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虎彷彿忘記了疼痛似的,任憑腦門血花四濺,那幾十人也開始跟着猛磕,吳文榕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忍心,轉頭道:“惠什先生、蘭伯特先生,你們看....要不要算了?”
雖然聽不懂,可是見着吳文榕的神色就知道他的意思,惠什當即說道:“勝敗有時只由最後一英寸決定,我們決不能放棄,也許民盟軍只剩下了最後一顆水雷,也許已經被掃光了,讓他去!”
翻譯奔到船邊大聲轉達,頓時,滿船的人面如死灰,這就相當於被宣判了死刑,因爲沒人相信水裡面的水雷被掃光了。
當海盜的,都有一股兇悍之氣,既然被逼上了死路,那爲何不索性拼一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倒賺!
“弟兄們,洋鬼子不給我們活路....”張飛虎滿腔悲憤,正要下令以這艘大扒船去衝擊近六千噸排水量的韋靈頓公爵號時,一名隨從卻附耳過來,小聲說了幾句。
張飛虎頓時眼中現出了些神彩,看了看前方,重重一拱手,就下令船隻向前劃去。
一艘孤零零的大扒船飄泊在江面上,十餘名海盜站在船邊,拿竹竿在水裡搗撥劃弄,顯得無比淒涼,乘坐韋靈頓公爵號的清朝官員,除了吳健彰,都是暗暗搖着頭,很是同情張飛虎,可是洋大人的決定,這一戰又以英軍作爲主力,他們怎麼敢求情呢?
蘭伯特卻是眉頭一皺,喃喃道:“惠什先生,有些不對勁,你看那海盜頭子怎麼盡在掃過的江面上行駛,難不成他想跑?”
惠什也細細看去,果不其然。海盜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掃雷,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最起碼清出了一片江面。他都暗暗記着,張飛虎的座船表面上是一副賣力清掃的模樣。卻是在安全水道中行駛,並且越駛越遠。
那名隨從確實是讓張飛虎藉機逃走,反正英軍戰艦不敢追,只要出了火炮射程,隨便找個地方上岸,或者潛回華南,或者索性割了辮子當民盟軍的老百姓都不是不可以。
“狡猾的中國人!”惠什冷笑着揮了揮手:“開炮!”
炮口緩緩調整,片刻之後。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一團火光迸出,就看到在大扒船的左側三丈騰起了一團水花,甚至還能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催促聲:“洋鬼子趕盡殺絕,快,快點劃,劃出去老子們再來報仇!”
原本大扒船還裝模作樣,速度不是太快,這一被識破,陡然加快了速度,每一名槳手都是使出吃奶的勁划槳。船每向前移動一寸,他們的的希望就多增加一分。
生死只在一線間,在強烈的求生慾望驅動下。每個人都拼了!
但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無比殘酷,轟隆一聲巨響,大扒船的望樓開了花,當場垮塌,包括張飛虎在內,十餘道身影被拋飛入江中,過了大約十幾秒,又是轟隆一聲。這一炮,正中船的後尾。硬生生把船的後半部炸成了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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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剩下的半截船身就地一傾。重重砸上江面,在斷成了三段之後,漸漸沉入了江底。
僅僅三炮,三炮就幹掉了一艘大扒船,而大扒船足以當得上大清朝水師戰鬥力最爲強悍的船隻,清庭官員們,這次連吳健彰都倒吸了口涼氣,一股大英帝國不可抵抗的頹喪感油然而生!
惠什顯然很滿意於清庭衆人的神色,透過翻譯問道:“先生們,雖然踐踏契約者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江裡的水雷並未清除乾淨,而我們必須要在天黑前佔領寶山碼頭,諸位能不能給我一個建議?”
要想繼續前進,只有繼續掃雷,海盜已經死絕了,英軍是不可能掃雷的,那麼,剩下的只有陳村,可是陳村與兩廣總督衙門的關係非同一般,最起碼比黑旗幫緊密的多,況且陳村也不是軟柿子,實際上是一支精銳水師,因此,吉爾杭阿等清庭官員都保持了沉默。
果然,惠什打上了陳村的主意,又讓翻譯說道:“諸位,你們中國除了海盜,還有一支海軍船隊,我打算讓他們發揮些貢獻,你們誰願意去勸說?好言相勸總過好傷了和氣,是不是?”
惠什的話中已經隱含威脅的意味了,吳健彰忍不住道:“惠什先生與伯蘭特先生,陳村與海盜不同,他們沒有掃雷的義務,這....恐怕不妥當罷?”
伯蘭特臉一沉道:“惠什先生是此次遠征軍的總司令,被印度總督授予臨機處置權,他有權在戰時下達任何命令,請你們去勸說,只是不願傷了和氣,請不要浪費時間,如果拖到天黑,我們將被迫撤退,而民盟軍肯定會趁夜源源不斷釋放水雷,我軍在沒法進入長江的情況下,或有可能與民盟軍締結停戰協定!
諸位大人,我們英國與民盟軍並沒有你死我活的仇怨,如果我們走了,對大英帝國沒有任何損失,但你們清國....呵呵~~據我所知,民盟軍不久前突襲你們國家的首都,而你們束手無策!
我很難相信,沒有英軍的參與,清國軍隊可以抵抗住民盟軍,所以對於貴國來說,這是撲滅民盟軍的最好機會,倘若你們連一點點的犧牲都不肯付出,我們只能表示無比遺憾,並且會通過駐華公使將實情轉告給貴國皇帝。”
如果說惠什只是隱含威脅,伯蘭特則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在翻譯轉述之後,每個人都現出了無奈之色,確實,沒有英軍的參與,民盟軍根本無人能制,大清朝早晚會亡在民盟軍的手上,如果說,大清朝的滅亡還需要一段時間,那麼伯蘭特告御狀的結果鐵定是惹來咸豐震怒,自己這些人當場就要掉腦袋啊!
與之相比,能夠撲滅民盟軍,犧牲一個區區的陳村算得了什麼?
吉爾杭阿瞥了眼吳健彰,便道:“本官聽說吳大人與陳老大有一面之交,就由吳大人走一趟罷。”
“這....”吳健彰的臉瞬間瓦綠瓦綠,掃雷等同於送死,去勸陳老大送死,人家能樂意嗎?說不定先把自己搞死!
“嗯?怎麼?莫非吳大人不願爲朝庭效力?”吉爾杭阿臉一沉,目含威煞,看向了吳健彰。
吉爾杭阿見了洋人那是不敢有任何怠慢,可是面對吳健彰,官威就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他是江蘇巡撫,而吳文榕是浙江撫巡,命令不動吳文榕,卻可以命令吳健彰,吳健彰到目前爲止,仍掛着個蘇鬆太道的頭銜,是他的直屬手下。
蘇鬆太道全稱分巡蘇鬆太兵備道,既管錢穀,也管刑名,尤其駐地上海縣城,因此兼理上海江海關,油水比江蘇巡撫都足,擱在現代,就相當於集法院院長、財政廳長與海關關長於一體,這顯然是清庭最肥的一個缺,本該爭個頭破血流,卻由於蘇鬆太常實際上被民盟軍控制,這導致了無人和吳健彰競爭。
一方面,爭過來沒有油水可撈了,另一方面,如果被朝庭下令配合江蘇巡撫攻打蘇鬆太,這豈不是相當於把自己往火坑裡推?這也是吳健彰瞎了一隻眼還能坐穩蘇鬆太道位置的根本原因,甚至於咸豐都不知道吳健彰瞎了一隻眼。
吳健彰心裡早把吉爾杭阿罵了個狗血淋頭,他敢發誓,他和陳村從來沒有打過交道,卻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只得很不情願的打了個千:“喳!”
翻譯把結果告訴了惠什,惠什立時現出了滿意的笑容,向後招了招手:“來人,給吳大人備船。”
幾名英軍放下小艇,吳健彰乘着籮筐下去之後,小艇急速向陳老大的座船駛去。
“什麼?英夷竟然讓我們陳村送死?”過了十五分鐘,吳健彰來到船上,不敢貽誤,直接轉述了惠什的意思,陳老大頓時面色劇變,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陳村的船雖然在後面,卻可以大致看到海盜全軍覆沒的慘相,排雷擺明了是送死啊!
陳老二也怒道:“我們陳村本與民盟軍無怨無仇,不是爲了報效皇上爲何發兵去攻?去年我們折了近十條船,死了幾百人,朝庭一文錢的撫卹都沒給,身爲大清子民,我們非但沒有半句怨言,今年還傾全村之力助朝庭繼續來攻,可這倒好,所謂過河拆橋,這他孃的河還沒過就把橋拆了,朝庭把我們陳村當什麼了?當條狗嗎?”
陳老五更是重重一擂桌子:“大哥、二哥,洋人拿我們送死,朝庭又出賣我們,橫豎是個死,不如趁着洋人沒有防備,搏他孃的一把,如果能逃出生天,我們帶着全村老小尋個海島落草爲寇,照樣他孃的逍遙快活,豈不是勝過被水雷活活炸死?”
阿老四猛的一指吳健彰:“大哥,分明是朝庭的狗官害怕英夷向咸豐告狀才落井下石,現在就先把這隻狗官的腦袋砍下來祭旗,以示與清狗決裂之心!”
霎時間,吳健彰嚇的面色煞白,連連揮着手道:“諸位好漢,不關本官的事啊,本官曾力勸洋大人,奈何洋人仗着兵力雄厚,根本不聽良言,況且各位都與洋人打過交道,理該清楚洋人的傲慢稟性,本官勸的洋大人都發了火,卻仍是勸之無用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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