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是歇斯底里地痛嚎,只是趁冷宇軒不查之時,T+了個眼色,而薛子謙替她把過脈過,也瞧出了端倪,不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僅一瞬,又恢復一臉的憂慮神色,藥,你去將它端來,雪兒喝下就沒事了。”
他雙目緊盯着如雪,話卻是對冷宇軒說的。
冷宇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牀上慘叫的如雪,什麼也沒說,走出了屋子,甚至將門帶上了。
他前腳剛踏出屋子,如雪的呻吟也戛然而止,與薛子謙相視而笑,心中暗忖:這人還好不鑽牛角尖。
薛子謙凝視着如雪,眸子裡流露出憂傷無奈的神色,如雪作不甚在意的樣子,戲說道:“進宮了,就要過好日子咯……”
若是沒有那個煩人的皇后,沒人找她麻煩;不隔着那道與世隔絕的宮門,可以任她出宮遊玩,不讓她感覺孤獨寂寞,在宮裡的日子或許真的很好!
吃的喝的穿的,都是頂級的東西,還有一幫太監丫鬟供你使喚差遣……
“雪兒,你若是不願待在宮裡,我會想法子救你出來的。”薛子謙鄭重地承諾着,他本也打算,此事過後,他安排好福伯的去處,然後便藉機會進宮,將如雪救出,只要如雪願意……他們就遠走高飛!
當然,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他不敢肯定如雪是否也這麼想。
如雪淡淡地點頭,即使心下不似這般樂觀。
望着受了重傷的薛子謙,她微微蹙眉,憐惜地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跡,“你好好養傷,那些事,以後再說。”
看得出她是在敷衍自己。薛子謙一把拉過如雪地手。緊緊握在手心。認真地說道:“雪兒。你相信我。下次。我不會任他將你從我身邊帶走。”
今日之戰。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取勝。先不說冷宇軒地武功與他不相上下。就算拼個三天三夜恐怕也分不出勝負。加上冷宇軒帶來幾百號人。他硬拼是很難取勝地。何況。還有重傷地福伯……
若是施毒。可以傷到皇上與衆侍衛。可如雪生下孩子還會進宮。若是做得太絕。他擔心她在宮裡地日子不好過。
顧及到這些。他只得先讓冷國皇上將如雪帶走。讓她在宮裡順利地生下孩子。他會一直陪着她地!
如雪投以感激地眼神。開玩笑道:“薛子謙。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啊!我欠你地。這輩子恐怕都還不完……”
薛子謙愣住。隨即揚起嘴角淡淡笑着道:“你真地認爲我對你好?”
付出多少並不重要,最令他擔心的是,她厭惡他的付出,嫌棄他的好……
如雪抿嘴一笑,點頭道:“嗯。這個世上,除了家人,你是對我最好的人。”頭一次,她這麼認真地感謝他。
薛子謙欣喜,心底裡卻隱隱透着不安,像是想驅逐那股不安,他將如雪的手握得更緊了,承諾道:“我要成爲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
他指的是包括家人在內。
如雪微愕,他眼裡的情意那麼真是,那麼堅定,她忽覺鼻子酸酸的,心裡也難過起來,扭過頭,深深吸了口氣,才又回頭,一拳打在他身上,嘟嘴怨道:“討厭啦!幹嘛這麼好……”
薛子謙笑而未答,心中暗暗說道‘爲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付出的同時也在收穫快樂’。
或許,有一種愛就叫付出,爲了愛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會令自己快樂,幸福。
兩人正情意綿綿,門扉響起輕敲聲,如雪忙又捂着肚子低聲呻吟,那痛苦的表情就像真的被腹痛折磨,薛子謙不由訕笑,起身正要去開門,冷宇軒已推門而入,他犀利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悠,一言不發地端着藥來到牀畔,將藥放在牀頭的櫃子上,以眼神示意如雪喝藥。
薛子謙擠了過來,將如雪扶起靠在牀頭,又端起櫃子上的藥喂如雪。
冷宇軒被迫退開了兩步,沉着臉瞪視着體貼的薛子謙,動了動脣,似乎想說什麼。
“苦?”如雪一皺眉,薛子謙就猜到了她又喝不下去了,“我去拿些果子來?”她喝了個把月的藥,四處山上的果子幾乎摘便了。
“不用了啦!”那些不知名的野果子味道也不是很好,還不如不要麻煩有傷在身的他。
薛子謙沒說什麼,心裡卻有些苦澀。他住在深山裡,沒有什麼好吃的,委屈她了。
“待你回宮了,就能吃上好的了。記住,不能挑食,要多吃肉食,鮮果子。
睡覺要側臥着,不能躺着。還有,平日要多走動走動,別老睡懶覺……”
他一邊喂藥一邊碎碎念着,如雪早已紅了眼眶,她低下頭用手背抹去流出的淚,笑道:“知道了,老太婆……”
薛子謙也停下喂藥的
心裡有太多眷戀,不捨,擔憂……
忽然,他一個起身,微微側目對冷宇軒道:“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冷宇軒微愕,看來不止如雪不把他放在眼裡,這人也沒把他當皇上。而他竟也沒動怒,乖乖隨他來到了屋外。
許是看得出薛子謙是真心關心如雪,愛護如雪,他才這麼放縱他吧!冷宇軒這麼想。
薛子謙隨意找了個木欄靠坐,一隻腿瀟灑地踩在木欄上,擡眼凝望着冷宇軒,半響才道:“我把她交給你,你要好好對她!管好你後宮那些女人,若是雪兒她少了一根頭髮,我決不輕饒你!”
他眼裡有着生死無懼的狠絕,冷宇軒怔了一怔,隨後勾起嘴角,戲謔道:“那也得你鬥得過朕啊!”
薛子謙冷嗤,轉頭看着遠處延綿起伏的山巒,道:“鬥不鬥得過你,你心裡還沒數?!”
冷宇軒目光微凝,方纔他還在懷疑,以薛子謙神醫的名號,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他制服,原來,事情另有蹊蹺。
“沒別的了?”冷宇軒作勢轉身要進屋,薛子謙又補充道:“她的夫君是四皇子,她願意爲你生下孩子也是爲了四皇子,你最好儘早放了他們……”
說這些話時,他都在懷疑這是不是他的真心話。
在他心底裡,他甚至希望四皇子死!
可一想到雪兒將會痛不欲生,他又打消了這種念頭,他希望她能開心地過日子,又不希望她與四皇子一起,不,應該說,希望她能與自己一起生活,一輩子……
果然,冷宇軒敏銳地察覺道了,訕笑道:“你真的想朕放過他們,只怕你心裡不這麼想吧?”
對於感情這種事,誰都自私,他對雪兒這麼深情,又怎麼可能會希望雪兒投入別的男人懷裡?!
說到底,他們是一路人,都想得到的不屬於自己的人!
好比他,自己都弄不懂對燕如雪存的什麼心,什麼情!
只是要孩子?爲何她不在的日子,他覺得煩躁不堪?!對她有情?他搖頭,她是老四的妻,間接也是他的仇人,最多算是棋子,怎麼能說那是情?!
兩人都沉默着,看看天色不早了,冷宇軒轉身朝屋內走,沒兩步,又停住腳步,“你不用擔心她。”
薛子謙苦笑,擔心一個人,不是說不用擔心就能安心的。
該說的也說了,如雪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冷宇軒依舊是一聲不吭,許是在責怪如雪選擇的不是他,許是性格使然。
一直到離開,薛子謙都沒出現。如雪四處張望,巴望能在離開前再見他一面,若這是他們最後一面,不見會遺憾一輩子的!
冷宇軒遠遠地走在前面,在侍衛們面前,他還是拉不下臉來與她親近。
然而,如雪失望的不是他,而是直到出了院子,馬車向前疾馳,她仍沒見到薛子謙的身影。
她不知道的是,在院子的朱漆大柱後,有個人一直深情地凝視着她,從她走出院子,上馬車,他的目光不曾從她身上轉移。
與平靜的他相反的是,幾道鮮血自他撐在柱子上的手背往下流,與硃紅的柱子相襯,竟顯得格外的刺目!
不知過去多久,總之聽不見馬蹄聲了,他再也無力撐着,身子靠着朱漆木柱緩緩滑下,眼裡除了戀戀不捨,還有痛苦絕望……
若沒有嘗過她在身邊的幸福滋味,或許永遠不知道分離是如此的痛苦!
跌坐在地上,腦海中浮現出她嬌俏的臉……
她不聰明,卻總是自作聰明;她不溫柔,對他大吼大叫已成了習慣;她不聽話,固執的時候九頭牛都拉不回。
一個不順她的意,還會這樣那樣要挾他;甚至,從不將他的話聽入耳,想怎麼做就必須怎麼做,不能容別人反對……
這就是她,一個滿身都是缺點的她。可也是這個她,是令他放不下的她。
小時候她是王府裡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再見時,她是沒架子的郡主,是教人琢磨不透的郡主,若是沒有他們兄妹的那場誤會,他有把握,她一定會願意嫁給他……
或許,這都是命。
不知何時,福伯扶着柱子過來了,薛子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未察覺。
“如雪,那丫頭,走了?”子謙總是得到了,又失去了,爲何老天爺要這麼折磨他?!
薛子謙恍然回神,起身扶着福伯道:“你剛服下藥,回去歇着吧!”
“你,沒事吧?”子謙一向不需他擔心,除了感情這事。
“沒事。”薛子謙露出一個淺笑,“不過多久,我就能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