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們還在外面戰鬥,但裡德爾認定那只是垂死掙扎。不列滇王女的無敵騎兵,是整個主位面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敢於正面抗衡的強大,是絕對能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的精銳!當那些騎兵發動衝鋒時,就已經宣告了阿爾託莉亞的勝利。
城牆裡,剩下的人正一邊尖叫一邊用他們能找到的一切絕望地想要自衛——鐮刀,乾草叉,甚至從前僕人們曾用來訓練的木製武器。
整個要塞,都陷入了一片狂亂之中。
空氣中,裡德爾爾嗅到一種奇特且陌生的氣息。他感到一陣恐懼,那氣息……那是死屍的氣息!
養尊處優了一輩子,作爲一國的王子,王國未來的統領,如今的他,第一次被這種惡臭翻滾攪動他的胃部。他痛苦的乾嘔了起來。
而隨着這股惡臭涌上心頭的,卻是撕心裂肺的劇痛。
那個曾經溫暖的懷抱、那個自幼就帶着關心的眼神、那個溫柔得令人心生嚮往的女人、她的母親……一切的一切,都突然變成了昨夜醒來時聽到的秘密警訊——戴安娜王妃因爲意圖逃離控制,被邪神秘密處死了。
淚水,突然模糊了他的視線。
使勁的抓着暗道的兩壁,裡德爾像個孩子一樣傷心的痛哭了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爲什麼?爲什麼那麼善良的人都要死?爲什麼那麼善良的人都要接受這樣的苦難?爲什麼啊?!
那些在另一邊震撼着大門的軍人應該是不列滇的軍隊。而他們的首領,那位不列滇的王女,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找尋着名叫裡德爾的傢伙——這個殘殺了她下屬的傢伙。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上不真的。沒有上古邪神,沒有父親的死亡,我也沒有被那些邪神威脅過,我還是凱撒帝國的王子,我還是那個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她究竟去哪了……
緊接着他突然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是那兩個邪神的命令,那兩個明明答應了他,只要她乖乖配合,就不會傷害他母親的邪神的命令,是那兩個邪神下令處死了他母親!
就在前天!
那兩個邪惡的惡徒!
那兩個必須要上火刑架的傢伙!
那兩個噁心醜陋而垃圾的邪神!
他們殺害了她!
呃啊啊啊啊!!!罪不可恕啊!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裡德爾慘嚎着,瘋狂而痛苦的在大廳中滾動着着,眼淚鼻涕流滿了臉龐。他渴望着,他就站在那些人面前,他的身體渴望着,他的靈魂也渴望着。他要親手殺死那些傷害她的人!
“他瘋了!”尼克在隔着蘭頓的耳朵僅幾英寸的地方聲嘶力竭的大喊,蓋過了火炮開火的轟鳴聲,利劍擊在盾上的金屬聲,以及痛苦的力竭的嚎哭聲。
這時,城牆再一次顫慄起來。
“他早就瘋了!”蘭頓大喊着回答,接着對旁邊的尼克伯爵大叫道,“尼克伯爵大人,現在是你指揮我們了!你希望我們做什麼?”
“投降!”捂着耳朵躲避炮火的尼克伯爵毫不猶豫地尖叫道。蘭頓望望城牆下正如火如荼廝殺着的戰場,搖了搖頭。
“太遲了!裡德爾把我們全害慘了。除非阿爾託莉亞決定和我們講和。我們能做的只有戰鬥……甚至就算他想那麼做這場仗可能也停不下來了。你現在打算讓我們做什麼?”蘭頓再一次問道。
“那就戰鬥!”尼克站起身來,聲嘶力竭的大聲吼道,“等待援軍的到來!只要援軍來了,我們就有希望!大家堅持到援軍到來!”
蘭頓痛苦的抓住了尼克的腰帶。吼道,“沒有援軍!根本就沒有援軍!裡德爾那個蠢貨把所有求援的信使全部關了起來!其它城市根本不知道我們這裡發生了什麼,他們不會來救援我們!我們也不會有援軍。”
就在這時,門被撞碎了。一股不列滇的戰士衝進了這片土地上最固若金湯的要塞的中庭。
尼克拔出了劍劈殺了兩名不列滇的戰士。憤怒的咆哮了起來,“那個蠢貨!他怎麼敢……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率領着中庭內的力量擊退了不列滇戰士的進攻,尼克大聲咆哮了起來。“趕快派出信使求援!只要我們還能堅持住,就能等待援軍到來!和他們打巷戰!這些騎兵沒有我們熟悉地形,打巷戰他們奈何不了我們的!”
中年伯爵的命令被飛快的傳達了下去,並且並得到了最好的執行。
最終,戰鬥持續了三個小時,由於孤注一擲的守軍把城門炸塌,成功的阻擋了阿爾託莉亞最強大的騎兵。而代價,則是多尼爾這邊的騎士被徹底拋棄。在坍塌的城牆外面對阿爾託莉亞最強大的騎兵,那些可憐的騎兵作爲棄子,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陰沉下來的天空,已經看不到數小時前的太陽了,似乎就連天穹也爲這場殺戮與戰爭而感到悲傷。
一開始,反抗軍的士兵們還剋制着自己的殺戮,然而當戰士們在攻克了其中一座監牢,從裡面找出了他們那數百名同袍的屍體後,這些痛失了戰友的戰士們頓時瘋狂了。
他們手中的刀劍再也不曾留情,能夠殺死的敵人絕對會被他們紅着眼睛在第一時間捅死。許多多尼克的守軍戰士在被包圍後,剛舉起手打算投降,就被紅了眼睛的反抗軍戰士們涌上來亂刀砍死。
到了死前的最後一秒,他們都不清楚爲什麼往日裡表現得平和而好說話的這些鄰國戰士,會變得如此的瘋狂。
阿爾託莉亞拖着疲憊的身子行走在瓢潑的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沿着她風王結界的邊緣不斷的滑落,讓其中的少女顯得迷離起來。
周圍,是殺得眼紅的部下們肆意屠殺着多尼克的守軍。如果是往常,她絕對會出言阻止這種暴行,但是如今的她卻已經沒有這個心情去阻止了。
天好像漏了個窟窿一樣,大雨傾盆而下,裡德爾暗褐色的頭髮順着雨水緊緊貼在腦袋上,腳則在城堡中庭一片泥濘的地上打着滑。大風把他吹得東倒西歪。他強迫自己不停地動着腿。只有一條路可以讓他逃離這個血腥而嘈雜的地獄。
他終於進到了房間。衝到書桌邊,他顫抖着手指摸索着鑰匙。在夠到牀邊的壁畫前,他兩度把鑰匙掉到地上,淚水毫不受控地滾下,他終於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隨後,暗道開啓,地面上的一塊地板緩緩向兩邊挪開,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
裡德爾把鑰匙一扔,猛然跳下,卻是全然忘記了下面是石質的階梯。
他一路向下滾去,身體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像一隻舊洋娃娃般綿軟地就勢而下。而這樣的滾動則大大地幫了他,使他最終僅受了一點擦傷,並沒有被凹凸不平的石階撞傷頭顱。
從他房裡照來的光僅能照亮洞口周圍幾米的地方,再往前就散失在黑暗中了。他響起應該帶上燈籠的,但是現在想到已經太晚了。很多事都已經太晚了。
他一邊抹着臉上不知道淚水還是雨水的東西,開始拔開腿拼命狂奔。
走道盡頭的暗門通往多尼克要塞外面。他可以跑出去,逃到樹林裡,等到這裡的殺戮平息後再回來,他還可以……他還可做什麼不知道,他也不清楚害死了多尼爾的所有人後,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反正他還可以再做點別的什麼就是了。
轟——
一聲巨震。
大地又一次顫慄起來,奔跑中的裡德爾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細碎的石塊和泥土紛紛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落到他的身上。而當震動過去後,他緩緩情緒,撐起身繼續伸手向前衝去。
黑暗的巷道內,陰溼的空氣裡浮着厚厚的塵埃,這些瀰漫的煙塵開始刺激他的鼻腔,讓他不住地咳嗽着。
“咳咳……咳咳……”痛苦的咳嗽聲在黑暗的巷道內傳得很遠,顯得幽深而恐怖。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久了,等到他終於看到了前方的黑暗中出現的點點光束後,他瘋狂的撲上了那道出口的木門。只要打開它!只要打開它!
他的內心都在顫抖,只要打開它,我就能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媽媽在前面等着我的,我要回去找她。我離開這麼久了,她肯定很擔心的,我不能讓她擔心,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裡德爾朦朧的雙眼拼命的用指甲抓着老舊的木門,顫抖的手指好不容易纔打開了出口的大門。迎着外面陰沉的天空,他衝進了漂泊的大雨之中。
轟——
一道磅礴的能量光柱突然自遠處轟來,重重的落在了裡德爾身前的地面上。將那個覆蓋着厚厚青色草坪的林間開了一個大洞,飛濺的泥土灑了近在咫尺的裡德爾一身。
同時,一道美麗的身影冷冷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將冰冷的劍鋒指向了他。
“你想去哪兒?裡德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