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的傍晚,莫大夫出現了。他神‘色’凝重,開‘門’見山地道:“祖師姑,掌‘門’請你立刻去一趟伏牛山。”
兩人大驚失‘色’。
莫大夫道:“燕國公失蹤了,國公府現在由齊毓之主持大局,我們在燕晉兩地的弟子全部聯繫不到,就連主持燕晉兩地修羅‘門’事務的九師姑也不知去向。掌‘門’讓你無論如何也要去陵州一趟,探明齊灝的下落,爲我們下一步行動作準備。”
顧夕顏再也顧不得許多,臉‘色’煞白地伏在‘牀’弦上,目光焦灼地望着莫大夫:“燕國公失蹤了,這消息可靠嗎?”
莫大夫不明所以地望了望段纓絡。
段纓絡點了點頭:“你直管說就是。”
莫大夫神‘色’悲痛:“消息可靠。是我們在燕軍中的弟子遞出來的消息。”
懋生,懋生……沒想到真讓我這烏鴉嘴給說中了……
顧夕顏只覺得一股悲涼慢慢地浸到了‘胸’間。
段纓絡目中含淚,歉意地望着顧夕顏:“夕顏,不好意思,我必須去一趟陵州……你這邊我實在是顧及不到。你如果你同意,我讓水龍幫的人送你去棱島吧,你看如何?”
顧夕顏立刻打了一個寒顫,腦海裡浮現出劉三郎那過於灼熱的目光來。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讓水龍幫的人送自己去棱島,那簡直就是把小白兔送到虎‘穴’裡去一樣……
可如果不答應,又該怎麼辦呢?
她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段纓絡,良久不語。
段纓絡和莫大夫‘交’換了一個眼神。莫大夫笑道:“顧姑娘,你放心,我們修羅‘門’既然接了這筆生意。就一定會完成‘交’易的。等我們從陵州回來,一定會去棱島找您地。”
顧夕顏失去焦距的眼神慢慢聚了起來,她輕聲地問:“你們在江湖上一直都這麼有信譽嗎?”
“當然!”莫大夫‘露’出受辱的表情,“修羅‘門’立足江湖四百餘年,靠地就是誠信二字。姑娘養在深閨,可能沒有聽說過。有一年,我們修羅‘門’接了一筆賣買。從江南郡送七枚百年的參果到山南郡,路上遇到劫匪,重傷兩人,命在旦夕。大夫說如果有一枚百年的參果入‘藥’,即可保‘性’命無憂。結果我們修羅‘門’的人眼睜睜地望着同‘門’死去。也沒有動一枚參果,把貨安全及時地送到。姑娘,我們修羅‘門’只要訂下了契約,就一定會遵守合約,完成任務的。”
顧夕顏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好,我們一起去陵州。”語氣輕的象羽‘毛’,口氣卻絕然得沒有迴旋的餘地。段纓絡望了望莫大夫,莫大夫苦笑着朝她搖了搖頭。段纓絡坐在‘牀’弦邊輕輕地撫着顧夕顏地鬢角:“我們不知道陵州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太危險了,你還是先去棱島吧,在那裡等我,我一辦完事,就會去那裡和你碰頭的……”
顧夕顏搖着頭。
纓絡。你不知道。那個人。不管自己處在什麼情況下,讓你保我十年的平安了……
可正如你說的。十年,誰知道十年中會發生什麼。
你看,一次偶然間的進食,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生命多無常……
現在,我只是想見見齊懋生!
用力地擁抱他一下,讓他知道,曾經有一個‘女’孩子,那樣深情地憧憬過他……
讓他再也不必爲失去葉紫蘇而孤單落寞!
顧夕顏望着段纓絡的眼神漸漸變得堅毅。
段纓絡苦笑着望着莫大夫。
莫大夫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們決定明天一早就乘船過淞江,莫大夫和另一個在本地的修羅‘門’弟子江青峰護送她們到刑州,那裡緊臨被燕軍佔領了的嘉州。到時候他們再見機行事,想辦法去陵州。
三個人商量定了,莫大夫急着去做準備,段纓絡催着顧夕顏好好地休息,明天開始,她們又將面臨日夜不停的行程。
顧夕顏強打着‘精’神吃了大半個饅頭,然後又讓段纓絡扶着她在屋裡走了兩圈才上‘牀’休息。
也許是‘肉’體上的疲憊蓋過了一切,當晚,顧夕顏睡得極熟,第二天一早還是段纓絡把她推醒的。兩人梳洗了一番,段纓絡扶着顧夕顏出了‘門’,莫大夫和一個面相陌生的青年已揹着包袱在‘門’外等了。
那個青年想必就是江青峰了。他年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劍眉星目,神態溫和,修長高佻地身材,肩寬‘臀’窄,如‘玉’樹臨風,非常俊美。如果要挑什麼‘毛’病的話,那就是他的一雙手,骨節分明,青筋凸起,給人剛勁如鐵的感覺,略略破壞了他文雅的氣質。
大家沒有說話,含笑着互相點了點頭,江青峰恭敬地喊了段纓絡一聲“祖師姑”。
莫大夫領着她們延着‘花’圃旁地牆角來到一個角‘門’。兩扇地黑漆角‘門’上掛着一個落滿灰塵的銅鎖,莫大夫用手一捏,‘門’鎖就斷了,他打開‘門’,側着身子,讓段纓絡一行過去,然後掩了角‘門’。
角‘門’外樹木葳蕤,雜草叢生,只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蜓伏在地上。
江青峰指着顧夕顏對段纓絡提議:“我揹着她吧!”
顧夕顏覺這是個好主意,可段纓絡想也沒想拒絕了:“我揹她,你幫我們拿東西。”
江青峰沒有多話。接過了段纓絡手裡包袱,段纓絡背起了顧夕顏,一行人延着羊腸小道很快出了樹林。
樹林外是一條寂靜地土路。她們上了土路,看見不遠處劉三郎帶着七、八個手拿大刀、五大三粗的漢子正笑‘吟’‘吟’地站在路中央。
幾個人一怔。不由頓了頓。
劉三郎上前幾步,笑道:“段姑娘,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們。你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離開,這也太不地道了吧!”
段纓絡不由臉‘色’一紅:“劉幫主,實在是對不住,我們有急事……”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顧夕顏只覺得身邊一道疾風,藍‘色’的人影落在了劉三郎地身邊。
顧夕顏定眼一看,竟然是江青峰。
劉三郎神‘色’大變朝後連退三步。江青峰卻人如電掣般地貼了上去,舉手就捏住了劉三郎的肩膀,“卡擦”一聲,伴着劉三郎的慘叫聲,他地一條肩膀被江青峰御了下來丟在了滿是灰塵的大道上。
顧夕顏傻了眼。
劉三郎帶來的幾個人也傻了眼。
劉三郎疼得跪在了地上。捂住的肩膀鮮血如涌,豆大的汗水瞬間就浸溼了他的臉。
江青峰負着手,冷冷地道:“我們需不需要和你打招呼?”
劉三郎一言不發,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江青峰。
揹着顧夕顏地段纓絡輕輕地嘆了一聲。
劉三郎帶來的一羣人這才如夢初醒般驚恐地哆嗦着靠在了一起,誰也不敢上前去扶劉三郎一下。
莫大夫皺了皺眉,道:“青峰,收拾一下,我們快走。”
江青峰聞言大步朝那羣人走去。
顧夕顏正猶豫着要不要出言阻止。如果阻止了,誰知道他們之中沒有沒誰會泄‘露’她們的行蹤呢?如果不阻止。這樣也太草芥人命了……
正在此時,一個年約四旬的大漢帶着兩個身材魁梧年輕人朝這邊急匆匆地跑來,遠遠的,那大漢就叫道:“在下水龍幫幫主李鎮江,幫下弟子有眼不識泰山。還望修羅‘門’地諸位英雄手下留情。”幾句話間。人已飛奔而至。
劉三郎慼慼艾艾地喊了一聲“李大哥”。
李鎮江看也不看劉三郎一眼,笑着朝江青峰抱拳。再次自我介紹:“在下李鎮江,不知道這位英雄如何稱呼?”
江青峰非常文雅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我在修羅‘門’下宏字輩裡排行第十六。”
李鎮江立刻恭敬地道:“原來是宏十六郎啊。老李這廂有禮了!”說完,面‘色’一沉,朝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揚了揚下頜:“把這羣不長眼的小兔崽子都給我砍了,簡直是丟我水龍幫的臉。”
兩個年輕人一聽,拔刀一陣‘亂’砍,劉三郎帶來的一羣人不敢還手,立刻做鳥獸狀地‘亂’奔,偏偏江青峰不知道是把李鎮江的話聽實了,還是根本就不準備理會李鎮江,竟然也欺身上去揮手‘亂’舞。
他氣勢如虹,如猛虎落入羊羣般。也只是一瞬間功夫,隨着不絕於耳的“咔嚓咔嚓”聲,劉三郎帶來的那羣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或是捏碎了脖子歪倒在一邊,或是捏碎了頭顱倒在地上,只有一、兩人是被刀砍中地,能出氣的沒有幾個了。
一場血腥味瀰漫在四周。
修羅場也不過如此!
顧夕顏全身發軟地從段纓絡的背上滑下,扶着一邊的大樹哇哇哇地吐了起來,連隔夜的苦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
可她更多地是害怕。
一個修羅‘門’地江青峰都有這麼好的身手,齊懋生身邊跟了八個修羅‘門’地人,遇到伏擊後卻死亡無數,跑進了伏牛山裡……那是一羣怎樣的土匪,答案已呼之‘欲’出!
劉三郎見狀,象個小孩似的在一旁嗚嗚嗚地哭得淚流滿面,哪裡還有第一次見面裡的氣度。
李鎮江臉‘色’煞白,強作笑容:“宏十六郎教訓的是。”
江青峰閒庭信步般地從躺着的屍體間走過來,看也不看顧夕顏一眼,恭敬地對段纓絡道:“祖師姑,我們走吧!”
段纓絡笑着點了點頭,幫着吐完了在一旁蹲着的顧夕顏順了順背,輕聲道:“我們快走。十六郎這一招怕是爲了殺‘雞’敬猴。”
顧夕顏點了點頭,乖乘地再次爬到了段纓絡的背上。
幾個人有的唱紅臉,有的唱白臉。
那莫大夫滿臉謙意:“李幫主,十六郎少在江湖走動,不懂規矩,還望您海諒。”
李鎮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哪裡,哪裡。是我們水龍幫失禮在前!”
莫大夫打蛇上身:“既然如此,還請李幫主幫忙出面給我們借一艘船,我們要過江。”
李鎮江豪爽地道:“這是小事。請幾位同我來。”說完,給那兩個站在一旁發呆的年輕人使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