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綿愨甦醒過來,這叫盈玥着實大喜過望,看樣子銀杏仙果果然起了作用。
“額娘……”綿愨軟軟喚了一聲,直叫盈玥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綿愨幼小的時候一直都是胖乎乎的,可自打入宮讀書,又學了騎射,人就一年比一年瘦了下來,但好在身子是越發健壯的。如今已經虛歲十歲的他,鴨蛋圓的小臉又瘦了些,小臉蠟黃,整個人都精神萎靡得緊。
盈玥連忙趁着他醒着,給喂下了一碗熱乎乎的百合蜜酥粥,綿愨染了時疫,腸胃正是極虛弱的時候,一不小心只怕便會上吐下瀉,因此只能吃清淡溫補的流質食物。
用了粥,又服了藥,綿愨又再度昏睡了過去。盈玥忙摸了摸他的額頭,低燒還在持續……
皺了皺眉,飛快擰了個冷帕子,覆在綿愨光潔的額頭上。
內室瀰漫着藥味,中還夾雜這香菸嫋嫋,西牆邊上早已佈置了香案,供奉了五瘟神,自打綿愨發病,這香火便日夜不曾斷過。
盈玥皺了皺眉頭,反正她是不覺得這玩意兒能有什麼效用,頂多就是對底下人有點心理安慰罷了!
便兀自脫下了綿愨身上衣衫,又用兌了水的酒擦了一遍,不止是降溫,也是爲了殺菌,再換上乾淨的中衣中褲。
“也不曉得外頭怎麼樣了。”盈玥蹙眉道。
自打進了竹林院,便與外界隔絕了,每日倒是會有專人送進來食材和藥材,只不過送東西的人全都怕死得緊,東西一塞,便立刻跑開了,想問問情況都沒機會。
“福晉只管放心,外頭有王爺呢。”蒙着口罩的劉昶道,一邊兒忙地上了一隻針腳細密的口罩,“福晉,您也帶上吧。”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這玩意兒,不過看着上上下下一個個都蒙得嚴實,劉昶又一副擔憂懸心的樣子。盈玥也沒反對,接過來,便掛在了耳朵上。
竹林院就這麼丁點大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圍牆,彷彿是牢籠一般,格外叫人心裡壓抑得慌。
唯一值得寬慰的是,綿愨的病情沒有惡化,只不過一直持續低燒,一天十二時辰至少十個時辰處於昏睡中。
一連七日都是如此,前日貼身伺候的宮女卷丹因咳嗽了兩聲,不過並未有發熱症狀,感染冬瘟的可能性不高。但也已經被關去了後罩房,隔離處理。
第八日的時候,綿愨的低燒總算沒有持續下去,只不過一連躺了這麼多日,人足足瘦了一圈,精神也懨懨的。
徐太醫說:“恭喜福晉,大阿哥已經熬過去了,應是沒有大礙了。只不過病後體虛,還需好生調理纔是。”
這樣的結果,足夠讓盈玥欣喜若狂的了,“多虧了太醫醫術高超。”
這時候,劉昶來報:“福晉,關在後罩房的卷丹,已經沒了氣息了。”
盈玥笑容一怔,原本卷丹不過是咳嗽而已,她還以爲只是風寒,沒想到……
“治冬瘟的藥,不是每日都送去嗎?”就算真的是冬瘟,竟會這麼快就沒了?
劉昶低着頭道:“是啊,奴才也覺得奇怪,昨兒還見好了些呢,今兒一大早竟嚥氣了!一張臉都紫青的,實在是嚇人!”
臉色紫青?!盈玥心裡咯噔一下,這可不像是死在瘟疫上,倒更像是……被毒殺的!
劉昶道:“福晉,這個關節眼兒上,大阿哥的身子安危最要緊。這卷丹還是趕緊送出去吧!”
盈玥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這個卷丹,怕是得事後調查了跟腳了。縱有疑慮,這個關頭,她也不敢冒險屍體留在竹林院。
萬一真的是死在冬瘟上,這可是危險的傳染源!
她不能冒這個險!
綿愨入宮讀書,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也是宮裡指派的,而如今掌管宮務的,是愉貴妃和……舒貴妃!
盈玥心裡有些難受,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懷疑舒貴妃!舒貴妃可是與額娘自幼一起長大的閨閣姐妹,多年來一直疼愛她,若無真憑實據,她寧願去懷疑愉貴妃!
可是……愉貴妃一個沒了兒子的人,而且還欠了她偌大人情,她有什麼理由要加害綿愨?!
盈玥死死咬着嘴脣,幾乎要咬破!
劉昶低聲道:“大阿哥染上冬瘟,實在透着諸多疑竇。王爺一定會調查清楚的,請福晉寬心。”
冬瘟,這可是瘟疫啊!
綿愨又還是個孩子啊!若不是她有小世界的依仗,早早給綿愨服下一顆銀杏仙果,又有徐太醫這藥靠得住太醫精心診治,只怕……
盈玥不由眼圈紅了,“她是看着我長大、看着綿愨長大的!我只盼着不是她!”
病牀上,綿愨頭上包着雪緞抹額,咬着蒼白的小嘴脣,不發一言。
盈玥苦笑着看着綿愨,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已懂事,“愨兒,現在也是毫無證據的懷疑罷了。你先不要多想,養好了身子纔是最要緊的。”
綿愨水潤的眸子滿是欲說還休,“這些日子,讓額娘擔心了……”
盈玥撫摸着綿愨那瘦削的小臉蛋,“還好你沒事。”
綿愨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但他強行忍住了,擠出個笑顏道:“額娘,我餓了!我想吃肉。”
盈玥眼中還掛着淚珠,不由破涕爲笑,“你腸胃還虛弱得緊,不能吃葷腥。”
綿愨一張小臉瞬間懨懨的。
盈玥忙哄着道:“額娘叫小廚房給你熬個皮蛋瘦肉粥吧。”總不吃肉,怎麼能長肉呢。
綿愨瞬間來了精神,小雞啄米般點頭,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盈玥不禁心疼,“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整日吃着苦藥汁子和流質食物,哪怕食物熬煮得再精心,對於一個長身體的半大孩子而言,哪裡頂用?
大約是退了燒熱的緣故,綿愨的胃口極好,一口氣喝掉了兩碗皮蛋瘦肉粥,還吃了一盞八寶甜酪,卻還是意猶未盡。
“你纔剛從鬼門關跑回來,得悠着點,仔細撐着胃。”盈玥柔聲道。
綿愨咕噥道:“哪有那麼兇險?”
半大的孩子,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額娘,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呀?”綿愨揪着她的袖子問。
“不知道。”盈玥幽幽道,雖然綿愨已經熬過了冬瘟,但竹林院還在封鎖中。不過劉昶已經通過秘密渠道將綿愨病癒的消息傳給了永瑆。
永瑆沒有安排解除封鎖,應該是有特別的考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