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這段時間藉口要侍疾,把徐夫人隔壁的東紫閣整理出來,偶爾就會在那裡歇着。
齊懋生和顧夕顏正要進屋的時候,魏夫人帶着寶娘和琴娘也從隔壁趕了過來,幾個人就在屋檐下碰了頭。
看見齊懋生,魏夫人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回來了”,到是對顧夕顏非常的關注,嗔怪道:“這下了雪,天色又暗,你何必要走這一趟,讓懋生一個人來就行了。”
自從顧夕顏從春裡回來後,魏夫人連她的曲膝禮都免了。
顧夕顏頗能理解她的心情,笑道:“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想趁着這機會走動走動。”
魏夫人也是過來人,如果按小日子算,這孩子都有四個多月了,動動也不要緊,而且適當的走動走動,對生產也有好處。可她心裡實在是擔心,生怕有個萬一來。
外面外大吹起了一陣北風。
寶娘忙撩了簾子請大家進去。
一行人進了屋子,寶娘忙端了一張墊着厚厚坐墊的太師椅給顧夕顏坐,然後才叫了人上茶。
齊懋生望着魏夫人那張神采奕奕的臉,欲言又止。
兒子在自己面前,十次有九次是不痛快的,魏夫人根本就懶得去理會。只是和顧夕顏說話:“聽說你依舊用着徐夫人那時候的蔡嬤嬤負責今年的年夜飯啊!我看她不合適,還是讓章嬤嬤管吧,高姑姑以前在的時候,章嬤嬤是管尚正居的,有經驗。不會壞你的事地!”
顧夕顏就笑道:“因爲是年關了。事太多了。所以一動不如一靜。等過完了年。再來和您商量!”
魏夫人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齊懋生見了。眉頭微蹙。起身道:“夕顏。我們進去看看徐夫人!”
顧夕顏應聲而起。跟在齊懋生身後進了徐夫人地臥室。
因爲是冬天。屋子裡燒了火牆。窗戶又閉得緊緊地。空氣就顯得有點沉悶。
在徐夫人牀邊服侍地一個婦人看見齊懋生夫婦。忙上前給他們行禮。
齊懋生瞧着面生,就看了顧夕顏一眼。
顧夕顏忙解釋道:“這位是樊嬤嬤,原來跟在高姑姑身邊的。懂點醫理,魏夫人特意派了她來服伺徐夫人!”
齊懋生點了點頭,就走過去坐在了徐夫人的牀邊。
徐夫人仰躺在牀上,身上蓋着一牀靚藍色的褥子。曾經秀麗的五官眼嘴歪斜,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着,嘴角還不時流下口水來,樣子很是嚇人。
看見齊懋生,她嘴角微翕,半天才發出一聲“咦呀”聲。
齊懋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道:“母親,聽說您病了。我特意從合縣趕回來看您。”
徐夫人嘴角抖得很厲害,費勁地喊出了幾聲。但因口齒含糊,誰也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齊懋生思忖了片刻,道:“您只管好生修養,家裡地事,不用操心。玉官,有我照顧着。少芹那邊,我也會讓夕顏去開導開導她的……他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徐夫人一聽,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乞求之色。
齊懋生的目光就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你放心,只要玉官一日還是我的侄兒,我就一日保他地周全!”
他的話音剛落,外間就傳來碎瓷聲,徐夫人乾枯的眼中卻微微溼潤起來……
走出賢集院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
齊懋生一手撐傘一手摟着顧夕顏慢慢地朝鬆貞院走去。
顧夕顏望着齊懋生冽凜地臉。就不由想到了剛纔母子爭鋒相對的爭執。她不由嘆了一口氣:“懋生,你也不要責怪夫人……她這麼做。也是爲了我們好……雖然手段血腥,但止戈之力卻是武,只希望從今以後,齊府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了……”
齊懋生身形一振,立在了風雪中。
他仰望着漫天而落的雪花,悵然地道:“說起來,都是我們男人沒用……讓女人們飲恨吞聲,稍有機會,就誅殺連連,只是讓孩子們遭罪,薄了齊家的子嗣……”說到這裡,他用力地摟了摟顧夕顏的肩,“夕顏,我們不能再讓齊家發生這種事了……”
魏夫人貼着玻璃窗,看着齊懋生和顧夕顏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寶娘端着熱茶過來:“你就放心吧,爺一直摟着少夫人,少夫人不會跌倒的!”
魏夫人接過茶,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你知道什麼……她這是頭胎……我當初就是因爲頭胎滑了,連着三胎都沒能保住地……”說到這裡,她垂下了眼瞼,也把深入骨髓的傷痛掩在了其中。
齊懋生夫妻回到梨園時,外間臨窗的大炕旁放着一個卷鋪。
看樣子,端娘是鐵了心要值夜了。
齊懋生是個拿定了主意就不後悔的人,自然覺得沒什麼,顧夕顏卻非常的不自在。
他們結婚後,還從來沒有外人在這屋子裡過夜。
她就趁着梳洗的機會就叫了端娘到耳房說話。
“姑姑,您別孩子氣了。懋生對我有多好,您還不知道,他怎麼會傷害我。再說了,他可是爲了我才退讓地,越是這樣,我們越不能做得過份……”
“可是……”端娘就有了幾份猶豫。
顧夕顏就特意板了臉:“讓我對懋生使手段的是您,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了,要跑到我們屋裡來值夜的也是您。你說,到底要我怎樣?”
端娘還要說什麼,顧夕顏眼睛一瞪:“要是我懷孕的時候懋生收了屋裡人。我也不要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端娘心裡雖然不信顧夕顏這話,可她怕萬一齊懋生要是真的忍不住……還是忍不住道:“你可千萬別讓他近你地身,你這胎還沒有坐穩呢,最少也在到五、六個月的時候……”
見端娘退讓了,顧夕顏哪裡還聽得那些嘮叨,立刻笑顏如花對服伺她梳洗的杏雨道:“把炕的卷鋪給拿走,這大冷天地,等會陪了姑姑去喝杯酒。”說着,就把端娘推搡着出了門。
歪在裡間地牀上看書齊懋生看見端娘拿了外面炕上的卷鋪走了。不由一驚,剛坐直了身子準備問一聲,就看見梳洗完了地顧夕顏披着一件貂毛大麾穿着一身單衣小褂地跑了進來。
齊懋生忙掀開被角把顧夕顏摟在了懷裡:“這是怎麼了……象孩子似的!”
顧夕顏笑道滾進了齊懋生懷裡,得意地笑着:“我把端娘給勸走了!”
齊懋生把顧夕顏微涼的手捂在手裡:“還說讓我放心。平時就是這樣穿着單衣亂跑地!”
有齊懋生的被窩,要比平時暖和很多。
顧夕顏嘻嘻地笑了兩聲,把頭扎進了齊懋生的懷裡。
齊懋生吹了燈,兩個人依偎在了一起。只有外室炕几上一盞小小的瓜型玻璃燈透着黃氏地光,把這屋子照得溫馨又安謐。
齊懋生的懷抱,總讓顧夕顏覺得溫暖又安全。
她和齊懋生聊天:“懋生,你上次去江沙,談得怎麼樣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齊懋生的手習慣性地伸進了顧夕顏地衣襟握住了她胸前的豐盈,細膩的手感,不讓他有些心猿意馬,說話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沈鄭兩家早就聯手。晉國公府的胡夫人怕自己受漁池之遭殃,所以約了在江沙談互相支援的事……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因爲我連攻三州,所以他們就臨時邀了我……只是單方面的提出來讓我不參與戰事,卻沒有許什麼好處,還不如跟着熙照合作。一來是練了兵,二來揚了名,三來糧草軍餉省了一大筆……”他說着,耳邊就有輕盈而均勻的呼吸聲。
齊懋生低頭一看,顧夕顏竟然就歪在他懷裡睡着了。
是因爲懷孕地原因嗎?
三平也曾經說過,她自從懷孕以後,非常的嗜睡。
想到這裡,他不由失笑的喊了一聲“夕顏”。
顧夕顏嘴裡曖昧不明地嘟呶了一聲,臉在他的肩頭蹭了蹭。然後又沉沉睡去。
齊懋生望着懷裡那安祥靜謐如花般的容顏。嘴角不由地翹了起來,手也滑到了她的腹部。細細地摩挲起來……
這是他地妻子,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
剛剛擡頭的慾念漸漸消去,心裡涌起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滿足!
齊懋生原來只准備在家裡待兩天,看看夕顏和孩子就走的,最後卻待了五天才走。在這期間,不管他的情緒有多激動,他都沒有動顧夕顏一下。
齊懋生對夫妻生活的熱衷,沒有人比顧夕顏更清楚,他這個樣子,顧夕顏反而有些不安起來。
“傻姑娘!”齊懋生颳着她的鼻子笑道,“我們這樣不好嗎?”
當然好!
顧夕顏就淚眼婆娑地摟住了齊懋生。
除了第一天和顧夕顏去看了看方少芹,其他的時間兩個人都膩在一起。
早上起來,顧夕顏會拉了齊懋生和自己一起到玻璃大棚裡去摘菜,然後告訴他什麼是蘿蔔,什麼是白菜,什麼是包菜;下午,齊懋生會拉了顧夕顏在襲芳館散步,給她講自己征戰各地地所見所聞,民俗風情,還有小時候他地頑皮,長大後的憧憬……顧夕顏做針線活地時候,齊懋生會調侃她的女紅;齊懋生在給孩子做木刻的時候,顧夕顏會挑三揀四地揄挪他的手藝……兩個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
感覺象談戀愛一樣。
那一刻,她真希望齊懋生別走,陪着她……
古代的醫療條件落後,生孩子,那就是一腳踏在陰間,一腳踏在陽間,她也會害怕。可她心裡更明白,在幾家國公府都蠢蠢欲動的敏感時刻,齊懋生是不能離開戰爭最前沿的。
人生從來都不是完美的,如果這是她要付出來的代價,那她願意用這樣的分離換來夫妻的和美,子女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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