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保子,娘瞧着你今兒就不大對勁兒”,張奶孃心中七上八下的。這元寶沒了便沒了吧,反正也是天下掉下來的,這日子總不能不過了吧。
“出了啥事兒?”劉老漢也忍了半天了。
“哎……”劉保一聲嘆息,將事情一說,直駭得老兩口兒都跳將起來。
“啥子?!”
“是不是你乾的!”張奶孃反應比劉老漢還大,要不是自己兒子乾的,打死也不能認,她纔不要弄個不清不白的兒媳婦進來。
“我……我也不知道,昨夜反正喝醉了,也不知道幹了些啥,他們都說我和她……沒穿衣服在一起……”劉保越說越覺得糊塗。
“你不知道你幹啥簽了那東西?”張奶孃氣急敗壞。
“不籤他們不放我走啊!”劉保也嘔死了。
“這可咋辦,小姐知道了肯定不依”,張奶孃自以爲深知杜姨娘脾性。
“這叫錢佳如的姑娘,長的怎麼樣?”劉老漢和張奶孃關心的切入點完全不同。
張奶孃聽了罵道:“這都啥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這都遭的什麼孽喲……你這砍頭的倒黴催。”
“嚎啥,這不正商量着嗎?”劉老漢不樂意了。
“吵吵啥,手印兒都按了,還能咋”,劉保恨不得想跑路,先是五百兩銀子憑空不見了,現在被塞了個女人過來,按說塞女人是好事一樁,可是他怎麼就覺得好不起來吶。
後來劉雲回來,也加入了商量的隊伍,她一聽說哥哥白揀了個嫂子回家,頓時看哥哥的眼神兒就不對了起來,之前五百兩銀子哥哥不想分就算了,如今又弄了個女人回來,莫不是跟這位新嫂嫂吞了杜羽心的銀子又合演的一齣戲?
劉保瞧妹妹的眼神,真是要氣得跳起來,他大罵道:“你這麼看着我什麼意思,我還能騙你們不成,啊?這五個大元寶啊……也不知道是哪個畜生給偷走了!現下好了,等那個錢佳如進門兒,羽心不跟咱翻臉纔怪!”他還懷疑是這妹妹手腳不乾淨呢。
劉雲被他罵得啞口無言,覺得哥哥說的又有些道理,且現在又不是內鬥的時候,怎麼辦呢,要跑路的話,一家人也沒存下多少銀錢,若是被官府通緝,那豈不是掉的大。
最終權衡來權衡去,一家人決定娶了那佳如過門兒再說。
那佳如在家哪呆得下去,一到家便被各色看熱鬧的鄰居給圍了,大家都紛紛關心她、同情她,可是又有幾個是真正可憐她的吶。
第二天她爹就去永福街催婚了,劉家藉口沒有現銀,哄他爹道:“親家,您看家裡的現銀都投到酒坊進了貨,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能大辦,要不再等段時間,等這手頭兒上有活錢了再辦?嗯……或者讓佳如姑娘先嫁過來,以後這酒坊就交給她打理如何?”要是對方真要等,那就讓他們無限期地等下去。
只要劉保一娶佳如,以那杜羽心的性子,這酒坊八成就保不住了,不如先拿它將這媳婦兒釣進來再打算。
佳如爹一聽,眼睛都放了光:“你們可是說真的?”
“哎喲喂,這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咱騙得了你一天,也騙不了你一輩子不是?”張奶孃信誓旦旦。
“那行,你們明兒僱頂小轎兒,將佳如接過來,這事兒就算成了,行不行?”佳如爹見他們言辭鑿鑿,腦子裡想的都是那酒坊,當下便同意了。
佳如在家也實在呆不下去了,好歹人家昨天還是大姑娘家,哪受得了左鄰右舍的眼光,一聽爹說明兒嫁過去就管着酒坊,心下也十分高興。這秦二爺她是想不着了,可是當個小老闆娘也是不錯的。
於是一頂小轎伴着爆竹聲聲,佳如成了劉家媳。劉家裝傻,也不通知杜姨娘,只想着這酒坊賺一天錢是一天。
這杜姨娘瞧着沈立行不在府裡,高世曼壓根就不愛管她,於是又開始往永福街跑,進了門她便發現不對勁兒,又等了好久也沒見劉保露面兒,她進入劉保房間一瞧,越發覺得奇怪,雖然這房裡看不出什麼蹊蹺,但是它特別整潔,以劉保的性子,他絕不會突然改了性兒,她唬着臉出去問奶孃道:“奶孃,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兒?”
張奶孃吞吞吐吐地道:“小姐,最近是發生了一些事兒,您先別生氣,聽奶孃慢慢兒說好不好?”
杜姨娘一愣,果然還發生了什麼事兒不成?她強自鎮定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張奶孃見她這般,反倒有些說不出口了,倒是那劉老漢覺得沒啥,要是這杜姨娘敢翻臉,就威脅要將她勾引自家兒子的事兒捅到沈立行那兒去,到時候看誰倒黴。
他不緊不慢地上前扯開自家老婆子,一五一十先將銀子不見的事兒說了,杜姨娘眼睛瞪的溜圓,沒想到後面還有更令她吃驚的消息。得知劉保已娶了個錢氏,她氣的以手指着兩個老傢伙道:“你們……當我是泥捏的不成?”話一說完,只覺手都在抖。
張奶孃一看她氣成這樣,忙哭喪着臉道:“小姐啊,奶孃能騙你麼,實在是作孽呀……”說完竟一把鼻涕一把淚兒地哭了起來。
杜姨娘只覺五雷轟頂,她顫抖着道:“奶孃,我這幾年來,對你們全家不薄吧,爲什麼,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小姐……”張奶孃也不知道怎麼說,那五百兩銀子她見都沒見過,只聽兒子說丟了,她倒寧可是兒子騙自己,就算小姐跟自己一家翻了臉,他們也不用怕了。
“兩處產業啊……你們……我不管,你們只將莊子、鋪子還我,其他的事兒我一概不計較了,否則……”杜姨娘纔不信他們的鬼話呢,她只覺得自己被那劉保騙了,拿自己的銀錢養女人,行啊,如今都娶進了門兒,這簡直太好笑了。
“保子說這銀子不見了,咱們也沒見着,你愛咋咋吧!”劉老漢一聽她發狠,當下也要撕臉。
“他爹……”張奶孃想兩頭都不得罪,如果要得罪,當然是站在自家人那邊兒。
杜姨娘半天沒說話,她臉氣的通紅,只想找劉保說清楚。她冷靜下來狠狠地道:“去將他叫回來!”
劉老漢不理,張奶孃將他碰了碰道:“他爹,你去叫他回來,讓他自己說清楚……”
劉老漢這才往外面去了。
劉保這幾天早忘了前陣子的吃癟窩火,那佳如也是個有點心眼兒的,她隱隱感覺自己是被那兩個歹人給害了,爲了巴住這劉保,她編了些謊話說那天也吃多了酒,不知道怎麼就和劉保那啥了,她又使出渾身解數,晚上伺候得劉保妥妥帖帖,這番功夫下來,劉保倒將她當成了寶。
得知杜姨娘來了,劉保跟佳如說了聲就往家趕。他那銀子確實是丟了,他現在也真的娶了媳婦兒,跟她明說,她愛信就信,不信拉倒,如今除了破罐子破摔,他還有什麼別的招兒?
見劉保回來,杜姨娘一語不發,她要看他如何圓謊。
然而劉保往那兒一坐,屁都不放一個,垂頭喪氣,累累如喪家之犬,其狀甚爲可憐。
杜姨娘暗暗皺眉,良久才道:“那兩處莊鋪才賣五百兩銀子?”
劉保這才擡頭道:“我急着出手,那些個買家最高的纔出這麼點兒,還有人出四百兩,我趕緊賣了,帶了五個金元寶回來,哪知夜裡卻被偷了……我不哄你,我不敢跟你說,心裡憋屈的慌,就跑出去吃酒,吃多了酒卻害了佳如,衙門裡說了,若不娶佳如,我便要入罪,我……我找誰說去!”
杜姨娘眼神閃了閃,他說的天衣無縫,她的確挑不出什麼毛病,可她不甘心吶,好不容易找了個棵小樹,哪知道還沒吊上去就斷了,今後可怎麼辦纔好?
劉保見她不語,強擠了兩滴淚道:“是我不成器,對不住你,要殺要剮全憑你一句話……”
杜姨娘回過神兒來,心裡暗呸一聲,這件事兒,她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吞,她想要回酒坊,可看着劉老漢那神色,她毫不懷疑若自己斷了這一家的生路,那老頭兒會跟她來個魚死網破。她心中由憤怒變爲酸楚,只覺自作孽不可活。她拿着沈立行的銀錢養着漢子,這漢子就拿着她的銀子養女人。
她一句話也沒說,扭頭就走了。
“她……她這是啥意思?”劉老漢問自家老婆子。
張奶孃瞪了他一眼,竟也扭頭走了。劉老漢又看了看劉保,咧了咧嘴,轉身尋他的樂子去了。
劉保暗鬆一口氣,她不吵不鬧就好,也不找他要那酒坊就行,現下已成了這般,先顧着眼前再說,諒她也不敢將這事兒捅破。
杜姨娘回了沈府,一個人關在房裡枯坐了半夜,現在她很後悔,若是一腔熱情用在沈立行身上,就算他不能像以前那般待她,最起碼她也不至於這麼人財兩空啊……
紅薔哪知道自家姨娘怎麼了,她本來就大條,想不通也懶得再想。到了天亮,杜姨娘才腫着眼睛問她:“大爺去哪兒了?”
“大爺好像出公差去了”,紅薔隨口一答。
“胡說,一百天還早着呢,大爺怎麼會出公差?”杜姨娘皺眉瞧着她。
紅薔一看姨娘拉了臉,忙道:“大爺出去好一陣兒了,奴婢也是聽她們在說,不知道大爺去了哪兒。”
“幫我梳洗,等會兒我去少夫人那兒請安”,杜姨娘一字一句地道。
“啊?”紅薔以爲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