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貴妃看着面前的那一杯毒酒,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怎麼就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皇上不是因爲崔太后的離世對他們崔家滿心愧疚嗎?這是有證據的啊,就比如哭靈的時候皇上體恤崔老太君並不讓她哭靈,然後皇上還冊封她爲貴妃了啊!
崔貴妃拼命的給自己找理由,然後不斷的告訴自己皇上是寵愛她的,這一切都弄錯了,但是面對那內侍冷冰冰又略帶諷刺的目光,崔貴妃知道自己拼命找出來的那些理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崔貴妃頹然的坐在地上,她不想死啊,從小看着自己的姑母成爲皇后然後成爲太后,讓她以爲她以後一定也會母儀天下的,但是後來,就算是皇上登基,崔家的事情也根本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樣,皇上根本就不親近崔家。
這讓她非常的失望,可是並沒有絕望,因爲她總是想着自己還有辦法能夠讓皇上喜歡上她,然後她還能夠繼續母儀天下,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她在深宮中度過了一天有一天,有時候是煎熬的,有時候也想着自暴自棄了,但到最後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總歸她堅持下來了。
然後山東黃河決堤,瘟疫橫行,她以爲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卻看到自己身爲姑母的太后一直愁眉苦臉的,那個時候她知道了這些年自己和姑母能夠在宮中生活的不錯是因爲崔家挪用了每年加固河堤的銀子,如今黃河出事了,皇上要追究原因,很快就能夠查到,她恐慌了,她明白要是崔家倒下,她在後宮中就什麼都不是。
她的姑母和她說用裝病的方式得到皇上的同情,說不定能夠讓崔家度過一劫,那個時候她六神無主,下意識的什麼事情偷聽姑母的。
只是皇上是個精明人,對於裝病和真病一眼就看出來了,看出來之後皇上自然不受崔太后的控制,崔家在這樣的情況下,就乾脆決定讓崔太后真的病下去。
如何讓崔太后病下去這樣的重擔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一開始她是不願意的,可是她的母親和她說只有用這樣的方式他們才能夠保存下來,於是她給崔太后下藥,崔太后沒有防備之下果然病了。
她以爲崔太后病了還會好的,到時候崔家保存下來,崔太后也就慢慢的病會好了,這樣皆大歡喜。可是,她的母親又和她說崔太后只有死了才能夠讓皇上徹底的方過崔家,然後藉助皇上對太后的同情她也會成爲皇后,乃至以後成爲太后。
她動心了,死了一個崔太后保住她,保住崔家這是一個多麼划算是買賣啊!於是她開始每天在崔太后的藥中放入一點相剋的藥材,一開始看不出來,但是慢慢的崔太后的身體越來越撐不住,一直到最後死亡。
一開始看着崔太后的屍體她會覺得心虛,後來她發現皇上根本沒有發現也就膽子大了,再後來皇上封她爲貴妃,她以爲這件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過去了。
可是現在,她覺得好諷刺,皇上分明是知道的,所以這一劫她逃不過了!
崔貴妃看了看外面,陽光正好,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真的好不甘心啊!只是,好像是由不得她選擇了,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真不好,她想,當初崔太后吃着自己喂下去的“治病”的藥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了那藥中的事情呢?是不是那個時候崔太后也是無能爲力所以只能怪選擇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呢?
那樣慢慢的走向死亡滋味一定更加的難受吧!
一報還一報,果然事情就是這樣諷刺!而報應來的居然這樣快!
崔貴妃看向那個內侍:“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崔家怎麼樣了?”
內侍同情的看了一眼崔貴妃:“滿門抄斬,株連九族!”誰又能夠想到崔家作爲皇上的外家最終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呢?想一想都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呵呵,果然報應輪迴,屢試不爽!”
崔貴妃再也沒有猶豫,仰頭喝下了那杯毒酒,自己這樣的死法總歸要比在菜市場等着砍頭體面許多。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這是皇上對她的最後一絲情誼呢?
這一年秋天,黃河貪污案以一種近乎於慘烈的方式浩浩湯湯的落下來了帷幕。
牽連進去了官員大大小小一共近百人,牽連進去的人達到幾千,最爲嚴重的是崔家,滿門抄斬,延續了上百年的家族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走向覆滅,想一想,滿是唏噓。
牽連進去的官員重則處斬,輕則流放沒收官職,永不錄取。
謝家的謝二老爺杯罷官了,謝家沒有被牽連進去,已經讓人覺得驚喜,所以對於謝二老爺被罷免官職誰都沒有覺得可惜,甚至是有些人覺得謝二老爺這樣的處罰有些輕了。
謝二老爺被從大理寺中放出來的時候滿身狼狽,他一回來,就跪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自己當時被豬油蒙了心,以後一定改正再也不給家族增添麻煩了。
這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誰都沒有質疑,對於謝二老爺的態度確實冷淡了很多。
謝齡看着自己這個兒子,從來他知道這個兒子是有野心的,可是能力不足,如今可不就是跌跟頭了,跌了就跌吧,謝家不缺一個官職,以後就罷免在家爲未嘗不好。
謝齡說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後你就在家中好好的修養身心吧!”並沒有再給他做些什麼事情,是失望了的意思!
謝二老爺身子微微一僵,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能夠爭取什麼的時候,到底不再說什麼,恭敬應下來,想着以後的事情還是要慢慢的來。
京城中就算是貪污案轟轟烈烈的過去了,整個京城仍然是安靜的可怕,那些百姓們想一想菜市場久久衝不掉的鮮血,想一想那血腥味就膽小的每天都在家中,輕易不出門,官員們也是人人自危,誰知道皇上到底有沒有消氣呢?要是沒有消氣的話他們這個時候蹦躂出來不就是成爲了皇上的出氣筒?
所以這一段時間京城中是娛樂場所格外的冷清,官員們下班之後就急匆匆的回家,比任何時候都要及時,哪裡還想着去逛逛青樓喝喝小酒呢?
而無論是崔太后的離世還是京城的那一場清算對於海曲這裡的影響都是小的幾乎沒有,對於海曲這裡的百姓來說抄斬,抄家或者是太后的離世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他們聽過了之後也就那樣了,回頭主要的精力依舊是在吃穿上面,關心京城的那些事情還不如想一想今年的秋收能夠收上來多少糧食呢?
朝廷中說今年不用交稅,他們都在想着是不是今年過年的時候能夠多吃上幾次白麪饅頭和幾次水餃呢?
明妤和謝昀聽過之後嘆了一口氣,就算是已經想到了皇上這一次恐怕是會不留情面,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這般不留情面,這一次絕對是官場上面一個很大的震動了!
明妤和謝昀評論起來官員貪污的事情,明妤嘆了一口氣:“水至清則無魚,貪污這件事本來就是無解的,所以我覺得制止也不一定會有什麼效果,平時若是小打小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可是要是真的太過分的話苦了的還是百姓。”
謝昀看向窗外,目光幽幽:“或許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夠堅持本心,但是爲官本身就是一件充滿誘惑的事情,說不定哪一天就陷入誘惑裡面無可自拔了,阿蔚,其實我都擔心有一天我也會迷失本心。”
明妤笑道:“怎麼能夠這樣想呢?不如爲自己定下來一個目標吧,讓自己覺得爲官最爲自豪的事情並非是加官進爵,也並非是擁有權勢,而是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爲官是爲民!”
“爲官是爲民。”謝昀低聲跟着明妤說了一句,只覺得有些事情豁然開朗。
他看向明妤,目光灼灼:“阿蔚,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明妤調皮一笑:“嗯,我也這樣覺得。”
謝昀失笑,無奈的摸摸明妤的髮髻:“好,娘子,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我們還不快點過去!”
明妤點點頭,笑着和謝昀一起走出了書房。
走出去之後明妤看着清淺正在拿着一個湯匙給長福喂牛奶,微微一笑。
長福就是崔家託付的那個孩子,不過只有八個月而已,長得白白胖胖的,剛剛過來的時候還因爲不習慣而哇哇大哭,但是現在已經變得很好養活了。
崔家人送過來的時候長福只是穿着棉布衣裳,外面的包被都是粗布的,看着很是尋常。崔家甚至是一點信物都沒有留下來,顯然是不希望以後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明妤給這個孩子取名去長福,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上一輩的恩怨爭端就不要再去和這個孩子說了。
有時候無知是福,甚至就是清淺也是不知道這個孩子具體的身份的。
對外只是說這個孩子是清淺姐姐的孩子,清淺的姐姐離世了,將這個孩子託付給了清淺。原本是想着說這個孩子是清淺的孩子的,但是流螢那些人都知道清淺沒有孩子,所以這樣說的話難免有太多的破綻,後來明妤想到了清淺有個姐姐,當初一起被賣了,清淺到了鎮南侯府,那個姐姐卻是去了其他地方,後來的確離世了。
浮月那些人只知道清淺有個姐姐,卻是不知道那個姐姐到底怎麼樣了,現在這樣說倒是也不會讓人生疑。
明妤看了一眼那個孩子,心中有些負責,還是問道:“長福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相處久了清淺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孩子,聞言說道:“長福很乖。”
明妤就說道:“嗯,不要委屈了這個孩子。”要是這個孩子生活在崔家的話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到底是沒有什麼“要是”,相對於崔家死去的那些人,這個孩子其實已經足夠幸運了吧!
謝昀握了握明妤的手,知道此事明妤心中是有波瀾的。
謝昀小聲對明妤說道:“世事無常,有的時候我們應該學會看清楚纔是!”
“我知道呢!”明妤說道,只是難免會有些感慨而已。
吃過晚飯,謝昀對明妤說道:“阿蔚,跟着我來書房,有樣東西給你看。”
他們的書房就是第二進院子那裡收拾出來的一個西廂房,不過來來到海曲兩三個月的時間,這個書房裡面的東西已經很是可觀了。
謝昀拿出來了一本奏摺給明妤看。
明妤拿過來一看就是建立手工學院的事情,當即就認真看起來了,這可是她想要做好的一件事情呢!
謝昀看着明妤看的認真,也不打擾,就在明妤的身邊等待着明妤將其看完。
明妤看過之後,點點頭:“已經敘述的很是詳細了,可是給祖父看了?”
謝昀笑道:“我再信中和祖父說了,祖父讓我寫出來一個奏摺先給他看看,然後幫我完善,直接交到皇上的手中。”謝齡是閣老,他幫忙給皇上的話要比謝昀這裡快。
謝齡的意思就是同意謝昀這樣做了?明妤覺得很是高興,問道:“這個學院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做?”
謝昀很喜歡明妤口中的那個“我們”。嘴角微微勾起,顯然心情愉悅:“要是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在今年的冬天就開始了,到時候正好百姓們都秋收完了,有充裕的時間,至於怎麼來籌銀子先是看看皇上那裡的意思再說吧!”
的確,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雖然他們兩個都覺得皇上最終會同意的,但是到底他們不是皇上肚子裡面的蛔蟲。
就算是這樣,明妤還是興致勃勃的,說道:“我們不如開始考慮學院的構造圖吧!在開始建造之後我們將圖紙畫出來怎麼樣?”
他能夠說不行嗎?謝昀自然是不會這樣說的,明妤高興,他也就願意陪着明妤折騰:“好啊,阿蔚,你可是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