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作時文的全部心得,講與李塵聽明白後,王鳴盛這才顯得有些疲憊接着又道:“本來應該在給你推薦你爲進士叫你的,但是這對於一般的學生來說倒也是件好事。但你下個月就應考了,沒必要再跟着他們從頭學起。” 說完將足有一尺厚的一摞稿紙放到面前道:“這是以前手抄的王、唐以及諸大家之文,還有歷科程墨,諸位宗師考卷……其中標註了‘揣摩’二字的,乃是我這段時間抄的本省知縣以上官員的程文,這些人裡將產生你未來鄉試的同考官;標了‘吃透’二字的,乃是當朝翰林出身,三品以上大員的程文,這幾位裡將產生未來會試的主考官;至於標着‘日日溫習’的,乃是本省提學和以及阿桂大人的程文,他們兩位是關鍵。你要想高中,就必須在上面下大功夫。” 說到這,王鳴盛表情有些艱難道:“還有那一位,在京城爲官,隨是滿人但是也是時常做一些八股文以充數的,他的文章我是不會抄,也不屑於抄的,但各大書店均有賣,你去買本回來看看……也日日溫習吧。” 李塵輕輕點頭,他知道王鳴盛說的乃是和珅和大人了。
說完之後,王鳴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嚴肅道:“讓你鑽研這些程文,不是爲了讓你迎奉他們,而是讓你弄明白,這些前輩高手是如何作文的。他們儘管人品有高有低,但無一不是時文高手,想寫出一篇出類拔萃的好八股,這些人便是你的指引。” 沈默知道師傅這是言不由衷,不然提醒自己哪些人將出任考官作甚?但一想到大儒王鳴盛能爲自己做這些事情,已經算是恩待了,心裡不禁暖烘烘的,使勁點下頭,輕聲道:“學生謹記師傅教誨。”
講完課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師生倆甚至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便見青楓從外回來做了飯菜,點了蠟燭,王鳴盛簡單的拔了兩口飯菜,等着李塵飯飽,看着青楓把飯菜全部都撤了下去,王鳴盛有打起精神來道;“你現在的年紀已經到了科舉的時間了,明天你便下山去吧,見見父母以解相思之苦,之後高中了,還記得我這山中老人就行。”
“師傅,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即使將來有一天學生做了宰相心中也會時刻牢記師傅的教導。”李塵突然跪下,滿臉含淚道。
“起來!也不要哭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樣的人,要不我也不會話費八年的時間教你這些多的東西。”王鳴盛見李塵跪下,轉而道。
“是。”李塵乖乖的從地上起來,低聲道。
“恩,在你下山之前,爲師還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王鳴盛見李塵起來接着道。
“青楓這孩子已經跟了我也有十幾年了,雖說年紀比你長,但是常年待在深山之中,心智卻是弱了不少,我想讓你明天下山的時候帶上她一起走,替我好好安頓一下他的下半生。”王鳴盛道。
“恩,那青楓同意嗎?”李塵問道。
“她自然是同意的。”
“可是走了青楓,師傅以後的日子誰來照顧?”李塵問道。
“我明天也要下山去,嘉興,了卻我的人生最後的時光。”王鳴盛頓了一下道。
“可是師傅路上起居怎麼照顧?”
“這個你放心,你們走了之後想必伯申也該過來了,到時候讓伯申陪我一起去。”王鳴盛答道。
“恩,既然師傅已經安排好了,學生聽師傅的話就是。”李塵道。
“好好...我就喜歡你的這個性格,知道自己身在什麼位置,也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要做什麼,你將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王鳴盛道。
“我現在時刻跟在師傅身邊,知道師傅想要什麼,也知道師傅的安排是合理的,故而遵從而已。”李塵道。
“哈哈,好....好個故意遵從,知道人不應該被捏着鼻子走,這點你比爲師強。”王鳴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第二日李塵帶着青楓下山自路上師徒兩人依依分別,青楓更是哭哭啼啼的不成樣子,就連年近七旬的王鳴盛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淚,三人這才分別。
眼見就要離開這片李塵生活了八年的鄧蔚山,李塵心裡也是頗爲難受,往日裡再怎麼罵這片土地的不好,可是要到了真正離開的時候李塵心裡還是頗有不忍的,腳下的這篇土地比起錢塘縣來說到更像是李塵在大清朝的家鄉。
“李塵?你怎麼哭了?”青楓輕瞥一眼看到李塵眼角的淚水好奇的問道。
“呵呵?風迷了眼睛而已。”李塵拭去眼角的淚水尷尬的道。
“有什麼好傷心的,又不是見不到老師了,以後我們有機會了去嘉興找老師不久行了?”青楓拖着清純的眼神道。
“恩,我並不是因爲這個傷心,只是想到我竟然在這裡生活了八年,突然間離開有點不捨而已。”李塵道,八年的時間下來,李塵除了看書,向王鳴盛請教問題,平日裡和青楓之間的交談最多了,故而李塵毫無隱瞞的告訴青楓自己心中所想。
“恩...是啊?現在想來也是,以前我們在一起討論的時候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這鄧蔚山去外邊的世界闖蕩一番,可是到了離開的時候竟然突然發現還有點不捨呢?”青楓聽了李塵的話,轉而道。
“是啊,這就是家鄉的感覺吧?說起來這個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呢?不知道爹爹現在怎麼樣了呢?”李塵道。
“恩...好,那我們趕緊去你家吧?”青楓道。
“不行,現在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們先去蘇州城一趟。”李塵突然道。
“去蘇州?去蘇州幹嘛?找劉大哥嗎?”青楓問道。
“是啊?我們這八年間受了不少劉大哥的照顧,現在就要離開,要去打個招呼,免得過得幾日劉大哥有去山上找我們,我們不在,煩惹得劉大哥着急。”李塵道。
“恩,也是啊?我知道劉大哥是極好的人呢?我也想劉大哥了呢?”青楓高興的道。
‘極好的人?’李塵第一次聽人說劉大哥是極好的人,說起這李大哥還要說起八年前那個強搶農婦銀子的劉大頭,那天劉大頭受了青幫幫規一條命去了半條,後來經過救治只過了三個月之後才痊癒,痊癒後的劉大頭知道了自己昏迷之後的事情經過,帶着自己的全部積蓄趕到了那個農婦家中,誰知那農婦死活不肯要劉大頭的銀子,最後劉大頭無法,到了晚上悄悄的潛入農婦家中把銀子放在竈火之中,自己便一路狂奔直到鄧蔚山。
在鄧蔚山茅草屋前跪了一晚上等着李塵的責罰,誰知那天起早的乃是王鳴盛,王鳴盛聽了劉大頭講述的事情經過越覺的李塵‘孺子可教’以後對李塵的要求也更嚴格了,而且還告訴劉大頭山上的日子太苦,李塵和青楓正在長身體,隔斷時間便來山上送點吃的就行了。劉大頭後來聽了王鳴盛的話,隔個幾天便上山來給李塵她們送些魚肉改善生活,就這樣堅持了八年。李塵對劉大頭的舉動很是感動,恰好這劉大頭年紀也大,李塵乾脆就隨着青楓一起喊他劉大哥了。
李塵聽了青楓所說‘極好的人,’笑笑也不說什麼,這段時間的確也是,劉大頭的行爲也稱得上‘極好’兩字。
鄧蔚山距離蘇州城來說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早上出發的李塵兩人沒有馬沒有馬車,一切都靠步行,而且路上也不見個人,僅憑這李塵對蘇州城方位的辨別,兩人只走到了晚上纔到了蘇州城外。
“等等...等等...我們要進城...我們要進城....”李塵帶着青楓老遠看到蘇州城的時候卻發現蘇州城的城門此時正在關閉,弄得李塵也趕緊帶着青楓往前跑去,生怕關了城門之後夜晚要露宿郊外了。
李塵看着眼前許多百姓衣衫襤褸,面色蒼白,暗香道;‘這又是那地的災民吧?’
眼見災民羣中衝在最前面的那人已經漸漸的逼近了城門口,卻見城門‘啪’的一聲關上了,把那當頭的災民一頭關在外面,那災民見城門已關,在城下大聲喊道;‘開門開門,讓我們進去...讓我們進去。”
這個時候,在後邊跟着跑的災民也已經竄到了城門之下,一起喊着,讓城門令開門。李塵一眼望去眼前的人大概有百十人多吧。
“開門...開門....”百十人的聲音還在城門外叫喊着。
“李塵?這些人是災民嗎?”青楓在李塵耳邊小聲問道。
“看樣子是的。”
“那爲什麼城門不打開讓他們進去呢?”青楓問道。
“這個...我想是蘇州城的官員故意下的命令吧?這麼多災民涌入,回引起蘇州城的混亂的。”
“可是...可是留他們在這裡就不會引起混亂嗎?”青楓問道。
“這個也會,但是等過了一晚,這些災民要餓死一些,有些人受不了夜晚的寒冷凍死一些,再離開一些,這樣到了明天早上進城的人就不多了。”李塵沉聲道。
“可是...可是這些都是人民啊?”青楓憤怒道。
“是人命,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這些當官的真實太可惡了,李塵你看看有沒有辦法救救這些人。”青楓道。
“這個...這個我有什麼辦法呢?”李塵尷尬的道,在蘇州城裡邊李塵唯一認識的恐怕就是青幫的那羣兄弟了,可是八年的時間過了,青幫的兄弟們還記不記得他也是一回事了。
“要是老師在這裡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李塵?”
“恩,也許會有吧?”李塵上前走了幾步道。大聲喊道;“城上的兄弟可有青幫的兄弟?”
李塵的聲音雖然洪亮但是這城下百十人的羣衆都在喊叫的,李塵傳到城門之上的生意可謂是微之又微,無奈李塵只有撒開嗓子破聲喊道。誰乃李塵的聲音那有那麼大能壓的倒這麼多的聲音?這時卻見,青楓弱小的女子衝進人羣之中大聲推着衆人大聲的喊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被青楓推到的衆人這才發現人羣后邊還有一個聲音在叫喊城門上的將軍,想必是和上邊的人有認識吧?過的一會便聽這樣的聲音開始在人羣之中傳開了;“大家安靜一點,安靜一點看看這位小哥說什麼?”時間不久,百十人叫喊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李塵的聲音終於傳上了城樓。誰知過了片刻成麼之上還是沒有什麼反應,這些人羣之中一下子變得躁動起來,卻聽裡間有一男子,也大聲喊道;“青幫的兄弟在不在”這一聲不打緊,整個城門之下的災民全部開始喊了起來“青幫的兄弟在不在?”起先聲音還有點雜亂,喊了幾遍之後,這些聲音終於匯到一起,“青幫的兄弟在不在”的聲音在蘇州城外的平原上一下子響徹起來。
過了片刻,終見城門上有一人頭出來道;“你們找青幫的人幹什麼?”
這個聲音傳來城門下流落的災民瞬間高呼起來,彷彿似打了勝仗一般的高興。
洛陽牡丹花會 還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