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她身後,傳來端娘冷竣的聲音,“找我有什麼事?”
貞娘轉身,就看見端娘正嚴厲地望着自己。
她勉強地笑了笑,道:“我屋裡如今少了兩個人,怕是人手有些不足,你看,要不要跟夫人說一聲,給我添兩個人。”
端娘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去年江中羣打仗,誤了‘春’耕,如今的糧食,從八十文一石漲到了一百二十文一石……少夫人正頭痛着怎麼節省呢,我看,這事還是拖一拖再說吧。”
貞孃的臉‘色’煞白。
端娘就笑道:“不過,三姑娘的屋裡也不比別處,我看這樣吧,暫時就讓杏雨過去幫幾天忙,等過段時間,我瞅空到少夫人面前提一提,你看如何!”
話說的‘挺’客氣,調氣也很溫柔,可看她的眼神,卻象刀子似的利。
她望了望就在自己幾步之遠的正屋,輕輕搖了搖頭:“我怎好使喚少夫人屋裡的人……既然如此,我們那邊就先將就將就。”
到了下午,顧夕顏‘抽’空回了一趟梨園,叫了端娘問話:“怎樣,查出來是怎麼回事了嗎?”
端娘點了點頭:“查出來了……讓人盯着小廚房,看見我們這邊升了竈,就抱着三姑娘過來試試……”
顧夕顏就皺了皺眉:“把人給攆出去吧!”
被燕國公府給攆了出去的人,等於在人品上打上了一個不良的烙印,以後就管做什麼,都很難得到認同了……這樣的懲罰,也是很重的了!
端娘猶豫了一下,道:“夫人說晚了些……我做主,把兩個丫頭給杖斃了……”
顧夕顏傻了眼。
端娘苦笑道:“夫人要是怪,就怪我吧!”
事已至此。怪有什麼用……而且,端娘也是爲了自己好。
顧夕顏就苦笑道:“懋生那邊。可聽到消息了!”
端娘就點了點頭:“知道了……”
“那他怎麼說……如果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主意吧!”
端娘見她心痛自己,怕自己被齊灝責怪。又想到剛纔齊灝說,顧夕顏曾經說過要齊灝給她端茶的事,只覺得心時說不出的熨貼。她眼角一溼:“爺說了,今天早上的事,做得好!”
顧夕顏又是一怔。
“爺心裡,可是有事的人,”端娘此刻對齊懋生有說不出地欣賞,“不象夫人。糊里糊塗的……既然如此,夫人且放寬心就是,只管到爺身邊用功夫就成……”
顧夕顏對貞孃的確有點不放心,可被端娘如此一說,又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她不由就紅了臉。
端娘見狀,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顧夕顏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的順從,更覺得心虛了,有些慌‘亂’地轉移了話題:“我心裡有數……我們能用的人只有梨園的這幾個小丫頭。她們不管怎麼說,年紀輕,見識少,還需要您好好的磨練磨練。以後,我們就要依仗她們接手徐夫人的人了。至於晚晴軒的人,只要不和徐夫人坐到一條船上去,我們能用就用,也別‘浪’費了……”
現在的齊府,各種勢力‘交’織着,顧夕顏唯有合縱聯橫,先把徐夫人接下馬再說。
這纔是姑娘的打算吧!
端娘就點了點頭。道:“您放心。幾個小丫頭我盯着呢,全按照管事的嬤嬤在教導。”
顧夕顏又‘交’待了幾句“凡是先忍一忍。把自己身邊的人教導得能獨擋一面了,纔有資本翻臉”之類的話,然後才匆匆趕到賢集院。
徐夫人屋裡,正招着幾個長輩在說話,崔氏等妯娌都在院外等着,不過,沒有看見方少芹,可能是在裡間服伺一幫老一輩的。
她們共有七、八人人,就聚在屋檐下低低的說話。看見顧夕顏來了,都迎上前來和她打招呼。
顧夕顏累得不行,但還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和大家行禮,然後和大家一起站着說閒話。
真如魏夫人所說,通過和這些夫人們打‘交’道,真的可以很快了解各家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大家說的起興,崔氏就朝着顧夕顏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漸漸退出了說話的圈子靠在了一起。
崔氏低聲道:“怎麼臉‘色’這麼差,眼圈都是青的。”
顧夕顏就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崔氏就‘露’齣戲謔的笑容:“該不會是爺回來的原因吧!”
顧夕顏大窘。
還以爲崔氏有什麼正經話和她說,原來卻是……
她極力表現出若無其事地樣子,可臉卻不聽使喚地紅了起來。
“看嫂嫂說的,實在是今天起得早了些。”
崔氏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轉移了題話,說起了方少芹來:“我聽說,是九月初二的生辰,我們不如趁着這機會,去‘花’生衚衕討杯酒吃。”
就在崔氏和顧夕顏兩人靠到一起說話的時候,顧夕顏的幾位妯娌就察覺到了,她們一邊說着話,一邊注意着這邊的動靜,後來聽到崔氏說起什麼“生辰”之類的話,就再也忍不住了,三堂嫂李氏反應最快,她高聲笑道:“是誰的生辰,大嫂就知道和九弟妹嘀嘀咕咕地,是不是怕我們去討杯酒喝啊!”
幾個妯娌也跟着起起鬨來。
崔氏就別有深意地撇了李氏一眼,笑道:“過幾天,就是少芹的生辰了,我正商量着九弟妹……”
大家都很意外,氣氛就變得有些冷起來。
顧夕顏擡頭就看見石嬤嬤站在堂屋裡,正和一幫嬤嬤婢‘女’在等各家的主子。
她忙清了清嗓子,道:“說起來,這可是少芹到我們燕地的第一個生辰。可偏偏又遇到了國喪期間。期間不能大肆慶祝,但這生辰禮物還是要準備的!”
崔氏微怔。
她原是受了丈夫的囑咐。想用方少芹要過生辰之事試一試顧夕顏兩口子對方少芹的態度,現在看顧夕顏說得情真意懇,頗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僅僅是崔氏和圍着顧夕顏的這幫妯娌,還有一直支着耳朵聽着外面動靜的石嬤嬤。
真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顧氏還顧着她們姑娘……
“九弟妹,您可不能只記得大嫂一個人,”李氏機靈地接了話,“我們這裡,還站着好幾個人呢……”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紛紛發表着自己的意見,其中還有人提出來,到時候,讓少芹擺幾桌,大家去‘花’生衚衕樂呵樂呵。
顧夕顏不由苦笑。
這正主子還不知道呢,旁邊的人倒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再說了,如今是國喪期間,禁止宴樂,一旦提出來。還不知道徐夫人是什麼態度呢!
趁着晚飯人多事雜無人注意之時,石嬤嬤把這件事告訴了方少芹。
她冷冷地一笑,道:“去就去吧,反正。要是她們高興,還可以請了戲班子來唱一折……”
石嬤嬤就勸她:“姑娘,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方少芹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晚上回到屋裡,齊懋生正在燈下看公文,看見顧夕顏回來,擡頭撇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吃了沒有!”
顧夕顏滿身疲憊,脫了鞋上炕。道:“還沒呢!”
一旁服伺的夏晴忙出去傳飯了。
齊懋生看了一會公文。沒聽到動靜,一擡頭。發現顧夕顏就那樣歪在炕邊睡着了。
紅‘豔’‘豔’的嘴微微地嘟着,濃密的睫‘毛’在眼臉投下‘陰’影,隨着呼吸顫顫巍巍的……
齊懋生望着,臉上就‘露’出溫和的笑容來。
還是個孩子呢?
他的手就不由地覆在了顧夕顏的腹上。
昨天晚上,魏夫人說的話就又響在了他地耳邊。
人人都對他有要求,就夕顏的要求最簡單,只要他不看別的‘女’人一眼,就能滿足……
兩個人的孩子,他做夢都想……
顧夕顏‘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齊懋生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她就不煩惱地翻了一個身,嘟呶道:“……我好累,要睡會……”
齊懋生就嘆了一口氣。
還是等明天開‘春’吧……那個時候,滿了十六歲,在十七歲裡頭了……‘花’生衚衕的事也應該有個了斷了,可以趁着這個機會把徐夫人給絆住,不能讓夕顏這麼熬着了,要不然,就是懷上了,也怕是保不住……
撩了簾子進來的夏晴看着齊懋生眼目含笑地望着酣睡的顧夕顏,溫馨甜蜜的如同一幅畫般的美好,她不由就有些躊躇。
齊懋生聽見動靜擡頭,見是去叫飯的夏晴,道:“不用忙着上飯,給夫人煮參果湯來。”
夏晴應聲而去,很快就端了一個煲盅進來。
齊懋生嚐了一口湯水的溫度,然後‘抽’起顧夕顏的上半身,道:“來,喝一口湯,然後再睡一會。”
顧夕顏閉着眼睛就一咕嚕地喝了,倒頭又睡去。
齊懋生望着她嘴角的湯漬,不由笑着搖了搖頭。
拿了帕子給顧夕顏擦了嘴,他又看了一會公文。
太后方氏是七月二十二日去逝的,可熙照高層已‘混’成了一鍋弱了。
以方繼賢爲首的外戚黨拿了太后的懿旨,要求皇上退居英華殿,由皇太子楊餘監國,統領朝政,而以文華殿大學士雷鳴之首的士林黨卻直斥方繼賢假借太后懿旨行竊國之實,雙方引經據典,太和殿都成了菜市場了。
就在這‘亂’哄哄的時候,樑國公鄭鵬飛又上書,說妻子重病,希望一直在熙照太學學習的獨子鄭言能回樑地在母親‘牀’前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