺這夫人以前可能流產過。
這時,另一個身着栗色衣衫的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微一萬福,便說道,“夫人,大白不肯吃東西。”
藍怡暗暗記下了那丫鬟的行禮姿勢,便聽那夫人說道,“不肯吃東西?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帶來我瞧瞧。”
她向那婦人告辭推出涼亭,帶着寶寶去看梨花。梨花開的正盛,微風吹過便有雪白的花瓣隨風下落,幾個盤旋落在泥土裡。寶寶很好奇的身手去碰花枝,更多花瓣落下,他便咯咯直笑。
藍怡見寶寶如此高興,便撿起幾瓣落花逗着寶寶玩,又輕輕念道,“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合煙老。”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個詩詞迷,看到這樣的景色不說上兩句就覺得差些什麼。
這時,丫鬟抱着一直純白的小奶貓匆匆地走過來。藍怡知道中國自三國時期開始普遍餵養家貓,唐代的《侍女圖》中也有貓出現,甚至貓成爲供品,養貓成了一種時尚。但她記得那時的貓以狸貓爲多,所以貓在多數詩詞中都被喚作狸奴,但這隻小白貓和狸貓應沒有多大關係,看着喜人得很,難怪那夫人緊張。
藍怡不知道這年頭的人知不知道孕婦最好不要接觸貓狗,便抱起孩子過去看看,便見那夫人正要接過小貓,動作十分自然。她開口說到:“夫人且慢,這貓夫人還是少碰爲好。”
那婦人收回手,看着藍怡溫和地問,“爲何?”
“小婦人的嬸母說過,懷了身孕的女子不能接觸貓狗,否則有滑胎之憂。小婦人一鄰居懷有身孕時,喜抱貓一起睡,後來胎兒滑掉了,夫人還是小心爲好。”藍怡用雙眼直視着她,態度真誠,不希望這個滿懷憧憬的準媽媽再次經歷心碎的痛苦。
果然,美人凝眉咬脣雙目猛地瞪大,抱貓的丫鬟也趕緊離夫人遠了兩步,一臉惶恐。她身邊另外的一個丫鬟忍不住喊:“姑娘......”。
古裝美人面色沉重地擡手打斷丫鬟的話,站起起來向藍怡深深萬福。
“多虧夫人提醒,我原不知還有這忌諱的。”她雖有身孕,但動作翩然,十分優美。
藍怡直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好像,古人是這麼說吧?
“啊啊!”寶寶伸手扭小屁股要去抓蝴蝶,藍怡蹲下身扶着讓他抓着涼亭的欄杆試着邁步。
古裝美人看着身邊的寶寶覺得越看越喜歡,便問到,“夫人這孩兒可有取名?”
“稟夫人,外子給他取名爲王亦軒,小婦人平日喚他寶寶。我們尋常百姓人家都覺得給孩子取得賤名纔好養活,比如土蛋,臭蛋,或者尋常見的動物名字。我家鄰居三個兒子,便叫做大牛二牛三牛,女兒叫做妞妞。”藍怡扭頭答道,刻意講些好玩的,轉移她的心緒。
果然,她笑出了聲,“我以前也曾聽過,還有喚作狗子的。”說完,緩擡玉臂,寬大的衣袖露出素白絲綢袖口,伸蔥指從脖頸上取下一塊翠蟬飾件,遞給寶寶,“一點小玩意,給寶寶拿着玩吧。”
藍怡趕緊擺手,心說這還小玩意,看那成色雕工想來也是上品了,比春桃的玉鐲子看着好多了。寶寶看着那翠蟬綠瑩瑩的鮮亮顏色就十分喜歡,一把抓住遞到嘴邊啃了起來。藍怡目瞪口呆,這孩子貪財啊!
“夫人,您這翠蟬太貴重了,小孩子沒個輕重,只怕沒幾天就要摔壞了。”藍怡勸道,古裝美人只是搖頭笑着不語。她見這對母子雖衣着簡樸,但乾淨整潔。這母親年紀不大卻從容淡定,見到財物也不動心,便有了幾分結識之意。
“我夫家姓米,孃家姓夏,閨名一個婉字,看夫人定比我小几歲,你若不嫌棄,喚我聲姐姐便好。”在這個年代,互換閨名乃是女性之間交好的第一步。
藍怡抱着孩子起來彆扭的萬福一下:“見過姐姐,小婦人夫家姓王,孃家姓藍,閨名一個怡字。”
“妹妹快請起,咱們能在這客棧相遇也是有緣,我見了你和孩子就覺得有幾分親切,似乎是以前便認識的。”夏婉親切地拉着藍怡的手攀談道,藍姓不多見,難道這小婦人同自己一樣來自梅縣,出自那個藍家?
藍怡忍不住抽抽嘴角,這話說的讓她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寶哥哥和林妹妹第一次相見的場景。
“妹妹也覺得姐姐看起來十分親切。”藍怡見那抱貓的小丫頭漸漸走遠,便接着說到,“姐姐,爲着肚子裡的孩子着想,這生病的小貓還是不要抱了,姐姐讓那丫鬟多給小貓喝些溫水吃些軟和的東西,過幾日便應好了。”
藍怡自己是愛貓人士,家裡也是養着貓的,但是這古代貓狗都是散養着,吃個耗子也是常事,打防疫針更是不可能,病菌想來是不少的。
“這小貓我得來也沒幾日,昨個還活潑着呢。”夏婉隨意說了一句,便與藍怡聊起育兒之事,兩人也算相談甚歡。
不久便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僕婦快步過來,到夏婉面前輕輕說到:“姑娘,咱們該回去歇着了。”
“也好,妹妹,可還要在這裡住幾日?”
藍怡點點頭,“還要住兩三日,咱們有空再聊,姐姐回去歇着吧,多睡睡對孩子有好處。”
夏婉走後,藍怡回去取出包袱皮做成的嬰兒揹帶,把寶寶背在背上,到花園的井邊清洗衣服,木盆加皁角的組合讓她覺得十分新鮮。
這般忙着天色也便晚了,藍怡帶着寶寶又去前廳吃了晚飯。上文忘記介紹,四海客棧內住店的客人在前廳吃飯,是可以不現付款的,只要記下住客的門牌號就可,按着小二說的便是三天一結算,藍怡覺得這倒是十分方便。
剛在前廳之時,藍怡去和店掌櫃搭話,打聽那兩個來尋她的男子的情況,卻是一無所獲。因怕引起懷疑,藍怡也不敢再多問下去。
晚間要了熱水,藍怡將寶寶脫光洗了熱水澡,因寶寶後腦上有一處銅錢大小的血痂,藍怡給他清洗時十分小心,不敢讓傷口染水。
“寶寶這傷口可不小,看樣子也有幾日了,這麼小的孩子傷到後腦,當時應該是十分危險的。”
藍怡檢查寶寶的小身子,發現他的腿上和後背也有幾處瘀青,這應是從山上摔落時磕碰的,若非有依柔護着,他身上的傷痕應該更多。
藍怡把寶寶哄睡後挑亮油燈,開始用碎布做衛生帶。她不知道春桃的大姨媽來了沒有,但是這些女生必備的東西還是提前準備好心裡才踏實。不知道古人怎麼解決特殊期間的衛生問題,這種事情也沒辦法去詢問別人,藍怡只得用自己知道的土辦法來解決。
“沒有牙刷而只能用粗鹽,沒有衛生紙只能用樹葉或竹片,這日子還真是……”藍怡無奈地細數着種種不便,將茶杯放在窗臺上,矮凳也移到門後,以防自己半夜睡死過去後有人偷入房內,一切以安全爲重。給踢掉被子的寶寶蓋好軟被,藍怡躺在牀外側,望着新月一彎在窗紙上應下模糊的殘影,慢慢睡去。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