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堂見唐寶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又很慣性的伸手去拉住她的手,摸了一摸,也不肯放開,嘴裡道:“他是你嫡親的兄長,你在那個時候說出來,別說是岳父大人那樣的人,就是旁的人,也會疑慮的。”
唐寶雲也不是個笨的,她只是還不習慣這樣的家庭鬥爭,此時周玉堂一說,她頓時就明白了。
她要是在那個時候提出唐明令來,那件事就不再是單純的找她的嫁妝的事了,那會立刻上升爲奪嫡爭鬥的一部分。
這樣,事情的性質也就變了,何況以東安郡王那樣精明厲害的人,必然十分的多疑,一旦有了懷疑,那個時候會怎麼處置這件事,就不是她能想得到的了。
而且不管她裡頭芯子是怎麼樣,她終究與唐明令是嫡親兄妹,她裝傻自己不知道背後操縱的是吳王妃已經很勉強了,在那個關鍵時候,再提唐明令,那些人**能有幾個不明白呢?
這樣一來,投靠嫡系打壓親母,親兄長,就得算是板上釘釘,再無疑慮了,到時候,最難自圓其說的只怕反而是唐寶雲了。
這是大忌,再委屈也是不應該的。
這樣一想,唐寶雲立時覺得後怕,這馬腳那麼大,差點漏出來!她不由的拍拍心口壓驚。
這模樣十分的好玩,周玉堂看得笑起來,還安慰她:“不要緊,有我呢。”
是的,周玉堂簡直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唐寶雲連忙討好的笑:“也就是在大爺跟前,我不怕說。”
因爲周家沒有奪嫡這回事。
周玉堂也覺得吳王妃一系欺人太甚,自己媳婦笨笨的,她們佔佔便宜也就罷了,哪有佔便宜沒夠的,佔了媳婦的便宜不說,竟連他們周家的地縫子都想來掃一掃,這就是親孃,親兄弟,也沒有這樣過分的,若是換成他,大約也是忍不了的。
但是……他又看看自己家‘傻乎乎’的媳婦,還是忍不住囑咐:“有些事,你與我說說也罷了,今後回家去,還是要小心說話纔是。”
唐寶雲連忙點頭:“是是是,好好好。”
周玉堂很滿意她這樣端正的態度。
唐寶雲見他鬆弛下來,才又問道:“那我二哥那邊,就這麼算了?要我說,二嫂子是不地道,我心裡也不舒服,只是這銀子分明是給二哥花用了,倒把二嫂子弄的這樣子,還連同我娘,憑什麼呢!”
周玉堂笑道:“瞧你這點兒小心眼兒,罷了,也就是你是我媳婦,我給你透個底,就是你想算了,你大哥也不肯呀。你只管等着瞧罷了。”
果然有花樣!
唐寶雲道:“是怎麼的?”
“王妃掌管王府事務,又有自己的嫁妝,能有多少花用的地方,倒在你這裡弄銀子,說是要自己花用,誰信呢?”周玉堂說。
“父王不就信了麼。”唐寶雲隨口嘟噥。
周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你笨你還不服氣?岳父大人能信?他老人家不過是不願意在我們後輩跟前說罷了。說到底,二舅兄是他親兒子,別說你二嫂子比不得,就是王妃,只怕也是比不過的。”
唐寶雲撇
嘴,倒是沒反駁。
周玉堂又道:“再說了,王妃這樣一個人,如此精明厲害,連……”說到這裡他停住了,當着唐寶雲說,好像有點當面揭短似的不好,唐寶雲等了一下,見他突然停住了,反倒看着自己,突然就醒悟了,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可不是嗎,連我這裡,王妃還不放過呢,怎麼會任憑兒媳婦跟着發財呢。”
親閨女還搜刮的乾乾淨淨,何況兒媳婦,就是徐巧香有心,只怕也辦不到,那麼過到徐巧香名下的莊子,就不是她自己過的了,而是吳王妃給的,給兒子,但過戶到徐巧香名下,由不得她說什麼。
這莊子本來不是徐巧香的嫁妝,當然算不得她的私產。
這樣一想,果然吳王妃精明的厲害,就是十拿九穩了,也不讓兒子親自出頭。
周玉堂見她若有所思,才又道:“那一日你無憑無據,只憑着王妃那一句話,能有什麼用,二舅兄一句不知情,推的乾乾淨淨,反倒顯出刻意來,叫岳父大人不悅。”
對!唐寶雲真是服氣了,一兩句話,背後也有無數的說道,看來,今後不管什麼事,都要格外的小心纔好。
只不過唐明令哪裡,真的就這麼算了?
唐寶雲還真有點不甘心,這人才是罪魁禍首呢,要說真正的唐寶雲的死是因爲吳王妃的逼迫,那源頭,卻是死於唐明令的奪嫡。
周玉堂道:“二舅兄那事,我多少知道些端倪,我先與你透個底,這件事你且別過問了,此事就是你不說,遲早也要鬧出來的,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查了出來。”
“怎麼着?”唐寶雲見話風突然對頭,更疑惑了。
周玉堂道:“要我說,其實你運氣真不好,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來,回頭事情出來了,王妃還不知道要怎麼着呢,多半要遷怒於你的。”
“爲什麼?”這周玉堂說的雲裡霧裡,頗爲高深莫測的模樣,誰聽得懂?
周玉堂笑了笑:“其實你就是不查嫁妝,二舅兄這件事也是要鬧出來的,到時候父王一查,自然能查到王妃從你這裡弄銀子給二舅兄,不是一樣補給你麼?倒是如今你這麼一鬧,回頭二舅兄事發,王妃多半要說是你鬧出來的事,你說這是不是無妄之災?”
他說是這麼說,可神情輕鬆,好像並沒有當一回事似的。
唐寶雲也不怕,自己偷東西,失主鬧出來,你還有理了不成?她可不是真正的唐寶雲,她怕個鬼!
“那又怎麼樣!”唐寶雲說:“我夠剋制的了!”
周玉堂想了想:“要不,你索性出門逛逛,王妃找不着人,也就沒事了。”
憑什麼她還要躲着?唐寶雲剛想反駁,又意識到身份上到底是親母女,親兄長,其實在周玉堂面前的表現已經顯得不那麼重情重義了,這會兒再這樣說,就更不好了,到底還是要照顧別人的情緒纔好。
她低頭想了想才說:“聽你這麼說起來,看來真不是什麼好事,只是一則,我如今已經是周家人了,大爺肯說給我知道,我很感激,夫妻一體,我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人,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總是知道的。
二則,在別人跟前我不好說,在大爺跟前我倒是不怕的,王妃與二哥二嫂,哪裡有半分拿我當女兒,當妹子看了?在他們眼裡,只怕我竟是連個媳婦子也不如呢!”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還該哭一下增強效果,只是她從小就是倔強的性情,就是這個時候,也不過一臉憤怒,哭是哭不出來的。
周玉堂摸摸她的肩:“我知道,如果你不明白,這些話我也不跟你說的。”
總算是扭轉部分形象了,這還真是嫁妝之外的意外所得呢。
停了一下,唐寶雲問:“大爺說叫我出門逛逛,我往哪裡去呢?”
“外頭莊子,別院,你愛去哪就去哪。”周玉堂這樣的人,哪裡管這些瑣事,自然隨口就敷衍了。
他這樣一說,唐寶雲心中一動,然後又嘆口氣:“哎,我其實就想去看看皇莊,就是去不了。”
“爲什麼去不了?”周玉堂倒奇怪起來。
啊?可以去?唐寶雲也奇怪,皇莊不是皇上的莊子嗎?難道任人蔘觀的不成?
“我怎麼去啊?”她忙說。
“去皇莊倒也不錯。”周玉堂自顧自的盤算起來:“自己家莊子,王妃打發人叫你回王府,你反倒不好不回去,往皇莊住着,她往哪裡找你去?”
這周玉堂說來說去,簡直篤定了吳王妃會把她給吃掉似的嚇人。
這樣一想,唐寶雲纔想起,自己和吳王妃沒有太多的直接交鋒,也就第二次,就捱了一爪子,是挺嚇人的,那還是在周家。若是在王府,又沒人救,還不知道要倒什麼黴呢。
像紫薇那樣被關小黑屋,拿針刺?
唐寶雲頓時不寒而慄,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連忙道:“大爺說的是。”
“那就去皇莊吧!”周玉堂一錘定音,好像那皇莊是他開的似的,然後才問:“你去皇莊做什麼?”
他這種不管細節,只管通盤考慮的風格,簡直讓唐寶雲印象深刻。
覺得自己糾纏國公府這一百多畝地,實在小家子氣。
但她現在也只有這點東西可以糾結啊,她說:“我聽說皇莊供應宮裡許多東西,好些是外頭沒有的,我想去看看,也開個眼界,或許有適合咱們家的呢?”
周玉堂這才明白唐寶雲這是還惦記她的園子呢,笑道:“你說的,那是東山底下內務局管着的那片地方了,真正說起來,並不是正經皇莊,只是因還是莊子的模樣,也就都稱皇莊了。”
喔,唐寶雲知道了,想必就是後世所謂特供了。
她點頭:“嗯嗯,就是那裡。”
“好,就去那裡。”周玉堂定了:“我安排好了,就與你說。”
有個這樣的男人真好啊,唐寶雲再一次感動起來,這簡直是萬能的嘛,什麼事都是我去安排了就是。
“那等你安排好了,我再去與母親說。”唐寶雲道:“只是母親不宜奔波,不然倒該請母親一起出門,倒是疏散些。”
“你帶大妹妹一起去吧。”周玉堂聽她這麼說,反這樣提了一句。
帶妹妹去?好像也挺不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