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回去後被秦玉英聒噪了整整一個小時。秦玉英作爲明朝農家小媳婦,雖然沒有看過格林童話,但大概只要是個女人,都會有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愛情幻想。所以對於劉青與知府公子的交往,她極爲關注和熱切。
劉青看秦玉英越說越興奮,不忍心地給她迎頭潑了一瓢冷水:“以咱們家與知府家的門第差距,你覺得知府夫人會讓周公子娶我做正妻嗎?怕是連小妾都做不上哩。我看你啊,還是別做夢了。”
秦玉英愣了一愣,又笑道:“可你不是救了周公子的命嗎?”
“沒有。”提起這事劉青就有些鬱悶,“周公子說了,我要是不救他,他也死不了。你想啊,那畢竟是他師父,哪能真害他性命,知府大人豈能饒他?”
“說的也是哈。”秦玉英慢慢冷靜下來,想了又想,這才從美夢中醒了過來。她終於對這事意興闌珊了,推一推劉青:“快去餵豬吧。”
劉青抽抽眉:這一會兒她倒想起豬來了。她站起來,提醒秦玉英一句:“你要是爲你小姑子的閨譽着想,就不要跟人家說起今天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秦玉英揮着手,把劉青趕進了廚房。
不管怎麼的,作爲一個心地善良又有責任心的姑娘,劉青決定第二天還是去看看那臭屁傢伙,是不是還是那般半死不活。
當她採好豬草,把竹筐扔在石壁那邊,就一路敲打着草木往小木屋方向走。魯迅說: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劉青現在也想仿造着來上一句:這山上本沒有路,人走的多了,也就成了路。她每天都要從大路走到石壁那裡,小道上已隱隱有一條小路了。怕過不久,村裡小姑娘就會發現這個地方了。而通往小木屋的路,因這幾天劉青來來去去地走,路過伏倒的植物也顯現出一條路來。
看來一條道走到“成了路”,是不行滴。要知道,無路勝有路,讓人無痕可尋,纔是至境也!
一路胡想亂想,劉青悠哉遊哉地走到小木屋附近,忽然吸了吸鼻子:“什麼味?”
一股讓人垂涎的肉香隨風飄來,縱是現在劉家的生活好了,餐桌上常有雞蛋、雞肉和豬臘肉,還是饞得劉青飛快地繞過樹林跑向小木屋。
這回也懶得講什麼禮貌了,對着打開的廳堂門,劉青直穿而入。相比周子冽這無禮的傢伙,劉青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那天上的聖女,聖潔而又有德。
一進到後院,就看到周子冽面色如常,好像昨天那半死不活的傢伙不是他一樣。他沒骨頭似的斜靠在一張有靠背的矮竹椅上,翹着個二郞腿,悠閒自得地拿着一根竹根,叉着一隻像是野雞的動物在燒烤,那誘人的香味更濃郁了。
雖然只見過幾面,但劉青已對這傢伙的瞭解,就像她的手掌一樣明瞭清楚。這傢伙,可謂是“靜如懶漢,動如蛟龍”。所以對他那散漫的儀態劉青視而不見,奔進廚房去,拿出兩個盤子和兩雙筷子,又拿了一把刀,放在一張凳子上,一起端到了院子裡。
你還別說,這傢伙看上去懶洋洋地,好像一塊餅掛在他脖子上,他寧願餓死也不願伸手轉動一下。但他這廚房倒是收拾得乾淨整潔,廚櫃裡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而且廚具極爲齊全,就好像他是宮裡的大廚一般,設備甚是專業。
“嘿,你倒是不客氣哈。”周子冽看到劉青搬了張凳子坐在他的身邊,刀啊,盤子啊,筷子啊,準備齊全,還雙眼賊亮地盯着烤雞,一付預備就餐的架式,不禁開口嘲笑道。
“哼,對於那種不講客氣的人,我一向是不講客氣的。再說,孝敬救命恩人,這是你應該做的。我給你個機會回報,不過是挽救你,免得讓世人罵你忘恩負義。”
“嗯……”周子冽摸摸下巴,深思了一會兒,眯着眼認真地道:“有道理!看來我得謝謝你哈,賞臉來吃我的雞。”
“不客氣,應該的。”劉青嚴肅地點了一下頭。
“不過呢,”周子冽把雞收回眼前,看了一看,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得叫聲哥哥,纔有得吃。”
“切。”劉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一小屁孩子,還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多少歲了嗎?”
“多少?”周子冽笑眯眯地看着她。
“呃,”劉青這才反應過來,耷拉下臉,極爲鬱悶地道,“十一。”
“哈哈哈……小丫頭片子,你太有趣了。”周子冽本就坐得沒個正形,這一笑,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年輕有什麼不好?年輕就是本錢,這說明我本錢比你足。”劉青瞥他一眼:看你笑,最好摔一跤!
“嗯嗯嗯。”周子冽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你比我富有、你比我富有。”他好不容易纔收住笑,看了一臉鬱悶的劉青一眼,把雞伸到她面前,微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的救命恩人。來,咱們吃雞,你吃大半,看你瘦的!這七彩山雞,味香肉嫩,最是滋補,嚐嚐。”
合着人家一直在逗小孩兒啊?劉青盯着周子冽撕到她盤子裡的雞,也顧不上鬱悶了,吃東西要緊。
不知是雞本身的緣故還是周子冽廚藝高超,烤雞外焦裡嫩,香酥適口,味道更是令人叫絕,饒是劉青這前世吃過不少美食的人,都爲之傾倒,吃完盤子裡自己的份,還覺得意猶未盡。難怪後世要禁止獵殺野生動物呢,人類對口腹之慾的貪婪,真是難以自抑。
周子冽三口兩口地把自己盤子裡的雞吃完,看看劉青也一臉慾求不滿的表情,收回長腿站了起來,手一揮:“走,跟哥哥來。”
看來還有好吃的,劉青竊喜。她跟着周子冽進了廚房。這才發現廚房裡有一種隱隱的香味。這香味甚是隱淡,要不是她鼻子靈,幾乎聞不出來。
只見周子冽走到竈臺前,伸手在竈的角落裡拎出一個陶罐。劉青看周子冽一層層打開陶罐,這才知道爲什麼她開始進廚房時聞不到香味。原來,這陶罐的口被周子冽用宣紙層層封住,香味便全燜在了裡面。周子冽小心地掀開最後一層宣紙,一股異香便瀰漫在空氣之中。這種香味跟剛纔烤雞的香味又有不同,極爲鮮香,卻又隱隱有一種清新的味道。
周子冽把陶罐拎起來,又重新放到竈上,用細柴燒了一把旺火,在湯開時,又往裡面倒了一包白白的粉末,陶罐裡散發出來的香味跟之前又有不同,清新之味更爲濃郁。他用勺子把湯攪勻,然後迅速熄火,把陶罐拎下來,放到廚房中間的一張木桌上。
“拿碗。”周子冽回頭對看傻了的劉青叫道。
“哦。”劉青反應過來,嚥了咽嘴裡溢出的涎水,飛快地到廚櫃裡拿了兩個碗和兩個湯匙,遞給周子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