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那一日的暈倒,據說並沒有大礙,當時不過片刻就轉醒了,後來也能下牀略微走幾步,聽說清淡的飲食也還克化得動,只是謹慎起見,依然臥牀靜養。
宮外命婦也依然要日日前往宮門請安問病,雖說都見不到太后娘娘,這個樣子是要做的。
唐寶雲自然也不例外,每日一早就要隨着陸夫人、週二夫人進宮去,在家裡再不對付,週二夫人依然是周家的兒媳婦,還是不能丟開她的。
唐寶雲一見她就心裡發膩,當然,週二夫人見到她也沒什麼好臉色,兩人這已經算是撕破了臉了,連話也不會多說一句。
唐寶雲覺得,自己見面還叫她一聲二嬸孃,這已經算是極有涵養了。
陸夫人卻又不同,仿似看不見兩人那種見面就不對的氛圍,一徑的平和,笑容與平日一模一樣,就好像眼前這兩人沒有絲毫不對,就是正常的嬸孃和侄兒媳婦一樣。
在這樣的人家,大約這樣其實才是正常的吧?唐寶雲想,可惜她做不到。
週二夫人看到唐寶雲,那心底那種厭惡之情也是難以遏制,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膽大心黑的媳婦,哪裡有半點做晚輩的樣子,平日裡只會哄的老太太、大嫂子喜歡,就以爲她了不得了。
這哪裡有半點像是王府出來的姑娘,她與王府雖然不熟,但進京一年來,好歹也見過了王府出來的郡主,甚至是王府唯一的庶女唐寶玲她也見過兩回,郡主那就不用說了,就是唐寶玲這樣身份,那風範氣度也比她強的多了。
不過想想她那位親孃,大概就想得通了,週二夫人私底下也與東安郡王妃接觸過不少,東安郡王妃給兒媳婦下毒還試圖栽贓給唐寶雲,能起這樣的念頭,週二夫人功不可沒。
這樣膽大心黑又好挑撥的婦人,能好到哪裡去?教出來這樣的閨女,倒也不足爲奇了,週二夫人在心中暗想。
到了慈寧宮門口,有女官滿面笑容的出來道:“太后娘娘命兩位夫人並縣主裡頭說話。”
這是太后娘娘暈倒之後第一次開始接見命婦,陸夫人忙笑道:“娘娘這是大好了?”
那女官笑道:“雖說還要小心着點兒,卻是無礙了。”
“太后娘娘自是福澤深厚的。”陸夫人說了一句,便當先走進去,正殿坐了不少人了,皇后娘娘自然在那裡,也是滿臉笑容,顯得十分喜歡,唐寶雲看了一圈兒,個個都面有喜色,都似由衷的爲太后康復歡喜的樣子。
德妃娘娘也是一樣,這點兒戲誰不會演呢?要靠察言觀色顯然是行不通的,唐寶雲還是很明白的,就只大概的看了一眼,剛要轉頭,卻見坐在皇后娘娘下手的齊王妃,對她招招手。
唐寶雲就過去請安,齊王妃笑道:“怎麼我瞧你月子裡出來,瘦的這樣快,倒跟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差不多了似的。”
齊王妃比唐寶雲還早一點兒生產,她年紀略大一些,生了之後保養的也好,看起來十分豐腴,肌膚飽滿,容光煥發,臉上似有瑩光一般,看起來端貴大氣,唐寶雲忙笑道:“王妃定是看錯了,我昨兒拿了去年這
個時候的衣服比劃了一下,腰圍都粗了一寸了。”
“才一寸,也在我跟前說嘴。”齊王妃笑道,唐寶雲又笑道:“我瞧着王妃氣色這樣好,我才羨慕的了不得呢。”
“誰叫你攬那麼多事兒呢!”齊王妃道,太子爺要重建軍需通道,唐寶雲參與遴選商家和貨品這件事,有些人定然是知道的,唐寶雲也不例外,只是笑道:“我懂什麼,不過胡亂說兩句罷了,算不上事兒。”
“一件事不算事,多幾件就算了,眼見得太子爺大喜日子要到了,你這做嫂子的,能不理會不成?”齊王妃笑道。
兩人在這裡說笑,週二夫人卻是與安平侯夫人、誠安伯夫人等在德妃娘娘跟前說話,唐寶雲一邊說話一邊看過去,齊王妃也跟着張望了一下,笑道:“瞧什麼呢?是不是瞧着德妃娘娘那鳳釵的珠子特別亮特別大?”
唐寶雲是個實心眼兒,果然就又看了一眼,笑道:“是挺大的,不過也不出奇,跟您這頭上的也差不多。”
“哎喲你快別這樣說。”齊王妃掩嘴笑道:“我這怎麼跟人比呢,人家這是太后娘娘說她侍疾辛苦,比人都孝順,特意賞的好的,你想想,自是比衆人都好的。”
唐寶雲還沒反應過來,特意又看了一眼,聽到齊王妃嗤的一聲笑,才突然醒悟了,笑着嘆氣道:“對,可不是這樣嗎,我剛纔竟沒看出來。”
“這會兒看出來,也不晚的。”齊王妃笑,唐寶雲總算是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了,想起那一日周玉堂的分析,看來,太后娘娘是想要給她真正的孫子掙下擁立之功了。
尤其是這些日子太后病倒,朝廷也沒有絲毫小皇孫的消息,大約是皇上並不肯妥協吧。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后娘娘眼見得無望,終於決定支持二殿下奪嫡了。
這條路走不通,就換一條路走,以太后娘娘的立場來看,二殿下在自己支持下,一旦真的奪嫡成功,獲得帝位,自己孫子一生的富貴尊榮自然也就有了,當今皇上不肯承認的身份,也自然會有的。
就是奪嫡不成,太后娘娘也自然受不了半點影響,再怎麼樣,皇上也不敢把她老人家如何,既然立於不敗之地,不成只是維持現狀,成了卻能讓孫子更好些,太后娘娘爲何不放手一試呢?
這大約就是幕後謀劃之人的算計了吧,把人性算計的淋漓盡致,給太后娘娘一個風險極小的機會,對於二殿下來說,卻是極大的助力!
這人真可怕!
唐寶雲又一次感嘆,原來除了周玉堂,還有這樣可怕的人!
這種時候,唐寶雲忍不住的擔心起周雅琴來,她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周雅琴嫁進這樣的人家,看着風光無限,尊榮無比,實際上真不是個什麼好事。
可週雅琴自己好像還不覺得,她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眼見的大婚在即,眼見朝中風向有了變化,她依然品茶看書做針線,並沒有絲毫緊張焦慮等。
這真叫唐寶雲佩服,不過她卻做不到,周雅琴不焦慮,她都要焦慮起來。
只是她焦慮也沒有用,眼見得就進了臘月了,下了幾場雪,各屋裡都送了銀霜炭,
都換上了裡外發燒的長襖兒,元哥兒更是包着厚厚的襁褓,手腳都動不了,胖臉倒是紅撲撲的,看着就更呆了些。
唐寶雲抱着這樣大的一坨,都覺得很辛苦,簡直抱不動,可是元哥兒長大了一點兒,會得看到孃親有點兒表情了,不是笑,就是一種好像是喜歡的表情。
好吧,是唐寶雲堅定的認爲她兒子看到她就喜歡,所以唐寶雲再覺得辛苦,還是一有閒暇就抱着兒子聊天。
元哥兒當然聽不懂,就呆呆的看着他娘,唐寶雲也不在乎,只管聊,什麼都跟兒子說。
乳孃都笑說少見這樣疼哥兒的奶奶。
唐寶雲好奇的問:“別人家難道就不抱寶寶嗎?”
“自是要抱的。”乳孃笑道:“只是一日裡頭也不見得抱一回,平日裡每日抱過去看看也就是了,這樣多人伺候,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唐寶雲覺得難以理解,她又不是不放心才抱,她是喜歡才抱的呀。
自己的兒子,那定然是喜歡的!
正說着,陸夫人打發人來請她:“泰陽大長公主府打發了四個媳婦送了年貨來並請安磕頭。”
如今雖然還是陸夫人當家,但唐寶雲也算是副手了,且陸夫人說了遲早也要她當家的,自然事事也都與她說一聲,她就把元哥兒交給乳孃,又在那胖臉上親了一口,才吩咐人來換衣服過去。
陸夫人道:“我已經吩咐拿上等封兒打發了,不過人家既送了來,咱們還得回禮,你看看禮封兒,瞧着差不多也封一份送去,寧可厚些,別簡薄了,又鬧的不安寧。”
姻親間四時八節的都有節禮往來,唐寶雲也經手了不少了,給東安郡王府的,因是分了家,除了王府,二哥唐明令府裡,三弟唐明哲府裡也都送了去,還有唐寶藍、唐寶玲那邊,還有吳王妃雖然被軟禁,舅家吳家還是一樣得送。
同時還有郭家、陸夫人孃家等,唐寶雲送了十數份裡,算得駕輕就熟了。
聽了陸夫人的話便笑道:“我知道,咱們家也不缺這點兒,不過送東西去的人,挑哪邊的人去呢?”
陸夫人坐的端端正正的,拿着個精緻的嬌粉色薄瓷通花茶盅子,眼睛也不擡,隨口道:“又不是哪房拿的銀子辦禮,既然是公中辦的禮,自然在府裡打發人去,分什麼哪邊呢?”
咦?這話真有道理!
這還是第一次,唐寶雲很明確的聽出來陸夫人對週二夫人的態度。
果然!
那樣的人,誰會喜歡呢?陸夫人平時沒表現出喜好來,那是人家教養好,涵養好,可心裡誰沒有個喜惡呢?
唐寶雲咧嘴一笑:“我知道了,我這就打發人預備東西送去就是。”
唐寶雲回去就叫了香蘭來問,香蘭是府裡的家生子兒,父親母親在府裡的下人裡都是有臉面的,所謂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消息有時候意外的靈通,唐寶雲就問她:“二夫人那邊最近是有人得罪了夫人?”
香蘭笑道:“大奶奶怎麼知道的?這消息也太靈通了。”
哎喲,果然啊!
唐寶雲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