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早晨,納喇氏來頤福堂給老太太請安,一臉笑容盈盈,親自伺候老太太洗漱更衣,老太太則一臉不鹹不淡:“懷着身子,來得這麼早做什麼!”
納喇氏笑得一臉恭維:“還是額娘慧眼如炬,兒媳婦的確是有事兒求您呢。”
老太太哼了一聲,不管什麼事兒,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
納喇氏自顧自道:“兒媳身邊的陶嬤嬤,她小兒子陶寧如今也十八了,該娶媳婦了。”
老太太愣了愣:“這種事兒,你自己做主便是!”——那陶嬤嬤是納喇氏的陪嫁,更是納喇氏的乳母,陶寧更是納喇氏私產莊子上的管事,怎麼都沒必要請示她。
納喇氏笑着道:“這點微末小事,原也沒必要驚動您,只是陶寧這小子眼光高,竟看重了老太太您身邊的大丫頭春鵑,哭着求着我來做媒呢!”
老太太老臉嗖得黑沉了下來!納喇氏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自己的跟前難道出了奸細不成?可這事兒,只有自己心腹的幾個嬤嬤和大丫頭知道,這些人素來是最忠心可靠的,怎麼會被納喇氏給收買了?!
老太太立刻便要拒絕這門婚事,可卻想不出拒絕的藉口,那個陶寧是個管事,人長得也俊俏,配春鵑怎麼都是綽綽有餘的!!她若找不出像樣的藉口拒絕,納喇氏只怕便要在恆兒耳邊吹風了!!到時候若連恆兒都開口求,她就更沒法拒絕了!
老太太心下一動,便喚了春鵑過來:“太太打算把你許給陶寧,我忖着,這終身大事,總要你情我願纔好,強扭的瓜不甜!”——老太太別有深意地道。
春鵑一聽,幾乎喜極而泣,連忙跪下磕頭:“稟老太太,奴婢願意!”
老太太瞬間臉黑如鍋底,“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嗎?!”——給恆兒做姨娘,難道還不如嫁給陶寧那小子?!
碧紗櫥裡的傅盈玥暗道,給她老爹傅恆當姨娘,那也得有命才成!!
納喇氏咯咯笑了:“如此你情我願,可真真是良緣啊!”納喇氏看着跪在底下的春鵑,滿臉都是欣賞之色。納喇氏飛快褪下皓腕上的赤金絞絲鐲子,賞給了春鵑:“這鐲子,就當是給你添妝了!”
老太太氣了個前合後仰,事到如今,她豈會不明白?春鵑二話不說便依了,肯定是這小蹄子自己跑去跟納喇氏告了密啊!!
“好好好!!”老太太怒極反笑,“你可真是個好兒媳婦!”
納喇氏立刻收斂了笑容,低低道:“老太太,您是最該頤養天年的了,又是何必呢。”說着,納喇氏傷心一嘆,露出無奈之色。
“哼!”老太太重重一哼,“你也該顧惜自己的名聲纔是,府上只有嫡子嫡女,連半個庶出的都不見,你也不怕旁人說三道四?!”
納喇氏微微蹙眉,心下突然有些不安。
傅盈玥暗歎,這婆媳鬥法,看樣子是沒完沒了了。
不過以美人娘納喇氏的戰鬥力,應該沒問題……吧。
傅盈玥週歲後,總算擺脫了被人日夜盯着的窘狀。主要是因爲她一力要求,不許婆婦丫頭守夜在內室,一律給趕出去外室。
她這樣的“怪脾氣”叫老太太擔心了好一陣子,生怕她夜裡翻身會從牀上摔下來,愣是叫人在地上鋪了厚厚褥子,以防萬一。
傅盈玥當然不會從牀上摔下來,老太太漸漸便放心了。
這個秋天,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春鵑火速許給了陶嬤嬤的兒子陶寧,很快就完婚,也算是一樁喜事,可惜老太太耷拉着老臉,自始至終都很不高興。納喇氏來請安,也沒給好臉色。不過納喇氏肚子漸大,老太太顧忌孫子,也不至於真把納喇氏怎麼樣了。
還有一樁喜事,便是傅盈玥小世界裡的銀杏仙樹終於結果了!一顆顆雪白的果子在繁密翠綠的枝葉間半掩半藏,似猶抱琵琶美人兒。
傅盈玥站在樹下,瞪大了自己的牛眼,仔仔細細數着。
一顆、兩顆……
總共是十二枚白玉般的果子!
心中暗道,正合地支之數,也不只是不是巧合。
她艱難地架上梯子,小心翼翼爬上去,摘下那顆長得最低的。
傅盈玥手裡攥着那枚白皙如玉的果子,個頭比尋常白果足足大了一圈,約莫有李子般大,輕輕嗅了一口,透着清爽的果香。傅盈玥不禁流出了哈喇子,幸好她現在已經長了好幾顆牙了,否則只能聞不能吃,那可就悲催了!
她眯着眼睛,毫不客氣一口咬下去,咔擦一聲,甚是爽脆,小嘴裡頓時果香瀰漫,這口感可比尋常白果好吃多了!咔擦咔擦,跟小老鼠似的,三兩下,就把這顆銀杏仙果祭了五臟廟。
旋即,只覺得一股靈氣在腹中四散,涌入經脈之中,傅盈玥暗歎,果然不愧是靈根!她吃吃了一顆,便頂數月之修爲!
她想着,美人娘納喇氏月份愈發大了,這一胎如此辛苦……
可這銀杏仙果口感與白果相差甚遠,只怕不好搪塞過去。
納喇氏身邊的陶嬤嬤最擅長烹調藥膳,納喇氏幾次懷胎,都是陶嬤嬤一手照料調養的。
傅盈玥聽說陶嬤嬤這幾日在燉白果烏雞湯,便趁機溜進了納喇氏的小廚房中,手裡舉着一直白皙如玉的果子,奶聲奶氣道:“嬤嬤,果果掉了!”
陶嬤嬤一愣,忙笑着接了過來,“老奴真的老糊塗,竟然沒發現少了一顆。”
那麼一大把白果,陶嬤嬤哪裡能細數有幾顆?何況又是傅盈玥遞上來的東西,陶嬤嬤自然不疑有他,洗了洗便丟進了紫砂燉鍋中。
銀杏仙果經過燉煮之後,靈氣會散出,融入湯中,而果子的味道便與尋常白果差不了太多了。這點,傅盈玥是特意在小世界裡燉過,證實了的,所以才放心地大膽地珠目混魚了。
而納喇氏吃着白果烏雞湯,覺得味道甚好,稱讚不已。這白果烏雞湯本就是孕中滋補的好東西,陶嬤嬤欣喜之下,便隔三差五燉給納喇氏吃。
這加了銀杏仙果的白果烏雞湯很快就讓納喇氏的身子強健起來,氣色也紅潤得跟懷着傅盈玥時候差不離了。
傅盈玥終於安心了。
乾隆十九年的春天,納喇氏大腹便便,臨盆在即之際,西北準格爾起了戰亂,傅恆又得出徵了。
唉,納喇氏生她的時候,傅恆出去打仗了,納喇氏這回生產,傅恆更是見不着了。
而且傅恆這一走,連福靈安的婚事也不得不耽擱了,高堂不在,如何拜堂?
不過傅盈玥倒是覺得,晚些成婚好,早婚早育的危害可是一輩子的事兒。納喇氏生大哥福靈安的時候才十七歲,結果便險些丟了命。
愉郡王福晉納喇氏甚是遺憾,只能滿心盼着傅恆早日凱旋了。
納喇氏笑着安慰堂姐:“好事不怕晚,二姐莫急。”
愉郡王福晉嘆着氣道:“不是我心急,我是怕……你那位婆婆心急!”
納喇氏如今不知二堂姐話裡的意思?堂姐這是怕老太太急着抱曾孫,會給福靈安安排通房丫頭啊!
“二姐放心!”納喇氏臉色肅然,“未娶妻便先有庶子,這等不像樣的事情,我斷斷不會容許!”——其實納喇氏心裡明白,老太太還不至於如此糊塗。二堂姐這是關心則亂。
聽了這話,愉郡王福晉總算放心了,心口大石落下,愉郡王福晉這才注意到堂妹氣色紅潤,不禁滿是豔羨:“旁人懷孩子都辛苦得很,你倒是有福氣,身子骨瞧着愈發好了!”
納喇氏笑了笑:“你是不曉得,前段日子,我也是吃不下喝不下的,也是最近才胃口漸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