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某種我個人趣味的鳴炮十二響,和傳統風格鼓吹班的禮迎聲中,我也踏上了淮東治下的土地。
然後又坐到了了特製的公務馬車上,雖然前往益都還有一段距離,但不影響我沿途聽取各種彙報和麪見。
提早接到鷂書和飛鴿傳訊之後,預先抵達的“社統”和“馬統”兩系人員,以及掌書記第五平的文樞小組,早已經準備好了,我所需要的各種數據彙總和報告。
因此,只要一抵達,就可以迅速上手觀閱。這樣我就可以通過正反多面的對照,對現有淮東治下的粗概,行成一個比較直觀的瞭解程度。
根據我留下的政策,淮東治下的人口基數,還在緩慢而穩步的增長着,雖然已經沒有當初爆發性的增幅。
一方面是因爲各種用工和編管人口的單位,因爲日常管理和運作磨合的相對成熟,以及更有效率的資源調配和獎懲競爭激勵體系的成型,而導致各種疫情、傷病、過勞死之類的人口損失進一步的明顯下降。
另一方面,則是持續涌入的外來人口。
如今我控制下的地盤,也包括了故黃淮平原的一部分。這個既造成了現今戰線維持上的,需要投入較多的兵力和資源,才能確保依託幾個大湖流域的具體戰區。
而在大湖之間,除了河流之外就缺乏險要,只能通過小型堡壘和少量駐防控制的節點,與後方大量以馬代步的機動部隊,來形成有效的逐級彈性防禦。
但是大平原相連的地勢,也造成了消息傳遞和外來人口流動上的某種便利性。
因爲,流民們幾乎是從四面八方投奔淮東而來的。別說那些犬牙交錯的番胡勢力,就算是相對嚴整的北朝控制區,也無法徹底杜絕這種逆向的人口流矢。
因此,這些斷斷續續逃奔的難民,經過簡單的甄別和分流之後,充實到各種場礦作坊農場,乃至營造捕撈運輸的隊伍中去,從最基本最底層的粗苯力氣活開始做。
爲此,我在走之前就已經參考了後市的工資和職務等級制度,在民政管理體系內設計了一套簡陋版的,粗分爲四類十二級身份,並且待遇和工作內容相掛鉤的勤務制度。主要按照日常的貢獻度和工作年資來綜合評定的,作爲日常的激勵和競爭機制的補充和配合。
每三級在待遇上有明顯的變化,而在工作選擇上也有更多的便利。
比如,
經過考覈確認從熟練的學徒,變成初步合格的工匠之後,就可以自然獲得第一類三級身份,有正常的年節假期,有正常配給以外的少量薪金,也可以離開編管的區域,而在有限的業餘時間,獲得正常人的生活體驗;
而達到六級之後,就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吏員出身,可以考慮申請基層政權裡的某些次要職位,或是到聯校裡去再學習了,也可以憑定期更換的身份證明,反覆的離開居住地出差辦事。
至於新來的流民則沒有級別,就只有最底層的勞役身份,屬於被集體監管的對象,只有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份額。直到他們毫無異狀或是沒有大的違規記錄,辛苦的勞作滿一年,纔可能在年底批次的集體宣誓中,獲得最基本的初級身份。
也就是稱之爲“治下民”的基本人身保障和生活配給。如果有相應的專長或是特殊的技能,或是粗通文書,則可以跳過這個階段,直接進入二級的考察階段。
如果是涉及到武藝或是從軍的經驗的話,則另有一套體系來評定和考察。日常運作主要是由戶行判司負責,功行判司的知事院進行考評,陸務觀領導的觀察使衙門,則派人進行監察和定期巡檢。
當然,因爲時間尚短,目前能夠夠得上六級以上,還是翎毛鳳角而已。主要是讓人看起來有足夠上升的空間和努力工作的奮鬥方向而已。
因此,對我來說雖然只是老掉牙的東西,但是對於現有體制管理下的古人們來說,卻還是個不乏幹勁和憧憬的新事物。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卻是第一批新生兒的誕生,主要是生活的穩定下來和日常娛樂的匱乏,造成了造人頻率的隱形增加。
因爲,實現實行了集體寄養和保育制度的緣故,這一批新生兒其中夭折率相當有限,去飛是更加嚴格的衛生環境要求和注意事項而已。
鎮撫衙門下也自然依例給與了相應父母的獎賞和祝福。
此外,初級煤鐵鹽的工礦產業複合體,已經初見成效了,其中佔用的勞力和人口比例,已經達到了六州適齡青壯的八分之一到六分之一。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在一片空白的版圖規劃上,從無到有的走出第一步,總是是最困難的事情。
但是相對的,一旦有了現成的模版和成熟樣範之後,想要繼續按部就班的擴大規模和產能,就相對簡單的多了。
只要經事的人不要太蠢笨或是愚鈍不堪的話,很容易就能因循守舊的做出成果來的。
而在糧食儲備達到一定規模之後,鎮撫府下營田使所負責的農事部門,也開始嘗試,在山丘上擴大引種的菸草、蔗糖、棉花、果木、油菜等,加工附加值更高的經濟作物。
雖然,在產量和週期等成本上,都比不過長期使用藩奴的南海種植園,但在地理位置和輻射範圍上,卻是可以基本勝過海陸千里迢迢運過來的所費。
同時送到我手中的,還有一隻木匣子,裡面卻是多枚各式錢幣的樣範,屬於前大匠沈嶽,抵達了淮東之後,最直接的成果與產品:
其中除了足一文的黑鐵小錢,因爲價值太低不在此列外。
剩下就是青銅料的當五小錢和當十大錢,也被稱爲青錢或是青眼;然後是白銅料的當二十和當五十的大小白錢,也稱爲白眼兒。
接着是貴金屬的大額鑄幣,銀鑄折百文的小銀寶,當二百的中銀寶,當五百的大銀寶,當一緡的小金元,當五緡的大金元。
選擇鑄印的年號是康平,也就是前朝因爲海外貢入的金銀極豐,發行金元銀寶最濫的一個年代,雖然在歷代的成色中頗爲一般,至今猶有許多留存在使用。
主要是避免直接仿冒當朝正在發行的錢幣,而產生一些防僞手段和式樣做舊上麻煩。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把這個鍋留給北朝去背。
制錢的銅料主要是來自扶桑藩和新羅藩的以物易物的貿易,粗銅錠子是最常見的返程壓艙之物。
而金銀寶錢的原料,一方面靠三山島和芙蓉溝金場的持續產出,一方面則同樣從扶桑進口白銀原坯。
而我從洛都弄到的那批貴金屬,一直留在手中沒有捨得用掉多少,就是爲了這個用途。鑄幣成可以流通的金錢,可比單純的貴金屬買賣,增值的不止倍半以上。
雖然目前只有小批量試製的積累經驗和工藝熟練度,但是也是一筆不小的淨收入了。可以混在那些回收的雜錢中,直接拿去支付軍將官吏的薪餉。
但是,私鑄錢幣,特別是大額錢幣,歷來都是挑戰現有統治秩序的不法勾當,因此只能私下偷偷的做,極力避免張揚的說。
這時候,新完成的幾臺原始蒸汽機雛形,就得以派上了用場,因爲沒有沿河利用水力的需要。因此,具體的鑄造工場可以放在便於封鎖和隱藏消息的深山老林裡。
雖然以現有的功率,用來加工需要整體成型的大件產品,還有些技術難題,但是已經可以用來鍛打,組合成鱗甲、山紋和鎖子甲、鍊甲背心,以及明光、鳥錘甲所需的組合小片,
改了壓模之後,對付區區最大不過寸,質地更軟一些的錢幣模型,卻也是不成問題的。
因爲我採用的不是後世那種,用機械力的軋輥一次性整板成形的做法,而是採取流水線式單體壓制的做法。
經過轉換機構的傳導,將數千斤鐵氈的錐尖,最終衝鑽在硬模中不足半寸的錢坯上,很容易就壓制出我所需要的花紋和樣式來,
因此,這批的鑄幣從成色和分量上,看起來與南朝歷代發行的錢幣,基本大同小異,只是因爲衝壓成型的緣故,質地更硬一些,光澤度也更好一些。
這樣,我就有了足夠的貨幣儲備,去對付各種經濟和民生領域的狀況,其中四種成色的銅幣和小銀寶,主要是提供給本地經濟體系內的流通需要。
配給制和憑票代卷,終究是沒法完全取代正常的經濟生活中,正規貨幣的使用,特別是在與外界保持足夠交流的情況下。
而大銀寶和兩種規格的金元,則是用來在南方的嶺外地區,套賣各種所需的物資和原料。以及對外交易的保證金。
畢竟,政治軍事層面上的明槍暗箭好對付,但是來自經濟領域的滲透和無形的軟刀子,卻不是那麼容易防範了的。
廣府同樣也有許多帶有地域性色彩的利益集團,卻是因爲長期壟斷和把持了南方的額海陸貿易和中外交通往來,所行成的歷史淵源,體現在臺面上就是各種地方財團和世家門閥。
正所謂資本的天性都是逐利的,而且並不隨人爲的意志爲轉移,只是他們相互之間的立場和利益取向千差萬別,這纔沒有能夠行成足夠的合力,但在朝堂上依舊有自己的訴求和代理人。
相比之下,我搞起來的那點南北貨物走私,以及淮東現有的多級供需體系,實在不值得一提。就算是婆羅洲——夷州的商團聯合,也依舊年輕的很。
北伐失利之後,許多人的投資也因此落了空而損失慘重,爲了謀求止虧補損的渠道,並不是沒有人動過淮東,這片朝廷掌控下北方飛地的心思。
雖然通過目前戰時爲名的軍管制度,最大限度的壓縮日常經濟循環的需求,可以有效的將他們影響和滲透,給防堵在外。
但軍管的了一時,卻管不了一世的,爲日後長治久安計,一個可以掌控而架構健康,運做良好,能夠抵禦相應風險的經濟循環體系,還是相當有必要的。
雖然我還可以用刀劍代表的武力手段,或是地方政權初步成型的權威來解決這些問題,但是這種東西同樣也是一柄雙刃劍,卻不是輕易可以隨便使用的。
用的多了也很容易損害到自身的信用和威望。實在沒辦法的話,我也只能諸害取其輕的,引入相對親善的勢力,比如阿姐陳夫人和寧總管背後的浙東系,或是顏公密切相關的海商們,或是龍雀園陸氏的故舊。
讓他們相互擎制和競爭,來確保本家婆羅洲——夷州體系的主導地位,避免經濟命脈上淪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