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餘愁帶着茜兒來到民衆軍的領地後,特別是當劉澤聽到王二已死的消息時,怎麼妥善安置茜兒,就成了劉澤心頭的一件大事。
只是之前忙着攻城略地,想開口讓茜兒離開餘愁,但她卻總不願意,才把這件事給耽擱了,如今既已在洛川縣中安下腳步,那茜兒的事就得安頓妥當,不能再跟着餘愁天天瞎混。
茜兒畢竟是個女孩,而且已經有五六歲大了,總是被餘愁這麼個大小夥子帶着也不是個事兒,那天見到茜兒時她的衣服和頭髮都是亂糟糟的,看得劉澤心裡也是不好受,她爹王二畢竟是劉澤的救命恩人,茜兒自己又與劉澤有過一面之緣,並且相處甚歡,所以無論如何,劉澤都是要爲茜兒安置的好。
民衆軍中的女人並不多,劉澤熟悉的就更少了,思來想去,劉澤還是覺得陸婉兒纔是最好的人選,她才識出衆,行醫又認真負責,定能爲茜兒樹立榜樣,而且她也是女性,帶起茜兒來就不會像餘愁那樣有諸多不便之處了。
只是她行醫工作本就繁多,最近還要與王桂芝一起管紅毛蠻婦女的事,如今再讓她照顧茜兒,怕是有些強人所難。
劉澤在縣衙內來回踱步,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招呼王善保去把陸婉兒和茜兒一同叫來,先看看她們相處咋樣再說。
茜兒住得近,沒一會兒就被餘愁帶來了,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新外套,顯得整個人水靈靈的,一見到劉澤她兩隻眼睛就眯成了小月牙,用糯糯的聲音高興地喊:“哥哥,謝謝你給我做的新衣服,我很喜歡哦。”
“茜兒真乖,來抱抱。”劉澤也是歡喜,這茜兒可愛也就算了,還這麼地懂事有禮貌,怎麼能讓人不喜歡呢?看着茜兒那張天真可愛的臉,劉澤又想到王二已死,她以後就孤身一人了,不由面色鬱郁。
“劉哥,你尋我何事?”陸婉兒今晨在縣內爲貧苦百姓治病,這不,剛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聽到劉澤傳喚,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她的手上還帶着行醫用的布手套,臉上則戴着半塊布巾做的口罩,做這些是爲了防止人羣中有傳染病,畢竟洛川縣現在人口衆多且集中,特別是從劉澤處聽聞的細菌、病毒等知識,一切不由得小心。
陸婉兒察覺到劉澤的目光,大約是覺得帶着口罩有些不太禮貌,便隨手摘了下來握在手中,接着她向劉澤行了個禮。
換了個說法道:“司令,找我可是有事?”
正在劉澤撓着頭不知如何開口好時,陸婉兒已經先他一步發現了站在劉澤身後的只露出半個頭的茜兒,並高興地說道:“哪來的小女娃,好生可愛!”
說着便自顧自地將茜兒拉到身邊,一會兒捏捏茜兒的臉,一會兒又摸摸茜兒的手,儼然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樣子。
茜兒也對漂亮又熱情的陸婉兒完全沒有抵抗力,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像對親姐妹般談笑說話了。
劉澤看到這副情形,也是暗自鬆了口氣,並對陸婉兒說道:“你們相處得好就好,我還正愁怎麼開口呢,這是茜兒,才五六歲,伱也看到了,特別可愛,又特別懂事!我想着不如以後將她交給你照料如何?你帶着她要方便一點,不像我們大男人,連個辮子都不會扎。”
聽到這事,陸婉兒到時候盈盈一笑道:“這就交給我吧,我獨自一人平日裡也是孤單的很。”
未曾想劉澤絲毫未聽到弦外之音,轉而對茜兒說:“這是婉兒姐姐,以後你得聽她的話,知道嗎?”
茜兒也認真地點頭道:“哥哥,你以後會常去看我嗎?”
“肯定的啦,不過這幾天我要出兵去白虎嶺一趟。”劉澤轉向餘愁道:“餘兄弟,你也跟我一道吧。”
餘愁道:“茜兒有人照顧,那我也可以騰開手爲劉哥做點事情了,這段時間可是閒的發黴。”
“又要打仗了?”陸婉兒到時候很敏感,每次戰事後都會有所死傷,更是擔憂劉澤親自出戰。
“近日各村寨的土豪劣紳都匯聚到白虎嶺死守,咱們小股人馬打不下來,我去瞧瞧,順便見見白老太爺,倒是想念他的很。”
“白老太爺?”陸婉兒疑惑問道,劉澤將之前借糧被白老太爺戲耍的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
劉澤見陸婉兒擔憂的神態道:“不用擔心,他那些人不足以成事,主要就是地勢險要而已,我帶一個炮兵排去會會他們。”
陸婉兒這才點點頭,“以後就由我來照顧茜兒吧,茜兒,和咱們住在一起的還有王大姐呦。”說着用手描述比劃王大姐和大黑狗的趣事,逗得茜兒眯起月牙般的眼睛前仰後合。
“那便多謝了。”說着劉澤也起身行了個禮表示感謝。
兩人已許久未見,聊完茜兒的事後就沉默了許久,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最後還是劉澤主動問道:“近來這縣內人數漸多,可有疫情?”
“城南那片災民聚集,倒是有幾例疫病,不過很快就控制住隔離了,不礙事,民衆軍中受傷的士兵這段時間也將養得差不多了,估計快能上戰場了,還有我之前帶的兩名徒弟,現在又各帶了幾名小徒弟,我們醫療組是越來越壯大了!”
看劉澤望向自己的眼神,愈加曖昧起來,陸婉兒不禁尋找着話題又說道:”近來紅毛蠻婦女們進步神速,他們隨王大姐做紡織的活兒,做得又快又好,學起漢字拼音來也幹勁十足,而且她們沒有什麼打架鬥毆,或者不服從王大姐的表現,總體看來一切都好,未來可期。”
“那就好,你和王大姐這段時間辛苦了。“
陸婉兒笑了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待了一會兒,大約是覺得有些尷尬,便又站起身去逗茜兒了。
秋日的陽光灑在屋內,暖和和的,這讓劉澤不禁想起了初見陸婉兒的時候,那時她還是個有點兒天真的小姑娘,剛失去了至親,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經過了大半年的磨鍊,如今的她已能在很多事情上獨當一面了,變成了真正的大姑娘了。
劉澤望着她手臂上勻稱的肌肉線條和被曬成淺小麥色的皮膚,忍不住突然有牽手的衝動,可看看周圍的學生助理和餘愁,硬生生止住了,默唸要以身作則,以身作則。
陸婉兒正在給茜兒扎辮子,聽見劉澤的嘟囔聲便疑惑地回頭說道:“劉大哥,我正給茜兒扎辮子呢!你也過來學學。”
劉澤本想說一個大男子學什麼扎辮子,但話到嘴邊又給憋了下去,這也算閨房之樂吧?
陸婉兒的手在茜兒圓圓的小腦袋上不斷穿梭,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女童式雙環髻就紮好了,沒想到陸婉兒的手這麼巧,劉澤手上向擼貓般擼着小辮子,手指尖偶然觸碰到陸婉兒的手指,兩人又像觸電般分開,陸婉兒的臉倒是越來越紅潤。
“哥哥,婉兒姐姐給我扎的辮子太好看了,比我阿爹扎的好看多了。”茜兒摸着頭上的辮子,欣喜地說道。
提到王二,劉澤和陸婉兒都有些心驚,畢竟王二已死這件事茜兒還不知道。
“茜兒,你阿爹去了很遠的地方辦事喔,等他回來,還會給你扎辮子的。”陸婉兒蹲下身,摸着茜兒的頭安慰道。
“不是的,阿爹死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就像一個響雷一般炸響在劉澤和陸婉兒的心裡,陸婉兒甚至都不敢直視茜兒了,劉澤看着茜兒純真的面龐,嘆了口氣,這就是亂世。
見劉澤和陸婉兒沉默不語,茜兒又解釋道:“我早就知道了,餘愁叔在明軍軍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是‘死了’?“劉澤抓狂地問道,按理說這麼大的小孩是不可能知道什麼是死亡的,他自己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玩泥巴呢。
“劉澤哥哥,婉兒姐姐,你們不知道嗎?死了就是打仗的時候堆在那裡的一堆堆屍體,無論你怎麼叫他喊他,搖晃他,他都不會再醒來了。”
聽到這裡,劉澤和陸婉兒相互對視一眼,原來茜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阿爹已經不在了,她只是不說而已。
劉澤蹲下摸了摸茜兒的臉,然後把手背在身後握緊了拳頭,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改變這個殘酷的時代,一定要在未來讓所有孩子都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殺意在提升,阻擋我道路的都不可饒恕,一家人哭總比一路人哭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