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幽州的期間,我處理最多的就是各種新出爐的人事任命,以及各種來自後方由後宅裡那羣女人經手審定的厚厚評估單和預算表章。正所謂是哪怕遠出在外,也是名與權,人事與財權始終不可萬全假於人手的。
比如作爲淮鎮收納下最資深的降將劉繼業,將出任新設立燕山南路八州的善後處置大使兼營田屯務總辦;因此可以預見的是,在將來一切走上正軌之後,他最少也是布政使、轉運使、按察使,乃至一個副都督的基本位階;而另一個頗有分量的俘虜——楊可世,也該拉出來量一亮相而爲下一步的籌謀進行鋪墊一二。
這既是對他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扮演好帶路黨和吉祥物的酬功,亦是給淮鎮境內廣大北朝留用人員和降俘,一個標誌性的盼頭和努力奮鬥的方向;乃至給日後敵對陣營中潛在牆頭草和心懷猶豫的投機之徒,樹立一個榜樣和給予僥倖心理的假象,以減少軍事行動中所產生的不必要損失和消耗。
而幽州本身將從燕山南路獨立出來,同時分走較遠的六個縣別設一個景州,自此不負原本望要大州的格局,而成爲北平大都督府的第四個直轄軍州,用以集中安置和編配日後可能大規模產生的軍分地、功田和榮養農場、軍屬工場的專屬、特色所在。
但所有這一切千頭萬緒的歸結起來,終究就還是是一個“錢”字,到處都要用錢,處處都是花錢如流水,無時不刻不在吞噬着巨量的錢糧物用。賑濟和編管新治下人口要錢,防止地方因爲戰亂災荒死人太多而產生瘟疫也要錢,恢復生產和重建農田水利,疏通河渠平整道路保障物流暢通更是要錢。。。。
而截至目前爲止的各種軍資所費,自誓師開戰後已經達到了九十七萬緡,約等於十多萬萬錢的軍費,還未滿一個月時間就這麼流水一般花費出去了。這還是因爲相對速戰速決,沒有拖入曠日持久的圍城消耗當中的緣故;也不包括各種間接產生附帶消耗和投入,以及內部劃撥和調集的微小成本,以及大量使用奴工所產出的廉價原材料等等隱性的補貼和加成。
當然了,除了出兵北上的直接花銷,陸續追加的犒賞和撫卹的之外;其他大半是後續大規模軍事動員、勞役徵發與後方資源調集,新佔地方的肅清和維持,所產生的追加資費和預算編列。
當然了,如果我能夠採取傳統做法而無償徵發沿途地方徭役的得話,至少在理論上還可以省下相當一大部分的維持費用和消耗;
畢竟,目前淮鎮治下任何軍事行動和大型工程項目,都是要按照距離的遠近和參與時間的長短,給予那些長期或是臨時徵發來的民夫、工役不同程度的報酬,並且根據可能耽誤的農時和生產活動,在地方上進行相應的補償和調劑;
但是從長期以往上看,就未免有長久而慢性損害淮鎮的威信和向心力,乃至傷害地方動員的潛力和踊躍應徵行事的積極性,而屬於某種急功近利的殺雞取卵之嫌了。
雖然由此支付出去的是各種錢財和庫存物資,但也因此製造產生了相應的經濟活動、商業需求和貨幣流通一系列帶動,乃至培養成熟相應的工分、配給卷、兌票、代鈔等,日常經濟支付手段下的信用體系和日常使用習慣。
而除了最基本的土地、人口和資源產出之外,戰爭勝利帶來的還有新的商機和市場,更廣大的發展上線和開拓空間。只是目前情況下這些利益和好處,都沒有辦法在短期內變成可以派得上用場的現實資源和財富而已,
所以這種持續下去的虧空,還會隨着局勢的演變而繼續延續上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不過,如今淮鎮的所擁有的實力和底蘊也是今非昔比了,爲了這次平盧道的攻戰,實質上已經籌備了足供大半年之支的軍資錢糧;除此之外還可以在不影響基本生產投入的情況下,再同時維持上兩到三場類似規模的局部戰爭;當然了,這僅限於消耗和補給線較少的內線作戰或是區域性的有限反攻爲主。
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在地方發生暴亂和羣起反抗的預期風險和代價下,更進一步的壓榨那些附屬和外圍勢力爲前提,以便在短期內擠壓和置換出更多的戰爭潛力來。或者乾脆通過競投拍賣和捆綁售賣的形式,用新佔領地區的各種長短期權益和產出預期爲代價,在短期內換來大筆的軍費和物資收益。
或是犧牲地方未來產能和動員潛力的情況下,臨時發動和集結起現役常備軍力數倍的動員兵來,作爲一時的應急和暫時的補充。
不過這些舉措,就是典型傷人先傷己爲代價的“七傷拳”,屬於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採用的最後方案。因此,我目前能夠准許的軍費補充手段,最多也僅限於一些用貴金屬資源產出作爲抵押的短期債券而已;最多達到一定數量之後,擁有在某些競投項目上的優先權和資格,或是參與相應資源開採和經營的便利而已。
而我也看明白了,在這個大家一起碧藍和刷下限的世道環境下,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和底蘊的支持,或者說是赤果果的強橫武力威懾作爲擔保,再加上賬面穩定和運轉良好的體系制度,做爲長遠預期,哪怕積累下來的虧空再怎麼大,再怎麼的債築高臺,也依舊是一份潛力無限而願意讓人追加投入的優質資產。
這一點從打下幽州之後,原本因爲南北決裂而逐步脫離的海商勢力,變得冷清和蕭條下來的港口,又因爲大量海外資本回流與海路商業活動涌入的再興,就可以體現出來某種追逐潮流而動的看好趨勢。
至少在夷州以北的東海到北海之間,已經在沒有能夠在海路上與淮鎮一較長短的勢力了,就連那些原本因爲南北戰亂的空虛而興起的海賊、私販勢力,也因爲通過吞併沿海航運資源和船舶修造產能,而得以逐步加強和壯大後兩洋水師,相應的活動範圍和存在感的不斷加強,而逐漸的退潮和消停下去,開始轉移到了更加混亂也會更加虛弱的東南海域去了。
因此,光是這一期發售的海軍債券約三十萬緡,就已經被認購了七七八八;而對於平盧道到河北地方民生重建項目,與相應領域商業活動優先權的捆綁招標,也進行的是相當順利,可以說是競投者踊躍異常,光是預交的保證金摺合財貨就預交收到了十七萬又四千緡。。
還有人通過各種渠道明裡暗中的表示,願意的無償輸助軍前大筆的軍費和物資,或是饋給給如今的北平大都督府,而只希望在其中獲得一個相應的身份和位置,或是在新佔領區的具體職事;
當然了,除了早年比較親熟的關係戶需要有所表示和酬賞之外,這種形同賣官鬻爵而可能影響內部穩定和自我純潔性的事情,還是被敬謝不敏了。因此,爲今之計下,我領導的淮軍其實並不缺錢,只是相對缺少某些特定物產的來源和渠道而已。
相比之下,山後地區的戰事就相對進展緩慢下來了,一方面是需要積蓄力量和攻勢,鞏固既得地方控制的需要,另一方面則是山後相對複雜曲折的多山地形,限制和阻礙了火器集羣的展開和炮車、飛火雷等重裝備的投入。
因此,張憲所部的打擊軍,從武州發起的幾次小規模滲透和試探攻擊,都在河北兵以優勢堅守的山地關壘面前,僅僅偷襲和打殺了幾隻巡邏小隊之後,就不得不無功而回了。
相比之下有爲讓人意外的是,臨時決定在河北方向發起的側翼攻勢卻是進度甚快;光靠一些臨時抽調和組織起來的雜牌部隊,所堆出來的牽制和呼應攻勢,已經連下了河北道中的保、深、祁、永、恩等五州之地,而一線推進到冀州外圍去了!!。
我想到這裡喚來當值的參軍,口述一份命令書,讓正在分批乘坐水輪拖船,北上平盧道當中的新編第六防戍軍,就地停駐在滄州境內進行整備,和原本駐防的防戍第四軍一起,作爲這些攻勢的後援和接應的力量。
只是帶着新鮮墨跡的命令書,我才簽押用印完畢,就有一則新的突發消息,因爲某種有些資序的緣故送到了我面前來。
卻是作爲偏師首攻的那隻大鵬鳥揮師疾進,居然一下子就打穿了好幾個軍州,而直接打到了張邦昌的老巢冀州境內去了;然後在衡水縣城附近遭到了多支敵軍的伏擊和圍攻,很是吃了個大虧;雖然及時穩住陣腳而沒有當場潰散,但也被優勢的敵人給困住了。
因此,請求周圍友軍接應之下,竟然有發展成一場區域性的會戰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