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要把拜師的話直白說出口,否則是不死心的。
濟老看出孟大人心有不甘,索性哼了一聲:“好啊,你把他的文章拿來我看看,瞧瞧他有沒有那個能耐在我老頭子身邊伺候。”
孟大人大喜,急忙把文章雙手遞上。
濟老掃了兩眼,臉色驟然難看,突然甩袖道:“資質愚鈍,一派胡言!”
孟大人一驚,瞬間打了個激靈:“莫非他文章做的不合您的眼?”
“孟光之!”濟老突然變臉,指着他怒斥:“這就是你推薦給我的人,你竟這樣羞辱老夫!你作爲父母官,竟在老夫面前幾次三番推舉這等廢物庸才,可見你在任上有沒有爲百姓做過實事,前些日子知府與我通信,言及青臨縣的治安,物價與民生等事,老夫且替你說了不少好話,早知你是個任人唯親的蠢官,老夫就該省了那些口水!”
這下,孟大人嚇的是腿都站不直了。任人唯親這頂帽子扣下來,他這縣丞的官位可就坐不安穩了。更別說,知府可是他的頂頭上司,一個念頭就能奪了他的官帽子。
“濟老!您消消氣,您可千萬消消氣。”他嚇得六神無主,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纔好,乾脆狠狠抽自己的幾嘴巴子。
孟大人也是人精,抽自己巴掌的間隙,就反應過來,濟老突然暴怒,與方書明做的文章有着脫不開的干係。
遂在第一時間撇清關係:“濟老,您教訓的對,今日舉薦,是我失誤,說起來,我與這方書明也不熟,是他爹引薦的,也是我疏忽,一早就該提前瞧瞧他的文章,好好把把關,不該直接拿到您面前濁了您的眼……您放心,此人既是如此不堪大用,我絕不會再提了!”
濟老重重的冷哼一聲:“我暫且信你的話,只是此人愚蠢而又狂妄無知,你休要再給我提起他,原本我還高看孟大人幾分,沒想到你如此糊塗!”
孟大人趕忙擡袖擦拭額間的冷汗,不停的“是是是”的認錯。心裡那叫一個氣呀
。這個挨千刀的方書明,可把自己害慘了。也不看看濟老是什麼人,還異想天開想拜他爲師,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現在帶累的濟老都對自己有了成見。今日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敢再逗留下去,沒等濟老再趕人,趕忙找了個藉口遁了。
今日的碰面,他徹底摸清了濟老的性格,根本不是方書明調查來的和善老頭,這老頭脾氣古怪而又挑剔,自己別說巴結他了,能不得罪他就不錯了。
狼狽地從棲鳳院走出,一跨出門檻,孟大人就指着方書明怒罵:“你還有臉站在這裡,還不趕緊滾!”
方書明滿心期待的表情凝滯住,被罵得一臉懵:“乾爹,這是怎麼了?”
“不要叫我乾爹!”孟大人咆哮道:“我沒有你這樣愚蠢的乾女婿!”
“我……”
孟大人不等他說完,又氣不打一處來的打斷:“我告訴你,有多大腦袋戴多大帽子,你就不要再想着拜濟老爲師的事情了,想都不要想!也不看看你有幾斤幾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邊說,食指在方書明的額心搗了又搗。
羞辱人的舉動,方書明又氣又怒卻不敢發作,隱忍地皺眉,問:“難道我的文章濟老沒看上?”
“濟老不但沒看上,還將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罵我有眼無珠!”孟大人滿腔的怨氣都發泄到方書明身上:“我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管你這種閒事,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滾滾滾,趕緊給我滾!”
方書明一愣,隨即受了打擊一般,面若菜色,喃喃說:“這怎麼可能,文章我是精心準備的,乾爹,你可不能騙我啊!濟老真的這麼說的?我精心做出來的文章,濟老怎麼可能不賞識?”
孟大人被氣的一滯,死死盯着方書明,冷笑了數聲,隨即一甩袖,直接拂袖而去。丟下方書明愣在那裡半天,隨後也是魂不守舍的離開。
院子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孟大人一走,蘇仲便走進會客廳,一眼看到濟老一隻手上還拿着方書明所做的文章,另一隻手卻不得閒,正在廊前的窗邊逗鳥。只是,手裡的文章,字卻是反的。
他忍不住搖頭失笑:“剛纔聽着您發了大火,還當這小子做了什麼文章把您給氣成這樣,原來您連看都沒看。”
濟老見被他戳破,哼了一聲,嫌惡地將那幾張紙丟棄在腳下:“我這麼大歲數我容易嗎我,每日要教導祁哥兒,哪還有精力再看別人的文章,更別說這人品性低劣,根本不值得我費心勞力。”
蘇仲是知道老頭子的脾氣,趕忙順着他說:“是是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也快到中午了,您午飯在哪兒用?今日可要出門轉轉?”
蘇仲被宮裡的那位派來這裡當管家,第一要務就是管理好這個別院,照顧好別院裡的小少爺。除開小少爺外,別院裡還有一個人身份貴重,那就是濟老。眼下少爺不在,濟老就是他的重點伺候對象。
濟老捋了捋鬍鬚:“我聽祁哥兒說,隔壁那個女娃在城裡開了間酒樓,今日就去她那裡坐坐。”
蘇仲笑了笑,實話實說:“據我所知,她用了咱們別院閒置的兩位大廚,您平日吃的就是咱們京城來的大廚做的飯菜,今日去她那裡恐怕沒什麼驚喜。”
濟老不以爲然:“廚子是別院的大廚,這我知道,我是要看看這女娃有幾分本事,把店鋪打理得如何。”
蘇鳳祁是個話少的,不過,不過卻和濟老格外親近,師徒之間不免也有閒談的溫馨時分。他每每說起白糖時,眼睛都透着自己不曾察覺的溫柔,言談間從來都是讚賞有加。
而且濟老還知道,祁哥兒做保行的事,就是這姑娘在背後出的點子。濟老眼光毒辣,嗅出了一絲不尋常,今日正好得閒,索性就去看看。
“好吧,既然您想去,我這就給您備車。”蘇仲下去準備,不多會兒,濟老便乘車到了第一樓。
這會兒離正午時分還有一刻鐘。第一樓的大堂裡卻已是坐滿了人,看起來熙熙攘攘,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