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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也不知這趙公子叫啥名,正在爲介紹爲難,那趙公子倒是個識趣的,拱手笑道:“在下趙文博,字廣識,歡迎二位光臨寒舍。”劉青這才介紹了李植,彼此都不談身份地位,相談着進了前廳。
剛一落座,趙文博就對劉青道:“你姐姐一直唸叨你,趕緊去看看她吧,否則要着急了。”
劉青笑着跟李植告了一聲罪,便自己一人熟門熟路地往裡面走。進了內院,就見周小琴已站在內堂門口了,一見劉青,她就興奮道:“我聽說一個年輕公子特來看你,怎麼樣?他有沒有娶親?”
“……”劉青無語望天。她前世看着一直單身的好友也總有想爲她牽線搭橋的。是不是女人一成親後就有做媒婆的嗜好了呢?或許自己幸福了,就想讓身邊的人也幸福?
“快說快說。”周小琴卻不打算放過她,拉着她往內堂裡走。
劉青趕緊扶着她坐下,老實交待:“他是沒有娶親。不過,你覺得你青兒妹妹很滯銷,需要趕緊處理嗎?”
“女孩子十七歲了還沒找婆家,就得趕緊處理。”周小琴嚴肅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站起來,“不行,我得親眼去看看。”
“呃。你一個少奶奶跑去見一個陌生男子,你相公不覺得你不守婦道嗎?”
周小琴想了想:“剛成親那會兒他會有許多奇怪的想法。後來跟我在一起久了,他慢慢就改了。現在不會不高興啊。”
看着周小琴一臉幸福的懵懂。劉青懶得再跟她討論這個問題:“總之,你看了也白看。看了喜歡你也沒法嫁了。”
“說什麼呢你!誰說我要嫁?真是豈有此理。爲你操心還不樂意。”
“嘿,謝謝姐姐啊。不過不用你操心。妹妹我目前還沒看中誰。對了,拜託姐姐和姐夫啊,不要把我女子的身份說出去。否則我就沒法做事了。”
“這個我知道,不消你說。”周小琴睨她一眼。
天大地大孕婦最大,劉青拗不過周小琴,還是把李植的一些情況介紹了一遍,表明自己對他無意。說完架不住周小琴苦口婆心,逃跑道:“我出去吃飯了。”
劉青起身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不捨地看了看周小琴。要不是李植來此,她或許還能在這裡多陪周小琴幾天。現在她決定明早就回杭州了。好友多年不見,這咋一見又要分開,而且分別後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周小琴一定會難過吧?分別的話此刻還是不說的好,說了徒增傷悲。
劉青回到前廳時,趙文博倒是與李植相談甚歡。看劉青出來,趙文博便吩咐開飯。飯罷劉青又進內堂去跟周小琴閒聊了一陣,這才告辭離開。走之前她躊躇了好一會兒。對趙文博道:“明兒我就回杭州了,沒敢跟姐姐說,怕她傷心。到時還請趙公子幫着解釋一下,我有機會再來看她。還有啊。好好待我姐姐!”
“就走?你纔來幾天哪?”趙文博幫娘子發現一個大秘密——李植看劉青的眼神不對——正想回去跟娘子彙報彙報呢,這一聽劉青明早就走,頓時替他娘子不樂意了。
“嗯。我答應家裡人回家過中秋的,也該動身了。路上要是有啥事再耽擱點時間。也能趕上過節不是?”劉青避開李植的目光,對趙文博一拱手。“告辭。”
兩人從趙家出來,李植忽然開口道:“是因爲我麼?”他看着愣住的劉青,又補問一句,“是因爲我來,所以你要走麼?”
“……”李植近來跟她在一起,越來越沉默,所以劉青實在沒想到他會這麼尖銳地質問她,倒愣了好一會兒才答道:“本來我也打算明天回去的。因爲你來,所以更要走了——杭州的歸園現在哪裡離得開你?”
李植搖搖頭,長嘆一聲,微微苦笑道:“走吧,我今晚就住客棧罷,免得又麻煩他們佈置房間。”
“嗯,好。那走吧。”劉青見李植不再談這個話題,鬆了一口氣,陪他找了個客棧安頓好,回窯場後又讓黎管事安排兩個護院去客棧陪他,這才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劉青把張師傅做的兩把壺子放進芥子裡,收拾好她的簡單東西,到客棧跟李植他們一起吃了早餐,便騎馬上路了。李植也是個沒吃過什麼苦的文弱書生,昨兒一天就騎了一整天馬了,這還沒恢復過來,又要往回奔。劉青發現他似乎挺難受,便放慢了速度。一路歇息着到吳興時,已是午後兩點多鐘了。
“兩位公子,似乎要下雨了。”一個護院看着天邊的烏雲叫道。
這夏天的午後,常常會有一場對流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劉青東奔西跑這幾個月,最煩的就是下雨。與人一起趕路,淋了雨容易露出僞裝,從芥子裡拿出蓑衣又不便,最是煩人。她擡眼看了看,見遠處有一個亭子,叫道:“騎快些,到前面那個亭子去避一避,這夏天的雨下不長,等雨停了咱們再走。”
幾人急馬奔馳,到了亭子前。劉青正要下馬,忽然聽後面有人叫道:“劉青,劉子衿。”
她回頭看去,卻見一騎從遠處急馳而來,馬上之人,卻是張宇初那老道。
劉青很是意外,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遇上張天師,忙下了馬,待到張宇初奔到近前,拱手笑道:“天師近來可好?”
“別提了,老道我就是個勞碌命啊!這幾個月東奔西走,爲這個那個的操心,唉!”張宇初一付風塵僕僕的樣子。下了馬跟劉青一起進到亭子裡,李植等人上前跟張宇初見了禮。
劉青見他們寒喧已畢。問道:“不知何人能勞天師爲之操心?”
“你不知道?”張宇初睜大牛眼瞪着劉青,“我那徒兒不知怎的。不知哪位鳥人誹謗他給皇上下巫盅,你走後兩天皇上就派了大隊人馬,下旨把他給囚禁了。劉小友你不知這事?”
“啊?”劉青吃了一驚,忙問,“現在如何了?”
張宇初嘆口氣道:“如今沒事了,皇上查明丹丘是遭人誹謗,就放人了。你在杭州沒見到他嗎?他一被釋就急匆匆地趕到杭州來參加你那茶居的開業。”說到這裡,老道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劉青一眼,“子衿啊……唉。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道就不摻和了。”
“什麼?他到了杭州?”劉青訝道。
“你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那段時間一直呆在獅峰的茶園裡,後來又來了宜興。不過也沒聽歸園的人說王爺來參加了慶典啊?”
“唉,那孩子,寧願自己不開心,也不願看到你不開心。”張宇初長長地嘆了口氣。
兩人都停下話語,沉默着看着雨嘩嘩地打在路邊的樹上,把灰濛濛的樹洗得綠油油的。劉青心中暗歎口氣。換了個話題問道:“天師這是要去哪裡?”
張宇初道:“不知你還記得不,就是上次你在我道觀裡看到的那個倪雲林,他現在被人關在牢裡,還……唉!”張宇初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倪大師?他怎麼了?爲何被關?”
那次從黃山下來,劉青就想起那倪雲林是誰了。蘇州四大園林中獅子園就是在倪雲林的指點下建造的,他畫的《獅子林圖卷》一直流傳到了後世。此時劉青聽到倪雲林出了事。還是挺關心的。那老頭雖然太過怪異,但潔癖是一種疾病。誰也不願得病不是?劉青在心裡倒也挺同情他。
張宇初看看天上的烏雲,道:“一言難盡啊。”
原來。倪雲林從小得長兄倪真人撫養,生活極爲舒適,無憂無慮,又受道教思想影響,養成了他孤僻猖介的性格,再加上他的潔癖,得罪了不少人。不過原來有他兄長庇護,還沒人找他的麻煩。現在倪真人去世,他原來依靠其兄享受的特權,也隨之淪喪殆盡,成了一般的儒戶。他平時又不過問家中營生,也不事生產,家裡經濟日漸窘困。這一次,他竟以欠交官租被關進了牢獄,獄卒還故意把他綁在糞桶的旁邊,令他痛不欲生。
“他這是得罪了什麼人吧?”劉青詫異道。
“這老頭,性格太過古怪,得罪了不少人。”張宇初看雨慢慢下了起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便跟劉青說了幾件倪雲林的事——
在元末時,張士誠自稱吳王時曾多次邀倪雲林入“朝”爲官,他嚴詞拒絕。後來張士誠的胞弟張士信久聞倪雲林的畫好,派人帶上長絹、錢財來求倪瓚作畫。他不畫倒也罷了,還撕裂絹素,回絕差人:“倪瓚寧肯餓死,也不做王門畫師。何況,我現在還有口飯吃。” 張士信怒火中燒,從此恨上了他。誰知冤家路窄。有一天,張士信遊覽太湖,恰好看見倪瓚也在湖上,撕絹拒畫之恨頓時覆上心頭,便命人將倪瓚拘到船上,百般辱罵,一頓暴打。儘管給打得皮開肉綻,倪雲林竟是不哼一聲。後來有人問他:“打得痛,叫一聲也好!”倪雲林竟說:“一出聲,便俗了。”
到了明朝,朱元障召倪雲林進京供職,他堅辭不赴,還提詩云: “只傍清水不染塵”,表示不願做官。而且他在畫上題詩書款時,也只寫甲子紀年,不用洪武組年,以此表示對權貴的蔑視。
說完張宇初嘆道:“對皇上他都不願假以辭色,更不用說一般當官的人了。爲此他得罪了很多人,現在也不知是誰要整他。老道得了消息,看在他兄長的面上,便想去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他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