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平是個老實人,兩位里正商定的事情,他便默默的認可了,再說人都死了,自家再次鬧了好一個大笑話,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爲着這些醜事去扯皮,只一心盼着早些把這糟心事給解決了。
等朱珍珍夫妻倆攙扶着朱張氏回到白林村村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朱家院前多了許多來幫忙的村民,院子外還停了一口棺材,田粉花跪在棺材邊批麻戴孝的大哭,幾個村民正在砍伐朱家門前的槐樹。
樹上吊死過人,是不能再留,這是鄉下的老規矩。朱張氏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眼前一黑,險些再度暈過去。
朱四平一看到女兒和女婿,就氣的拿棍子把他們往外趕:“你們兩個惹禍精,要不是你們,家裡也不會遭這麼大的禍,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朱珍珍兩口子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二話不說就撲通兩聲跪在朱四平面前不停的認錯。
白錢氏告訴白糖這些話,是轉述,可白糖只是聽着都能感受到那天朱家人面臨的壓力。
她問:“這件事就這麼了結了麼?”
白錢氏搖頭嘆氣:“原本朱家幫着安葬馬寡婦,這事就算過去了,誰知那天朱家人罵了田粉花。”
田粉花跑來白林村奔喪,從頭至尾一句話都不說,任周圍人指指點點,她也是不吭聲,只是默默的跪在那裡哭。鄉親們罵的多了,也就懶得再搭理她,反正破鞋的名聲她是要永遠揹着了,沒有人會看得起她。
一連兩天,她不休不眠,沒喝半口水,沒吃半點東西,眼看着人已經虛弱的不行了,全村上下沒一個人肯給她送點吃的和水。
朱家是堅決不許她進院子,說她品德敗壞,是個不潔之身,還把棺材都安置在了院外。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就有人發現王粉花在她孃的棺材旁餓的暈過去了。周圍人指指點點的,沒一個上前去幫忙的,朱明燦心善,拿了些乾糧和水出來給她。
“沒想到這恬不知恥的田粉花,竟然抓着最後一絲機會,哭哭啼啼的抱起明燦的腿,在明燦面前哭可憐,求着明燦納她爲妾,給她一條活路。”
白錢氏氣道:“但凡一個有臉皮的姑娘也不能做出這事兒來!可不巧,給朱四平撞見了,氣得朱四平狠狠將她數落了一頓,她碰了明燦的腿,明燦他娘就立刻從院中打來兩盆水,澆在明燦身上,說是不能讓這髒女人糟蹋了明燦的清白。”
“就是朱家人這麼個舉動,叫田粉花斷了希望,知道朱家不要她,她大約也是存了死志,一切只等着把她娘安葬,這姑娘心思深,那幾日什麼也沒說,直到七天後下葬,那天朱家只有朱四平去了,村裡還去了幾個幫忙擡棺材的,誰知就出了事,田粉花走在後頭,趁着朱四平幾個人在填土,沒人注意她,從後背心一刀紮在朱四平身上,說是朱四平帶人去田家害了她孃的命,又斷了她嫁進朱家的唯一活路,那就一起去死,隨後也自刎了。”
“什麼?”白糖大驚失色:“那明燦他爹……”
白錢氏說:“現在還躺在家裡,一腳差點踏進了鬼門關,好在人倒是救回來了。明燦他娘聽了這事,吐了兩口老血也病倒在牀,這幾日朱家都一通亂糟糟,明燦一下子就受了刺激,這可憐的孩子,整日像沒了魂兒的人偶似的,張嬸子於心不忍,就想到巧雲了,這不,聽說巧雲在你這裡,趕緊過來和你商量商量,不行就讓巧雲去勸勸他……這孩子喜歡巧雲,眼下也只有巧雲能寬撫寬撫他,你覺得妥不妥?”
白糖毫不遲疑地說:“我覺得很不妥,如果換做是我,我絕不會去。但這件事遲早傳開,瞞是瞞不過巧雲,巧雲是個有情有義的,她若知道了必然會去的,到時只怕……”
“你是在擔心明燦他娘和他姐吧?”白錢氏擺擺手:“你放心,朱珍珍現在是悔的腸子都悔青了,哪還有臉再挑剔巧雲。至於明燦他娘,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變得瘋瘋癲癲的,見了朱珍珍就破口大罵,說是到死都不肯原諒她,好好一個家成了這樣,明燦這孩子真的太難了。”
白糖聽了這些也是一陣唏噓,不過,她還是如實說道:“大伯母,雖然我心裡不贊同巧雲接觸朱家,可我不能代替她做選擇,這件事我會轉告巧雲的,她若願意去,我也不阻攔。”
白錢氏鬆了口氣:“嬸我也知道你的顧慮,前頭巧雲受了朱家不少氣……可是,明燦他娘也就罷了,我們鄰里鄰居都能照看着,明燦他纔多大的年紀,這次這事兒若是沒人拉扯他一把,我看這孩子就要一蹶不振了。”
回去的路上,白糖一直愁眉不展的,倒不是煩惱安撫朱明燦的事,因爲她知道,巧雲一定會去。
巧雲是個心善的孩子,更何況那人還跟他們家沾親帶故的,就算往日有仇怨,但是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巧雲一定會不計前嫌的幫助他。
巧雲是個大大咧咧的,心中沒什麼算計,她卻不得不爲巧雲考量一番。眼下還不知朱家那邊的態度如何。
她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一趟必須得跟着去。思慮重重的走回酒樓剛跨進門檻,巧雲便奔了出來:“白糖,你怎麼纔回來?我奶和你說什麼了?”
蘇鳳祁也迎過來,眼帶疑惑地問:“沒出什麼事兒吧?”
白糖看了她倆一眼:“咱們樓上去說。”
到了樓上,白糖把朱家這段日子發生的事說了,蘇鳳祁到沒什麼,但是巧雲聽的都是目瞪口呆。
“田粉花和她娘竟如此骯髒不堪!聽這些事都是髒了我的耳朵!”巧雲氣的鄙視道:“朱家就是有眼無珠,爲了那麼個姑娘,來我們家這麼鬧,這下好了,他家是……”
她本想說活該,可想到朱四平因爲這件事現在還躺在牀上,又覺得這麼說有些不厚道,畢竟是她的姑父,便硬生生忍住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時分,白糖收了紙筆,起身正要下樓,巧雲突然拉住她,支支吾吾地說:“白糖……我心裡有件事正煩着……”
白糖瞭然一笑:“你想去白林村看望朱明燦?”
巧雲泄了氣,撅起嘴看她:“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白糖早就知道巧雲會做這個打算。
“說真的,雖然我不喜歡明燦哥,但是畢竟他是我的表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我是應該去看看他們的,但是我還是不喜歡朱珍珍,就衝她上次這麼對我奶,我就覺得她該……”
白糖聽着她的話,暗暗嘆氣。白糖也就不再勸什麼,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說:“你要是打定主意去,我陪你一塊。”
“那你說,我該怎麼勸他好?”巧雲苦惱地問:“我沒你口才好,肚子裡沒東西,想來想去也就那麼一兩句話。”
白糖尋思了一下,教了巧雲幾句話。
巧雲聽後,一臉深以爲然,“你說的太對了,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振作起來。”
兩人一起下樓和蘇鳳祁說了聲,要去布莊定做桌布椅套。
正要出門,迎面衝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人影。
“沈習風?”白糖眨着眼睛:“你怎麼又來了?”這人最近兩天往福滿樓跑的可有點勤啊。
巧雲看到沈習風,眼神不自覺的亮了亮。
“啥都別說了,先趕緊幫我出出主意。”沈習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有個同窗,今天傍晚就相親,可他不想娶那姑娘,他該如何委婉拒絕?你倆都是女子,可有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