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走上前將她扶起,“去看看你夫君吧。”她搖了搖頭,並未起身,老者微微一嘆邁着沉重的步子回了那間茅草屋。
良久,她才緩緩起身,臉上的淚痕已被風乾,唯留下一臉的蒼白。
屋內,冷宇軒正忍着痛要下牀,老伯在旁攙扶着,見到門口得如雪時,老伯瞭然地含着笑離開了小屋。
如雪呆愣地站在門口,腳上似有千萬斤重,她無法走過去,也不能後退,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
冷宇軒臉上有些懊惱的神色,沉吟片刻後道:“昨夜……錯全在孤……”
暗啞的嗓音,少了以往的冷硬,能聽出他深深的自責,她蠕動着脣瓣,低聲道:“老天在懲罰我……”他皺眉,不知她爲何說上這一句。
“沒什麼。”她悵然一笑,“昨夜之事,我們都忘了吧。”
她木然地轉身,害怕與他獨處,或許更習慣那個冷斂孤傲的冷宇軒。
他忽一把攫住她的皓腕,側着臉冷言道:“此事是說忘便能忘的?”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轉頭凝視着他英挺的側臉,掰開緊箍着她手腕的大掌,出門而去。
目送她纖瘦的身影離去,他神色頗覆雜。手中還有她微熱的體溫,他握緊了手心,想留住那最後一絲暖意。
昨夜她嬌俏地模樣。嫵媚地模樣。在腦海縈繞不去。令他不捨。他告誡自己。不得對她產生不該有地念想。她除了是棋子。還是棋子!
已近傍晚了。仍沒見到她。冷宇軒拄着柺杖出院子尋她。
小院出來是一塊草坪。前面有幾株蔥蔥郁郁地大樹。再往前是一條小河。河水及膝。清澈見底。隱隱可見小魚兒四處遊動。
她就坐在河邊地大石塊上。脫去了鞋襪。白嫩地小腳泡在河水裡。輕輕拍打着河水。
這一幕很美。遠山近水。綠意盎然。還有她……
冷宇軒心頭忽閃過一個奇怪地念頭。若能與她一起長居於此。定是件美事。有俏皮地她相伴。不會孤單。不再有憂煩。見多了唯唯諾諾地女子。真地很渴望有個不害怕他地女子在身邊……或許。他該折了她地翅。讓她飛不出他地手心。只不過。不是此時……
他悄聲來到她身後,靜靜站着沒說話,聞到一股淡淡的男性氣息,她知道他就在後面,沒回頭。裝作不知道。
他也沒擾她。艱難地蹲下身子坐在她身旁,沒有理由。只是想坐便坐了。她極不自在,轉身正要離開。他拉住了她地手,她身子一顫,正要怒喝回去,他卻將地上一塊玉佩塞在她手裡,而後起身走在前面,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她看着手裡瑩白透亮的玉佩,這是冷宇燁送給她的,他自己也有塊一摸一樣的,她知道他的用心,所以一直保存着,握着這塊玉佩,她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對他太多愧疚,她也已身心疲憊,只想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好,然後跟他一起過日子,將那些事遺忘,用下半生陪着他,順着他,贖罪……
那一刻,她忽然想跟冷宇軒把話說清楚,望着他頎長的背影道:“回宮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最少不要單獨見。
冷宇軒身子一僵,緩緩轉身,嘴角掛着陰冷的笑,“不見便能忘卻?”
該如何讓她知道,很久以前她便出現在他夢中!可,如今她的身份卻是他的弟妹,是他不能擁有,反而要殘忍傷害地人……
他受傷的眼神教如雪微愕,那種淡淡的憂傷有些突兀,卻很真實。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面無表情地自他身旁走過,他一掌搭在她的細肩上,沒太用力卻讓她感覺到了疼痛,她知道不能再往前,否則他會殘忍地捏碎她的肩。
他一手握着她的肩掰過她的身子,另一隻手攫住她的下顎,強迫她仰起頭。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教她地心猛地一緊,但仍作一臉平靜地與他對視。他眼裡除了一片深幽,再無波瀾。他粗糙地大拇指摩挲着她柔軟的脣,在看清她眼裡竄起地怒火時,他輕巧地推開了她,嘴角噙着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拄着柺杖回小院裡去了。
老伯正巧出院子來請他們用晚飯,如雪便隨在後面進屋了。
破舊地木桌上,三人各據一方用晚飯,老伯一直在說着話,偶爾,如雪會搭腔,冷宇軒始終是一副冷然的樣子,一聲不吭,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儘管如此,如雪仍有些莫名的心慌,或許她該和老伯坦白,她與冷宇軒並非夫妻關係,因而要另住一間房。
冷宇軒吃好離開後,如雪總算能開口了,“老伯,您家還有住房嗎?”
“怎麼?”老伯依然笑得和藹,“兩口子吵架了?”
“沒。”被他的笑感染了,如雪也淡淡笑道:“他身上有傷,我怕睡覺會壓到他傷口。”若說不是夫妻,那昨晚都同住了,今日再說要分開,似乎有些做作了。
“哦……倒是你想得周到。廂房是有一間,不過牀不夠,姑娘睡覺仔細點,沒大礙的。”
如雪搖了搖頭,“那我打地鋪好了。”昨晚之事過後,他就像塊巨大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若再與他同住,她會壓抑到崩潰。
老伯見她執意,也不好再說什麼,起身遞了個碗給如雪,“你給他敷上這草藥,我去收拾那間屋子。”
“啊?!”如雪睜大眼睛看着碗裡青色的草藥泥,“這……萬一又……”
老伯笑着擺擺手道:“這並非昨日那草藥。”
是嗎?如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看見老伯滿是皺紋的臉時,她又暗罵自己多疑,老伯是個好人,她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伯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她沒有反駁的理由,只得接過碗去找冷宇軒了。
到門口時。她猶豫了。昨晚那些難堪的記憶涌上腦海,她頓下腳步不敢往前,愁眉緊鎖着,心下有太多的苦惱與煩亂。
忽然,裡面傳來冷宇軒暗啞地聲音:“進屋。”
不怒而威的嗓音中隱含了命令地意味,與冷軒簡直如出一轍。冷軒地情她看得很通,很透,可屋裡的人不一樣,他是深沉的,難以琢磨的,時不時地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更教她慌亂。
遲疑了一陣,她將門輕輕推開,他正趴在牀上,側頭看着她道:“此地並非皇宮。不需擔心有人看見。”
話裡有些嘲諷的意味,她只當未聽出來,走到牀邊,將他背上昨日敷地草藥取下,將碗裡的藥泥敷上,看這傷口似乎好得很快,如雪也鬆了口氣,她想盡早離開這裡,儘早回成王府。
她未察覺。一雙黑亮的眸子興味地緊盯着她。沒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忽又道:“你對燁很癡心。”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猛然想起冷宇燁。她倏地起身,她該離開這裡,離開他,反正藥也已經敷好了。
未來得及離開,腰身被他攬了而去,他已坐起,自她身後環住她的腰身,他溫熱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背,在她耳際柔聲道:“別走。”
突如其來的柔情教如雪微愕,他總是給她錯覺,但她知道,他這種高傲的人,一向不屑同別人來往,更不可能因爲與她有過一個錯誤的夜晚,就看上她,戀上她。
她別過頭避開他溫熱地氣息,冷聲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麼?!請你記住,我是燁的妻!”
他明知這一點,卻還屢屢有意的做些逾越之事,昨夜即使她不該怨恨他,那他今日此舉,又是想怎樣?!
看來她還不傻!他眼中掠過一絲陰鷙,停下了動作,仍將她困在懷裡,半真半假地問道:“若是燁死了,你會不會做孤的妻?”
“你說什麼?!”她奮力掙脫了他的懷抱,難以置信地瞪着他,恨他不該說那句話,燁他會好好的活着,誰也不許咒他死!
“你何出此言?!”她犀利的目光盯着他,想從他眼裡探出些什麼矛頭。然,他剛毅俊美的臉上僅有一絲冷笑,“你有所不知,燁身子弱,算命師說他活不過二十……”
他說得很輕鬆,睨着她煞白的臉色,他嘴角地笑意更深了。
“不可能!”如雪急喘着,不信,也不願信。冷宇燁是她地夫君,是將陪她度過一輩子的人,怎麼可能……那麼早就……
他冷哼一聲,又爬回了牀上,“信不信隨你。”
被他地話驚愕得無法言語,心中驀然涌起一股哀傷,爲冷宇燁,也爲自己。隨即,她強打起精神,走出了這間帶給她太多震撼與憂煩的屋子。
人是離開了,可他地話仍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若他所言是真,那她一生的幸福將何去何從?
一整個晚上,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想到冷宇燁,心莫名的抽痛,不是憐憫,而是發自深心裡的不捨!她還沒補償他,她還想此次回宮後無論他怎麼對待,她都默默承受,只爲減輕心裡的愧疚,他卻……
淚順着臉龐滑落而下,她很想放聲大哭,可她沒有,只是雙手緊捂着嘴,發出低低的悶聲,即便是如此,屋外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單手倚靠在牆上,靜靜聆聽着她的嗚咽,忽覺煩躁不堪,緊了緊牙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