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頂端全部從掌心鑽了出來,血從傷口中流出,不過劉澤卻未感覺到痛,只感覺手掌麻麻的,酸酸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一般,劉澤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箭頭是鐵質的,最頂端貌似是點鋼的,還好沒有鐵鏽,因爲在明代要得了破傷風的話,就沒救了。
“舉盾,投槍!”各班班長分別喊道,前排四個人舉盾,後面六個人一手持長槍,一手投擲,向衝上來的騎兵攻擊。
“散開!散開!從兩翼繞!”粱副千戶喊道。
聽到命令後還能控制住馬匹的騎兵們紛紛往兩側繞行想要拉開距離,正常的輕騎兵很少直接衝擊嚴整步兵陣型,特別是在山坡上失去速度優勢,正常明軍的傳統戰法是中間重步兵集羣,兩翼騎兵進行包抄騷擾打亂敵軍陣型,當敵軍潰散之時騎兵也負責追擊的工作。
這也是樑副千戶現在的戰法,中間失去戰馬的二十餘人步行結陣,兩側各十騎左右包抄,雖然劉澤人多,但是明軍仗着身上甲冑的優勢近身戰鬥完全可以突破。
畢竟四十對一百多土賊,優勢在我!
樑副千戶如是想到,現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劉澤報功請賞,才能彌補二十多匹戰馬和親兵的損失。
兩個未驚馬的騎兵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幸運的是馬速不快人沒有摔傷。
“有陷馬坑!”有騎兵摔到地上,看這地面密密麻麻的坑洞驚呼。
“還有鐵蒺藜!”
“兩側有埋伏!”
所謂的陷馬坑就是一種直徑十來釐米,深三十釐米左右的小坑洞,當馬奔跑中踩進去很容易折斷腿,非常容易佈置。鐵蒺藜是鐵質尖刺的撒佈障礙物,將鐵蒺藜撒佈在地,可用以阻礙敵軍行動。鐵蒺藜中心有孔,可用繩串聯,以便鋪設和收取。
《六韜·虎韜》記載:“狹路微徑,張鐵蒺藜,芒高四寸,廣八寸。”
早在秦漢時期,鐵蒺藜就成爲軍隊中常用的防禦器材,除了在道路、防禦地帶、城池四周佈設外,部隊駐營時,也在營區四周佈設。
鐵蒺藜朝上的尖刺,一旦被馬踩上,會直刺馬蹄,戰馬會疼痛難忍,頓時失去戰鬥力。
這也是明軍常用戰法中的防禦裝備,原本存在澄城縣庫被劉澤順走未成想還真的派上用場。
在山坡上部全是陷馬坑,重點部位還配有鐵蒺藜,就爲的防止騎兵突襲。
區區幾十步的距離,標槍轉瞬即到。
這時候劉澤手上的痛纔剛傳到他的大腦,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痛,手就像抓着一堆燒紅的利劍,怎麼甩也甩不掉,並且在他甩的過程中,山陵上的風似是順着傷口“呼呼”地灌了進來,寒意立馬直抵骨頭。
劉澤忍痛用盾牌遮住身體,漏出個腦袋觀察戰況,看到不遠處的樑副千戶正在得意地拼殺,劉澤當即對着弓箭隊喊道:“射那個當官的,快射!”
隨着一聲令下,二十支箭飛了過去,“噗噗噗”,樑副千戶座下的馬兒發出一陣嘶鳴,他連忙從馬背上跳下來,踉蹌着身子,險些支撐不住,劉澤看到他的身上前後也中了四五箭,但是都紮在布面甲上,似乎沒有扎透。
又一陣箭雨激射而來。
樑副千戶所率的十餘人的小隊在經過幾輪打擊後,死傷近半,活着的幾乎各個上下也都釘着幾支長箭,不過他們索性都穿有甲冑,最多也只是皮外傷而已,不算遭受重創。
“殺!”沒有喘息之機,民衆軍十來個人就已經快速衝來,
平端的長槍藉着下山的重力優勢,速度又快又狠,像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以迅雷之勢撞入騎兵隊之中。
有兩個騎兵見狀立馬拍馬向反方向猛逃,他們竟還轉身放箭,“嗖嗖”射中一名士兵的胸脯,眼見就是活不成了,又連續放了幾箭,幸好下山顛簸極難控馬,都射空了。
哎呀兩聲慘叫伴隨着馬匹的嘶鳴,馬蹄又折了。
樑副千戶絲毫不怵,帶着剩餘的四名親兵,仗着身上有甲冑護身,用腰刀猛砸開長槍就揉身近前,順着槍桿橫拉,只聽見“哎呀”幾聲慘叫,幾名民衆軍士兵的斷指斷手便隨着鮮血在空中亂舞。
這五人三人攻中路,左右各一人攻側面,上前左劈右砍,極爲輕易地殺穿了民衆軍十人的長槍陣,僅剩的兩個長槍兵舉着盾牌,看着手中被劈斷的長槍,怪叫一聲就往山上逃跑,可這下山容易,上山可沒那麼快了,幾步就被親兵追上砍死在山坡上。
還未等樑副千戶幾人喘口氣,又一陣標槍飛來,然後又有十來支箭射來。
這次距離更近了,幾人索性也不再躲箭,專心用刀劈開射過來的標槍,一陣火花從刀鋒處閃過。
看了看斜插在地上的標槍,有人罵道:“這是鐵槍頭。”
話音還未落下,就發出”啊”的一聲慘叫,那人順着山坡滾了下去,身上的布面甲上還插着兩根標槍。
又有十來個人舉着長槍衝了過來。
“快來救我!”樑副千戶見狀急得大喊。
兩撥人狠狠地撞在一起,刀劈砍木槍桿的“咄咄”聲和刀砍木盾的“噗噗”聲混在一起,再加上人羣中不斷傳來的慘叫,這完全是意志與血肉的較量啊。
民衆軍的士兵此時臉上都充滿了恐懼,但是卻很少有人逃跑,這種血腥的場面就像個血肉磨坊,一批人上去,一批人倒下,後面還有預備隊,接敵的士兵們吼叫着給自己壯膽,只靠着勝利的渴望,不,或許是對糧食的渴望和對飢餓的恐懼。
還有對這段時間劉澤洗腦式教導談心的順從。
樑副千戶一個橫劈上步,左右近身劈砍雙殺,又殺穿了。
突然看到最右面有一杆長槍插入一名親兵的小腹中,那親兵嘴裡流着血咬緊牙關,但他的手還緊緊攥住槍桿,對面的長槍兵也正死命地往後拽,兩個人正較着力。
他緊走幾步,一刀從右上角斜劈把那名士兵從右肩和右手分作兩節,血水因爲大動脈的原因噴到空中,足足有一米多高,像個小噴泉似的,那親兵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下巴抵着胸口再也起不來了。
這時候樑副千戶纔來得及氣喘吁吁地轉頭看向戰場,那另的十人騎兵隊逃了一個,其他竟皆被殺,下馬步行結陣的十來人也沒有留下活口,跟在後面的弓手也是一個沒活下來。
他望着山陵上的屍海,憤怒地舉起右手的腰刀,刀口上佈滿了缺口,這是剛剛不到一盞茶的激烈劈砍所留下的,他暗罵道:“這些賊人真是堅韌!”
劉澤的隊伍又損失四十來人,冷兵器時代極爲依靠士兵的勇氣,這些精銳騎兵被團滅後, 很明顯地就能感覺到剩餘士兵的氣勢更勝一層了。
“放箭!殺了他!不要近戰!”劉澤用長槍指着僅剩的樑副千戶喊道,他的血仇太深,沒辦法留活口了。
甲冑的作用太過巨大,剛剛短時間的拼殺中,身穿布面甲的明軍士兵即使身中十來支箭,都依然能勇猛砍殺,長槍刺入的角度不對時也無法殺死他們,完全靠着標槍和多支長槍配合加上人命消耗,再靠着炸藥包、人數優勢和地形優勢贏得了這場勝利。
即使在明軍騎兵大意與添油戰術下,也付出了巨大的傷亡,粗略估算死傷近三倍才耗死這些騎兵。
若不是二連士兵的巨大損失比致使樑副千戶小瞧了民衆軍,那拉開距離勝負必然反轉。
“嗖嗖嗖。”
樑副千戶見狀也不打了,扭頭就往山下跑,絲毫不管箭只扎入他的後背,這些獵弓箭頭殺傷力和穿甲能力還是太弱了,敵人被刺中後也不耽誤其行動。
“標槍射!”有人喊道,話音剛落十來只標槍就投射了過去,“啊”的一聲,樑副千戶摔倒在坡上滾了兩圈,然後停在了一個大石塊旁,遠遠地就可以看到其脖子已經被折成了詭異的角度,應是死透了。
“把他的頭砍下來!快快回防山頂!”劉澤在心裡發出一陣歡呼,爲了以防萬一和振奮士氣,還是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爲妙。
距離近的兩個士兵連忙跑過去,撿起他的腰刀掀起頭盔“噗噗“砍了幾刀,拿着他那血淋淋的頭顱就往山上跑。
山下的明軍大陣已經到達山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