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揚的徐州城內,
別號老螃蟹的龐雪愜意的泡在一個湯桶裡,舒適的似乎連全身的褶子和皺紋都要伸張開來了。這一刻,他只覺得這世上在沒有比受用玩女人的服侍,再泡上一大桶熱湯更加享受的事情了。
自從在獄門島上逃出生天僥倖見了一條命回來之後,他也如期踐諾的把伯符在內的幾個親熟的人,給請到了這處被他包場下來的小行院裡,享受從頭到腳的全方位和身心的服侍。
淮鎮治下對各個行當和領域都管得比較嚴,除了官辦的賽馬等定期的博彩之戲以外,更是禁絕一切賭博性質的勾當,一經查獲就是沒收入罪發配勞役,但是對於風月行當卻是格外的網開一面;
只是限制民間私自開業的半掩門子或是兼職的遊娼,而將這些從業人員按照三六九等的檔次,給限制和指定在若干特定的區域內,以便集中接受管理和定期的身體檢查;甚至爲此制訂了行規和管理條例,來確保最基本的秩序和服務水準。
比如嚴禁強買強賣,嚴懲逼良爲娼,限定從業年齡的上下期限,允許從良的自由出入制度等等諸如此類,與別處地方大不相同的各種細節。雖然讓相應行院的運營成本無形增加了不少,但也多少保證了這個行當的水準和質量,乃至整體環境的改觀。
因此,因此長期積累下來還是吸引了相當數量的從業女性,特別是那些流民、難民出身又身無別長,也沒法適應繁重生產勞作的女性,就成爲這個行當源源不斷的新血和來源。
其中既有佔地甚廣而形同大戶人家宅邸或是園林的大型高端行院,也有獨門獨戶只有一兩個人就能夠登記開業的別舍;既有酒樓茶肆一般兼帶聽曲賣藝的娛樂場所,也有專供三教九流留宿或是長期滯留的行棧客館。
尤其是這徐州城內新規劃出來的饒樂坊,幾乎囊括了天南地北的佳麗秀色,既有熱情奔放的北地胭脂,也有婉約動人的江南秀色;既有廣府特色的湯娘,也有來自江寧水鄉的伶妓,既有來自江陵的荊湖女樂,也有出自蜀中的小娘,更有一些海外和域外的混血姿色。。。
故而這些行院彙集的坊區和街道,也成爲這個冬天裡依舊人氣旺盛的少數地方之一,甚至還帶動了周邊的各種配套服務的店鋪攤販的生意。
當然了,雖然這是一處三面四層圍樓的小型行院,包場三天三夜的價格也不算便宜,但是老螃蟹在海外廝混的那些歲月,還是攢下來不少身價的,其中大多數都變成了匯源號裡的存金;所以取出五十多緡來之後,就輕易將這處小行院的上下十幾號人,連同三天內所有用度和花銷,都給全數包場了下來。
雖然這裡比不上那些大行院的精巧雅緻或是一些別館小墅的多才多藝;但也是各種生活起居的陳設和器物一應俱全而服侍周到細緻著稱的,更兼其中有半數都是塞胡或是西番血統的女子,從膚色毛髮上說也算是別具風味的所在。
因此,還在哼哼唧唧的伯符就在他一簾之隔的另一隻房間裡裡,享受着貼身的搓油和推拿;據說他的口味比較重,玩的也很特別,喜歡那高大健碩孔武有力的婆子;
所以雖然在人前他總是嘴硬的信誓旦旦,從今往後俺就不再是弱鳥了;但是事後身上臉上總是不免留下一些痕跡來,被熱水一燙就是各種齜牙咧嘴的,但是他似乎對此總是樂而不疲。
熱水的浸泡之下,也讓老螃蟹不分日夜的尋歡作樂而有些被抽空的身體,慢慢的恢復過一些氣力和知覺來了。這也讓他有時間靜下心來在某種賢者狀態下,思慮起自己日後的選擇和道路了。
逃離廣府而來到了淮東之後讓他損失了許多東西,當地的人脈和淵源,熟悉的環境和航路,海上的據點和路上的窩點;但是正所謂是福兮禍兮,卻也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就此擺脫不甚光彩的過往,與昔日的種種徹底一刀兩斷的機會。
畢竟在這北方的海面和航線上,已經不太需要他作爲私販和海賊的本事了,淮鎮纔是這裡操持和壟斷大部分海陸資源的唯一官方力量,任何的私販和海寇行爲,纔是被嚴厲打擊的對象和目標,
而老螃蟹長期以來生於海上也活躍在海上,因此他接下來的路子也和海上有莫大的干係。作爲拼死保護羅帥女眷周全的酬賞,他可以選擇從軍或是轉入後方。
選擇從軍的話,位於海州重建的南洋水師,需要一名可以指揮和操持戰船的船正,至少是正九品下的陪戎副尉銜,但是需要到官辦聯校去進修一段時間;而擴建當中的淮東沿海巡檢司,也需要一名對於走私和海賊富有經驗的分隊官,那就是從八品下的御武校尉,而且不需要進修就可以履任了。
前者是淮軍正編的主戰資序,日後不乏上戰場的風險和機會;而後者則是地方二線資序,相對要面對的風險也小得多,也更適合他的出身和專長,更可以就此轉入地方的守備官資序,向仕途方面發展。
如果他想要就此退養的話,也可以選擇進入後方的序列,比如在漁政講習所做一名受人尊敬的教頭,傳授自己在海上的經歷和經驗;或又是進入淮鎮的外海捕撈隊,從捕撈分隊的副隊首坐騎;或又是繼續作爲南北貿易船團的一名義從頭領,繼續充當隨行護衛的職責。
總之,就算是他什麼都不想做的話,照樣可以在膠東分到一百多畝田地,就此做一個衣食無憂的居養閒人。這也是對他一貫以來兢業做事和這一番拼死出力的酬答。
但是顯然他的人生可不想僅僅止步於此的,雖然他已經將近四十四歲了,也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求之不得的退養年紀;但是他還是找個女人生個兒子,在繼續做出一番事業來,再傳家給自己的血脈,世世代代的沿襲下去。
因此,雖然到官辦聯校去再進修,對他來說已經是勉爲其難的事情,但是他還是選擇了這條看起來最是艱難和吃力的道路;畢竟,他可是親眼見識過那些船上火炮的厲害,更見證了真正海戰的場面,若是日後自己能夠親自指揮上一艘炮船,那也是任何一個海上男兒,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相比之下隔壁那隻弱鳥伯符的選擇就簡單的多了,擁有正七品龍州團結兵副使資歷的他,已經被內定好去軍中當任一名步軍都監官,順便兼任一個新據外州的捕盜使;待到熟悉地方和部隊鍛煉出來了,自然還有馬步都監、州下兵馬使、兵馬使、團練使、守捉使、防禦使之類按部就班的前程在等着他呢。
這種令人羨慕妒忌恨,卻又無可奈何的結果,誰叫他本身就是羅大帥最早帶回來的把幾個老人之一呢,又長期負責本家的各種陰私事務和秘密武裝,可謂是最苗正跟紅的硬底子了;
如果不是後方本家的需要,早就與如今羅帥麾下風頭正健的風捲旗、張立錚、楊再興這些領兵一方,或是獨當一面的人物比肩而立了;說不定日後自己都要仰仗和沾光一二了。
這也是他將這幾個在獄門島上一起出生入死並肩奮戰過的人等,請到這裡來包場受用的動機之一;正所謂是一同扛過槍,一起嫖過娼,甚至做過連襟的雙重戰友之情,日後可以好好經營和維繫下去的小團體淵源。
這時候,隔壁的周伯符那裡再次響起了的喘息和呻吟聲,好吧這隻弱鳥又開始折騰了,連帶老螃蟹也蠢蠢欲動的無心再繼續泡下去了。
要不來一場二龍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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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藩,五畿七道之一的東山道,叄州(三河國)的渥美郡所在半島上的田園城。
紛紛揚揚的雪花之下,大名鼎鼎的三河守護代官周元祀,也在濃煙與火焰的喧囂當中,迎來了自己和吉良氏一族的末路。
奉東國朝廷的敕命和東山道探題平仁正的討伐令,
來自臨近的尾州(尾張)、濃州(美濃國)、信州(信濃國)、遠州(遠江國)的諸侯聯軍,高舉着形形色色的旗幟,團團包圍了這座三河吉良氏的最後據點,
甚至在海面上和幾條河流的出海口,也被來自半島對岸的志磨水師所搶先封鎖了,所以他們連帶出海逃亡的道路和可能性,也徹底被斷絕了。
雖然他帶領吉良氏的家臣和領民,努力奮戰的相繼擊敗了好幾路的進犯,但是還是架不住名不正言不順的天然缺憾和弱點,被從內部的叛亂和分裂,摧毀了他好容易才用一連串勝利聚集起來的軍隊。
所以,作爲南新羅海大戰損兵折將的第一負責人和被推出來的罪魁禍首,周元祀在試圖聯絡南朝事泄又企圖出逃不果之後,也只能逐一砍死了自己的親近人等之後,再點火將身邊的一切徹底付之一炬。
但是烈焰焚身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對着以南朝名義聯繫他,卻又站在討伐軍隊裡的姬路家旗幟,發出所能想到最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