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行聽了皺眉頓了頓道:“你何以得知?”
高世曼便將之前在稻香樓遇到使團,又與襄城合夥兒演了一齣戲的事兒說了,沈立行聽了笑道:“你們倒是熱心。”完了又道:“你說的那個褐衣男子,也不一定就是贊普,反正他只要不挑你就行了。”
“……”高世曼頭一次在沈立行面前無語。
“早些睡吧,明兒早上我來接你。”沈立行讓她躺下,“自己把自己掐這麼狠,讓她們拿些藥來抹上。”
“不礙事”,高世曼躺下,青就青了,又沒流血,怕什麼。
沈立行嘆了口氣,拍了她一下道:“我回去了。”
“嗯。”
第二日沈立行來接高世曼,可把魯姨娘和高世娟給眼饞壞了,高世娟坐在魯姨娘房中恨恨地道:“她憑什麼去啊,不是還沒成親呢嗎?”
魯姨娘也酸酸地道:“皇上還親自派太醫來診治,哼,真是小題大做。”
高世娟自定親後很是得意了一段日子,在府裡走路都差點鼻孔朝天,可惜除了她自己欣賞自己,以爲她已然躋身京中貴婦之列,到達一般女子可望不可及的層次,高府卻並沒人將她看得高高在上,遑論府外之人。
魯姨娘與陳繼雲共掌中饋,與陳繼雲也是多有磨擦,仗着有魯老太撐腰,她也沒將陳繼雲這個大嫂放在眼中,是以高世娟與鄧國公府定親,大房並無人爲之喝彩,鄭季蘭這邊更是不聞不問,好好的一出大戲,沒有觀衆,豈不是失色不少。母女二人一直憤憤不平,如今看到高世曼被邀入宮中,更是酸楚難耐。
墜地得生,闔眼去死,那是造物予奪的恩惠,別說高世娟是搭了高世曼的福氣才能順利與楊家結親,即便是以後出嫁也少不得仰仗她才能在婆家站穩腳跟。與其在這裡咬牙切齒,不如好好想想以後如何與姐妹們和睦相處纔是。
可惜,她現在還不懂一根草扔地上是垃圾,若是捆大閘蟹那便是蟹價。
高世曼與沈立行一道兒入宮,她扯着他道:“你可別在宮中~將我甩了,若是有什麼事兒,我再也不理你了。”
沈立行失笑:“不用怕,今兒使團入宮,宮中戒備森嚴,哪有宵小敢出來生事兒?”
高世曼心道也是,反正自己只往人多的地方扎,人少的地方是堅決不去的,這樣一來心下倒也淡定了不少。
一入宮,馮婕妤便使宮人來請高世曼一見,高世曼拒絕不得,只能去,沈立行將她送至馮婕妤處便在附近等她,因爲高世曼說了,讓他千萬別走遠了。
高世曼被宮人領進去,馮婕妤整個人都沉在椅中,笑眯眯地看着她走了進來。
“參見娘娘”,高世曼規規矩矩行禮。
“快別多禮”,馮婕妤看着高世曼,長相中等,氣質脫俗,暗暗點頭,又對身邊的宮人道:“快扶高小姐坐下。”
高世曼心道我又不是大肚子,何需人扶,當下起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便道:“娘娘氣色不錯,恭喜。”
“近來還好,多虧你了世曼”,馮婕妤明明白白地向她示好,“聽說你生病了,現下好了嗎?”
看着馮婕妤眼中的戲謔,高世曼似乎明白皇上爲何讓太醫去給自己診病了,當即紅了臉道:“不敢欺瞞娘娘,小女對進宮心懷畏懼,所以纔會肚痛……”
“原來如此,不必這般緊張,上次之事,不會再發生。”馮婕妤自然知道今日宮中戒備森嚴,不會給人機會搞小動作。
“謝娘娘關懷”,高世曼看了看她的肚子又道:“娘娘,固元膏不適合在產前三個月食用,您現在可以停用了。”
“是嗎,自有孕後便沒再服食了,這孩子來之不易”,馮婕妤自孕後就算是吃,也吃的很少了。
想着她有孕後自有太醫照料,高世曼也不好說的太多,便不再主動說話,馮婕妤問了她一些日常之事,便說困了,高世曼藉機退下,走出來四處看了看,沒一會兒沈立行便過來道:“出來了?”
“嗯,走吧。”
兩人來到宴會現場,已來了不少人,沈立行將高世曼安置在一旁,便去與各家熟人打招呼去了。高世曼左右看了看,根本沒認識的,只得老實坐在那裡發呆。
坐了半晌兒,突然身旁坐來一個人,高世曼擡頭一看,居然是秦二,她心中一喜,樂道:“你也來啦?”
“那當然”,秦二得意地將幾張白紙黑字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道:“瞧瞧!”
高世曼低頭一看,明顯是幾頁雕版印刷的產品,笑道:“成了?”
秦二點頭:“這怎麼樣?”
“行啊你,真是沒找錯人”,高世曼暗暗點頭,“說好的《金剛經》呢?”
“這個還得等些日子”,秦二奇怪高世曼怎麼進了宮,又問道:“你怎麼來了?”
高世曼瞧了瞧四周,低聲道:“裝不下去了,昨夜皇上派太醫入府給我瞧病,把我給嚇的!”
“是嗎?”秦二大感稀奇,“你是如何瞞過太醫的?”
高世曼便將事情過程講給他聽,秦二聽了哈哈大笑,引得衆人皆朝這裡望來,高世曼白了他一眼,他嗤嗤地又笑了會兒方罷。
沒一會兒,沈立行回來,將秦二往邊上一扒道:“你怎麼也來了?”
秦二指着高世曼面前的紙道:“給她送這個來了。”
沈立行將那些紙拿起來一看,“咦”了一聲,高世曼和秦二都看着他,他挑了挑眉道:“這不是寫的吧?”
“聰明”,秦二笑眯眯的。
“這是怎麼弄出來的?”沈立行將這紙翻過來覆過去的看了,也沒看出什麼名堂。
“問她呀”,秦二繼續賣關子。
沈立行看向高世曼,高世曼低聲道:“這叫活字印刷。”
見他一臉興趣,高世曼便將原理說了,沈立行聽了激動道:“妙呀!”
“喵什麼喵啊,你以爲你是貓兒?”高世曼調侃他。
“又是你想出的法子?”沈立行對高世曼說着話,卻扭頭去看秦二。
秦二不等高世曼答話便呵呵地道:“確實是世曼想出的法子,只不過交給我去跑腿兒,這功勞是世曼的,你就放心吧!”他如何不知沈立行的心思。
高世曼看了沈立行一眼道:“你怕他欺負我?”得到一個白眼兒。
“他若敢這般對我,我非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高世曼得意洋洋。
“不能自理?”沈立行和秦二都瞪着眼看着她。
她舉了舉拳頭威脅道:“要不要試試?”
沈立行失笑,秦二卻不幹了:“要不要對我這般心狠?”
高世曼笑彎了眼道:“放心吧,就算你欺負我,我也不會這般待你的,我只會……”卡殼了。
“怎樣?”秦二饒有興趣地問道。
“嗯……我只會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高世曼大抒其情,只爲逗逗面前的兩人。
秦二聽了在她頭上揉了揉道:“還雲彩呢!”
沈立行不動聲色將他攔開道:“行了,回你的窩吧,皇上呆會就來了。”
秦二扭頭張望了一下,沒瞧見有什麼皇上,便死皮賴臉地道:“皇上來了我再走。”
話音未落便聽到不遠處有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
大家皆起身恭迎,高世曼也跟着起身,皇上走到座位前便示意大家免禮,高世曼坐下偷偷瞧着皇上,暗道這禮節也並沒有想象中的繁瑣,因離的遠,尚看不清皇上長相,於是坐下老實地呆着。
沒一會兒,太監便高呼使者覲見,看着進來的一隊人,高世曼確認是稻香樓的那批人,不由心花怒放,看來襄城無虞啦!
使者坐定,公主們便也都進來了,一時間進了七八位打扮華貴的女子,襄城也在其中,高世曼這下迷糊了,在她的印象中,適齡公主似乎最多也就三位,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多公主?沈立行見她一臉懵懂,湊近她道:“除了公主,還有其他宗室貴女,她們也要參加採選。”
高世曼一聽樂了,突然有這麼多宗室貴女跑來稀釋股份,這對襄城來說是好事一樁啊!她忍不住朝襄城看去,只見襄城也正在看她呢!她馬上朝襄城笑了笑,提醒她保持戰鬥力,也不知道以襄城的接受能力有沒有體會到她的苦心。
公主與貴女們正好坐在使團成員的對面,這隻怕是被故意安排好的。襄城爲了自己的終身也算是使盡渾身解數,臉上一副桀驁的模樣兒,散發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戾氣。精緻的妝容被她所散發出來的涼薄之氣破壞殆盡,對面的使者們早發現她就是那日在稻香樓大發淫威的襄城公主,簡直不忍直視。
皇上說了幾句場面話兒,今兒陪在他身邊的是蘭妃,高世曼並不認爲這種場合跟自己有什麼大的干係,她只求襄城落選然後自己安逸地出宮便罷。使團也是毫不例外地說了些仰慕天朝上國風範的溢美之辭,然後歌舞表演便開始了。
歌女一出場高世曼就呆了,竟是玲玉坊的那班人馬,她下意識地去看秦二,只見他朝高世曼笑着擠了擠眼。高世曼只道今兒玲玉坊算是開不了門兒了,虧損一天。
在座的大部分都在玲玉坊見識過,也不覺着有什麼了不得的,但是使者團則不然,他們中成員能隨團出使的,大都是吐蕃有見識有才學的名士,此時看到歌女的衣着打扮就夠驚豔的了,他們中大都聽得懂漢話,再一聽歌一觀舞更是吃驚不小,暗自讚歎,不愧爲天朝上國,連小小的歌舞也是這般的與衆不同。
皇上亦是暗自驚歎,忍不住朝秦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