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越與楚寒渺到達了堯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滿山上都是火把以及緊張的氛圍。
爲了防止有人暗中迫害柳越越,楚寒渺讓自己最忠心的護衛保護她的安全,將她完全安置好了之後,方纔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一路奔波柳越越沒有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話,此刻一個人呆在帳篷內,更是思緒萬千。
如果楚寒灝與張楓遠之間從來沒有斷絕過聯繫的話,那麼他們的計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先是讓她覺得楚寒灝爲了高若言想要殺她,導致她惶恐不安,安然主動找大皇子尋求庇護,博得大皇子的信任。那麼在圍場的時候,她跟張楓遠被太子的人被追殺也只是一場戲而已,目的就是演給大皇子看,讓大皇子以爲太子跟張家已經到了決裂的邊緣了嗎?然後她向大皇子示好,讓大皇子信以爲真,這個時候張世良或者整個張家倒向大皇子就顯得那麼像真實的了!
那麼大皇子在陛下面前請求與她的婚約的時候,楚寒灝居然還趁機將他敲詐了一筆。
雖然柳越越全程一直被矇蔽,但是若不是她一直在推波助瀾,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他們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大皇子對她的一片深情。
因爲自己大皇子纔會信任張楓遠以及張家的,故而纔會使得之前的計劃被泄露出去,故而給了太子可乘之機。她聽說今日相府給的嫁妝,一大半都裝着兵器,她聽說張楓遠帶人之時本以爲是來援救,沒有想到卻是致命一擊,她聽說前幾日張楓遠還在跟大皇子深談今日的應變之策,大皇子曾將城西的幾千兵馬交付於他的手中,而這些人卻被用來對付皇帝了。
說到底,大皇子走到了今日這一步,都是自己害的!
難怪張楓遠非要對付自己的舅舅,因爲寧伯侯跟大皇子有些關係,如果不除去他,那麼他跟太子的計劃,極有可能被泄露。
原來計劃那麼早就開始了!
柳越越坐在虎皮上,趴在桌子上面,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她發狂似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自己爲什麼那麼笨呢!爲什麼沒有早點看穿他們的那些詭計呢!
可是更可怕的一個想法爬上了柳越越的腦袋裡面,其實可能有些蛛絲馬跡她或許注意到過,但是卻被她忽略了,雖然秀兒的事情她故意忽略,告訴自己不可取信,可是到底還是給自己造成了一些影響吧。
“華兒,你這是做什麼?”楚寒渺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柳越越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抱住,“爲何要這對自己!”
柳越越苦笑了一聲:“我太笨了!我看看這樣能不能夠讓自己聰明一點!”
只聽得外面一聲雷響,那從早上就開始的烏雲,終於變作了暴雨,如瓢潑一般狂瀉而下!
“想什麼呢!”楚寒渺輕聲笑了笑,將柳越越臉上的淚水擦了擦,“你沒有經驗,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就連我不是也上當了嗎?”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柳越越坐直了身子,“是不是真的……”
“還沒有到那一步!”楚寒渺在她身邊坐下,“太子重兵在山下,但是想要攻上這裡來也不是那麼的容易,何況暴雨之後,路面滑坡,他們更是難以上山!”大皇子說道,“我們聊會兒吧!”
“你爲什麼不殺我?任何人遭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先殺了罪魁禍首泄憤吧!”柳越越垂眸輕聲說道。
“首先你並不知情,其次,這個結果亦是我自己的選擇,要娶你,沒有人逼我!”楚寒渺淡然一笑,“其實這個結果,我又何嘗沒有預料到,不過是我將你拖累了!”
柳越越心中更是內疚內疚,相比起楚寒灝與張楓遠完完全全將她當成棋子,完全不顧她的死活而言,他竟然是如此的珍視自己!
“你早就想到了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麼?”柳越越急忙問道,“那你爲何?”
“你覺得我適合當皇帝嗎?”楚寒渺突然面色嚴肅的問道。
“怎麼會這麼問?”
“所謂術業有專攻,我可能適合帶兵打仗,不過我卻不適合當一個皇帝!”楚寒渺說道,“從上回京城妖風的事情,我就看出來,太子他可能比我更適合當皇帝!可是我以前也跟你說過,我就彷彿在一條龍舟上,雖然是那擂鼓吶喊之人,但是方向卻並不由我控制,這裡面牽扯到了太多的人的利益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骨肉相殘,並非我所願,然我也是迫不得已。大周天下,有無數黎民,他們的太平盛世,比我個人的榮辱得失要重要的多,所以,必然要有所捨棄!”
“你是一個心懷坦蕩的真正的君子!”
楚寒渺按着柳越越的肩膀,沉默了一下說道:“華兒,我這會兒來找你,是有事情要你去辦的!”
“你說吧,有我能夠幫忙的,你快說吧!”柳越越急忙說道。
“我需要你將我的人頭帶給太子,以我的人頭,換我母族之人的性命!”楚寒渺面色嚴肅,聲音低沉暗啞的說道。
“你說什麼?”柳越越一下子彈開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啊,你不是說現在還沒有到最後的時刻嗎?你爲什麼會想到死!”
“都是大周的士兵,我希望他們日後即便是犧牲流血也是爲了保衛大周的疆土,而非今日的骨肉兄弟自相殘殺!”大皇子說道,“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避免大多數流血的方法,華兒,勇敢一點,這事最適合你來做了!”
“我不!”柳越越朝着裡面縮着身子,淚流滿面的喊道,“我不要你死,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殿下!”馬濤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進來!”大皇子嘆了一口氣,暫時將目光從柳越越的身上移開。
“殿下有何吩咐?”馬濤抱拳說道。
“我要你待會兒保護華兒下山,你要報她周全,這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也是我求你的事情,不知道你能給做到?”楚寒渺說道。
“殿下這是何意?這個時候屬下自然是要在殿下身邊包護殿下的啊!”馬濤急切地說道,“這個女人……你當初就不該帶她上山的!”
“這是我的命令!”楚寒渺,“這是第一件事情,還有一件事情,到會兒你斬下我的人頭,交與華兒!”
“什麼!”馬濤臉色一變,“屬下不解殿下這是何意?”
“我不願看到大周的兵士自相殘殺,馬濤,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應該是最理解我的,這比讓我死了更加的難受!”大皇子看着自己的雙手苦澀的一笑,“我的這雙手是用來殺敵的,而不是殺自己人的,今日,我的手上染上了不少我的兄弟們的鮮血,這讓我很痛苦。再者,我此舉也是爲了天下百姓,我若是與太子血拼,燕王楚元析本就蠢蠢欲動,必然會趁亂而起,京城不可亂,負責天下將傾覆,遭殃的還是大周的無辜百姓。馬濤,你如果是我的兄弟,你應該會理解我的!”
“殿下!”馬濤跪在了楚寒渺的面前淚流不止。
楚寒渺又將柳越越的肩膀板正,看着她的眼睛說道:“華兒,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如果能不回到太子的身邊就不要回去,高若言此人城府很深,不是你能給應付的!還有幫我照看母妃,務必不要讓太子傷她性命,也不要讓母妃傷害自己。記住了吧?”
柳越越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夠拼命的點頭。
“別哭了,把眼睛閉上!”楚寒渺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柔聲說道。
柳越越依言將眼睛閉上,渾身顫抖着,雖然是大夏天,卻是冷的渾身發抖。
她緊緊的閉着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纔聽到馬濤漠然的聲音:“走吧,待會兒他們發現了殿下的屍身,我們便走不了了!”
柳越越不敢睜開眼睛直到走出了帳篷,她方纔看見馬濤手上提着一個,用布包裹着的東西,仍然能夠看到有紅色的東西合着雨水滴落在地上,她嚇得全是戰慄,幾乎站不穩。
不敢去想這裡面裝的東西是什麼?她搖了搖頭,儘量讓自己的腦袋裡面什麼都不要想,什麼不要去聽,什麼都不要去看,她沒有一刻是如此憎恨着自己居然還活着!
冷冷的雨水拍在臉上,打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什麼遊戲,什麼現實世界,這一刻她全部拋之腦後,只知道有一個心疼着自己的人大概永遠的離開了。不管是這裡,還是將來回到現在,永遠不會着有這麼一個會哄着自己的人了。她感到胸腔裡面泛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呼吸都好像是一顆顆刺在肉上颳着,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她一刻也不想在呆下去的地方。
山上的路很溼很滑,馬濤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兩匹馬。
他冷冷地看着柳月月。目光之中滿是仇恨,卻無奈。他答應過大皇子會將她平安的護士護送到山下。他不能夠食言,因爲這是大皇子最後的命令,雖然他現在恨不得將眼前的這個女人,碎屍萬段。
大皇子的志向,他怎麼不知?他不在乎皇位,只在乎這天下是否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